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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在翠屏苑是拎包入住,元灿霓除了一番跟着她南征北伐的鹅绒被,没有其他大件行李。

      “搬得那么突然,也不给我来点预告,好让我有心理准备。”
      尹朝搓着胸口自嘲,自己才是那个拎不走丢不掉的大件行李。

      姜婧帮踩了一脚濒临爆桶的垃圾,“我房子月底到期,要不转租给我?——行不行啊,尹警官?”
      尹朝笑道:“怎么不行,还省得我当二房东重新找人。”
      而且他经常一天到晚在外,见不到室友,只要对方讲究卫生,尊重彼此生活习惯。
      这才是许多合租一族的常态。

      只收拾出一个行李箱,元灿霓像出差。
      “剩下的蚂蚁搬家每天搬一点,反正不着急。”

      临别,元灿霓跟他们挥手,“等我安顿好了,邀请你们过来吃饭。”

      姜婧和尹朝应过,目送人上了出租车,面面相觑。

      姜婧揉了揉后颈,问:“你想去吗?”
      尹朝梗着脖子,“娘家人,不去怎么给她撑腰。”

      她抱臂煞有介事上下打量他,“怎么还有你们警察叔叔也害怕的人。”
      尹朝昂首挺胸,气势十足,“谁怕他了,我是不想给他添堵。”

      回忆上次不太痛快的会面,两人默然站了一会,便各回各家。

      -

      燕灵湖别墅看着人烟稀少,安保出奇严格,出入登记手续繁琐,出租车司机振振有词。
      本来商宇想安排文叔接她,元灿霓时间不定,怕他晚归用车,便没同意。

      这套别墅比荔茵嘉园她见过的要大一些,她选了二楼的套房。
      以前元生忠家的别墅户型跟商宇家的一样,她还没有手机或电话手表,关禁闭那次才不得已放商宇鸽子。
      后来商宇问她住哪间房,以后如果等不到她,就到窗口的围墙外叫她。

      “应该叫不到。”元灿霓说。
      “难道你住地下室?”商宇难以置信竟歪打正着。

      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经懂得隐藏窘迫,等真有一个人善意等待她的倾诉,甚至勘破她的秘密,元灿霓难以压抑吐露一切的冲动。
      但习惯了隐忍,衡量进退的犹豫间,冲动渐渐消退,只剩下一点点的不甘心。
      她还是承认:“嗯。”

      “……”
      商宇哽咽,半晌无语。

      元灿霓怕他不信,冲动解释:“真的,我跟芳姨住,房间没有窗户,门口走廊挨着采光井。”
      商宇当然清楚是哪一间,他家走廊同样的位置停着遭她“嫌弃”的旧自行车。

      她当初没能解释更清楚,其实她的床就摆在过道,采光井边的栏杆就是她的书桌。

      如今这套房的窗户和小阳台看花园,她可以眺望到归来的迈巴赫。

      元灿霓逐一搬出行李,私人物品让小套间终于少了点酒店式冷清。
      最后扫描行李箱,查找遗漏,意外从不常用的隔层摸出一个半旧不新的小盒子。
      手掌长和厚,约三指宽,边角不是磕凹就是磨出毛边。
      行李箱在读研时换了一个,小盒子从高二一直滞留身边。

      元灿霓像失去支撑,一屁股坐地板,轻叹着盘起腿。
      掀开盒子,露出一支崭新无损的钢笔,还有一卷小小的手札。

      元灿霓笃定记得手札的每一个字,等展开纸卷,才恍然有一部分记忆早给时间冲走。

      商宇哥哥,
      18岁成年快乐!
      HAPPY BIRTHDAY!
      你就要去美国上大学了,我要是有你一半厉害就好了!!
      好舍不得你哦。(哈哈,骗你的!^_^)
      祝你国外学业有成,过得开心!

      PS:无奖竞猜,你知道这种花叫什么名字吗?

      卷末附了一朵彩铅绘成的五瓣蓝色小花,以及优美而稍有辨别难度的花体字。
      「Forget-me-not」
      「霓」

      朦朦胧胧触及礼物滞留的场面,元灿霓连忙盖上潘多拉的盒子,依旧塞回行李箱的隐秘隔层,跟箱子一起重重锁上。
      他们的分别从来没有正式解释与弥补,无论隔了多久还是无法释怀。

      拾掇完毕,眼看差不多到商宇的晚休时间,窗外的汽车引擎声迟迟未至。
      元灿霓便给商宇去一条语音消息:“哥,你还没忙完吗,什么时候回来?”

      她和尹朝合租时,只要他提过回来,到点不见人,她都会关心一下。

      商宇的语音电话立刻弹出。
      “你安顿好了?”

      “嗯,好像到你睡觉时间了。”
      元灿霓挨在窗边,托着一边手肘接电话,偶尔眺望一成不变的夜色。
      她应该在冲着燕灵湖的方向,改天要上阳台眺望,确认一下。

      “我、周末才回去住。”
      对端环境相当安静,商宇可疑的卡顿便显得尤为突兀。

      元灿霓问:“你在荔茵嘉园吗?”
      他答:“我、住院。”

      元灿霓整个人被提拉一般,离开窗沿,脊梁骨绷直。
      “你怎么了,严重吗,昨天还好好的啊,在哪个医院?”

      “我没事,”若不是他打断,连珠炮的疑问恐怕无法停止,“日常康复训练而已。之前在门诊能做的项目不多,强度不够,住院安排紧密一点。”

      难怪昨天领完证赶时间,元灿霓想了想,“类似疗养院的地方吗?”
      商宇纠正,“医院的康复科。”

      “周末就出院吗?”
      “不是,每周训练六天半,剩下半天休息不安排项目。”

      元灿霓第一次直面商宇的伤情,一头雾水,只能循序渐进,每一次提问都轻缓柔和,像做市场调查一样。

      “谁在医院陪你?”
      “护工。”

      元灿霓默了默,装不经意问:“男的女的?”

      他的一声嗤笑极易忽略,却像一个惊叹号,吸走她的注意力。
      是揶揄吧。

      商宇:“你说呢。”

      果然是。

      元灿霓不服哼声,“医院批准你周末回来?”
      商宇浑不在意,“原则上不准离院,要真走谁也不敢拦,又不是上学住校。客户就是上帝,医院还想要靠我们创收。”

      元灿霓想也没想,“一会给我一个地址,周末我去看你。”
      “有什么好看。”

      她没纠缠,“那我问伯母。”
      那边顿了顿,只能改口,说了一个三甲医院的康复科。

      医院名字只闻其名,不知其址,她一会查到地址再跟他确认。
      “哎,”她像面对面唤人,“你是怕我不愿意一个人住过来,才没告诉我住院吗?”

      商宇牛气轰轰,“燕灵湖不比翠屏苑大?又不收租金水电物业,傻子才不愿意住。”

      她哼出几个得瑟的音节,差点成调,戏谑意味颇浓。
      也许是小红本给她的底气,暂时把人拴住,气不着,赶不跑。
      “我也不知道现在谁没住进这里。”

      “……”
      那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缄默好一阵。

      “你就是想‘囚禁’我。”
      元灿霓故意说,觑着时间不早,她也要洗头,准备挂断。

      商宇连应三个“是”。
      “家里每个房间都装了摄像头,的确是囚房。”

      “你、变态!”
      元灿霓跳离窗边,张望天花板的每一个角落,小套房暂时没见异常,出到走廊,尽头果然安了一个,指示灯常亮,摄像头直勾勾盯着她。
      再打亮大灯飞到一楼客厅,果然也有天眼。

      她慌乱的脚步与喘息大概传至商宇那边,激起一声莫名叹息。
      “你想什么,家政要上门,当然要装摄像头。我看到你在客厅了。”

      元灿霓仰头盯着摄像头靠近两步,雨刮器式挥手,“你看到我了吗?”
      手机传来清逸的声音,“看到了。”

      “那你跟我说句话。”
      “……”

      “从摄像头里面,说呀。”
      “……”

      她又细瞧几眼,镜头下方有蜂窝状小孔,音箱确实存在。
      电子眼的指示灯忽地闪了闪,稍有不同的声音传来:“你又喝酒了?”

      声音出现回流,尖锐杂音刺出,元灿霓吓一哆嗦,商宇立刻关掉摄像头麦克风。

      他的声音重新回到手机,“关了,你回头下个App,我添加你到家庭成员列表,你也可以看监控。”
      “嗯。”元灿霓不再闹腾,让他早点睡觉。

      “真没喝酒?”商宇没说晚安。
      “喝了。”

      “我就说!”
      他一定在羡慕中挂断通话。

      元灿霓研究一下监控App,一旦监测到画面有人移动,视频便会储存到云盘,方便随时回看。她看到自己,还有白天上门做家政的阿姨。
      燕灵湖别墅离地铁有一段路程,元灿霓便却之不恭,接受商宇的专车安排。
      他禁锢在医院,她便成了迈巴赫的临时主人。

      燕灵湖到底比翠屏苑少了几分烟火气,没有地铁口的小摊贩,没有见缝插针的外卖骑士,更没有热闹非凡的广场舞。
      元灿霓早出晚归,没跟邻居打过照面,当真跟“囚禁”似的。

      好不容易盼到周末,元灿霓拾掇一番,一大早赶赴医院。
      康复科门诊部和住院部训练区域分开,后者管理严格,外来人员少,相对清静不少。

      登记过后,元灿霓按提示找到对应房间,终于见到消失小半周的人。

      房间宽敞,如练功房,架设了许多不常见的辅助设备,有具备带动功能的脚踏车,有辅助站立架,还有安装扶手的三级阶梯等等,每个患者都有一个专门的康复师指导,零星几个家属陪在旁边。

      商宇穿着洗旧宽松的条纹病号服,正站在一副高及髋部的双杠间,双手费劲撑着双杠,由康复师形影不离跟在后方,单手扶着他侧腰,护着他一小步一小步,慢腾腾,颤颤悠悠往前。
      元灿霓站他后侧方,看不出他在双手和双腿的力气分配,但他下肢没有佩戴任何支具,明显在主动送髋,自发向前。
      虽然无法摆脱一种拖动的虚弱感。

      她心底的小喷泉也在自发涌动。
      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多为截瘫多年的患者,双腿比例失调,再无医学奇迹,只能借助机械每天站立一会,尽可能减缓肌肉萎缩。
      商宇算不幸中的万幸,让人难以放弃希望与幻想。

      没打扰他,元灿霓默默注视,短短三米平地他走得异常缓慢与艰难。
      转身难度太高,商宇只能由康复师搀扶,坐回轮椅,虚脱般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便瞥见与康复室格格不入的元灿霓。
      商宇不由愣怔。

      康复训练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征程,马拉松还有终点,而康复没有。
      家属们多是轻便打扮,方便随时搀扶患者,陪护熬光了精力,大多人木着一张油尽灯枯的脸。
      元灿霓依旧是长裙打扮,婷婷而立,更像去看艺术展走错了地方。
      难怪刚才似有康复师开患者玩笑,叫不要分心看美女。

      元灿霓向他走来,帮他吸走房间其他人的注意力。
      他的康复师魏医生交替看着两人,问:“来看你的?”

      “魏医生您好。”
      元灿霓稍稍颔首,瞥一眼他胸口铭牌,记下名字。

      商宇抬手,实在无法自然够到她的腰肢,只能稍微示意,介绍道:“这是我太太。”

      元灿霓的小喷泉发疯地左摇右晃,几乎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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