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的非正常夏天》阿岩

23、没有指针的时钟

　　程一阳打开门，看到了萧衍，两个人都有些掩藏不住的惊讶。

　　当然他们两个很快就又换回了客气的笑脸。只有芦苇，傻愣愣的呆住了。

　　生活总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狠狠来一刀，尤其是在你疏于防备，得意洋洋的时候。

　　于是乎，萧衍坐在了桌子边，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看到程一阳邀请萧衍一起吃饭的时候，芦苇掐死他的心都有。她就想拿东西把那黑乎乎的一桌菜给盖上，别让人看见！

　　可是当萧衍笑着点头说：“好，我正好没吃饭，来尝尝芦苇的手艺”的时候，芦苇死的心都有了。

　　萧衍看着桌上的菜，抿嘴一笑，然后大大方方的坐下，接过芦苇递给他的碗开始吃饭。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说话，芦苇注意到萧衍伸筷子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夹了一筷子面前那盘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茄子。

　　她还注意到萧衍吃之前还微微扬了扬嘴角。

　　这一笑让萧衍的表情显得更温和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可以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不过他的这一笑却是让芦苇紧张了，她盯着萧衍把菜吃进嘴里，又吃了一口饭，确定他没有什么难受的表情才放下心来。

　　萧衍吃饭的样子很好看，很优雅。这一点和程一阳不同，程一阳吃饭总是一副很香的样子，让人也不自觉的觉得肚子也饿了。

　　萧衍呢，则是让人有一种放下筷子看他吃饭的冲动。

　　芦苇现在就忘记夹菜了，一边吃着米，一边瞟眼偷看萧衍吃饭。直到他抬起头来对她笑了笑，芦苇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有些太关注他了。

　　萧衍的一笑让芦苇愣住了，她拿着筷子不知道如何是好，是也对他笑笑，还是低下头来装作没看见继续吃饭呢？就在芦苇愣神的时候，一双筷子夹着一块烧黑了的鱼伸进了她的碗里。

　　芦苇回过神来，转脸看到了程一阳用一副冷淡淡的不大好看的表情对自己说：“吃菜。”

　　芦苇立马低下头来扒了几口饭，再看看碗里的那块鱼，黑乎乎的，应该是程一阳特地给她挑的。不过她也只能不声不气的接受块鱼，现在是特殊场合，而且自己有错在先。

　　在小心眼这件事情上，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不要有那种男人天生大度的错觉，那只是错觉。

　　不过很快，又有一双筷子伸到了芦苇碗里，把那块黑乎乎的鱼给夹走了。

　　“我很喜欢吃鱼的这个部位，芦苇不介意让给我吧？”

　　萧衍的声音是有魔力的，芦苇第一次和他通话就知道了，何况现在这样好听的声音又配上了这温和笑容？芦苇想都没想就摇摇头说不介意了。

　　萧衍低着头开始吃鱼，芦苇注意到他微微皱了皱眉，好像是在考虑从哪里下口一样。

　　不过芦苇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旁边的人给吸引了。

　　不用回头她就可以感觉到程一阳“生气中”的气场，芦苇立马夹了一筷子鸡蛋到他碗里，这是所有菜里少有的有一点看相的。

　　程一阳的表情这才舒展了一点。但是芦苇觉得桌上有三个人只给一个人夹菜不大好，而且萧衍还是客人，于是芦苇又给萧衍夹了一筷子鸡蛋。

　　萧衍看着芦苇展颜一笑，芦苇立马低下头来吃饭，不能再对着他发呆了。

　　“对了，不知道萧董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人不多。”

　　芦苇白了程一阳一眼，他问的如此不怀好意，诚心给萧衍难堪，芦苇觉得把场面弄得尴尬并不是一件好事，程一阳这是找事。

　　不过萧衍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一样，他抬起头看着程一阳，似笑非笑的说：“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说完，萧衍转过脸来看着芦苇，对着她展颜一笑说道：“我是来找芦苇的。”

　　我是来找芦苇的！

　　萧衍丝毫不婉转的回答让场面顿时变得尴尬的无以复加，芦苇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看程一阳，他竟然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像除了芦苇之外，另外两个人都不觉得尴尬一样。一个继续“云淡风轻”的吃着饭，一个惬意的看着吃饭的那个男人微笑。

　　只有芦苇紧张得食不下咽。

　　程一阳明显觉得场面还不够尴尬，他又问道：“我怎么不知道萧董和我们家芦苇还有交情，早知道的话，我们早就请萧董来做客了。”

　　萧衍放下碗，对着程一阳浅浅一笑，说道：“其实我和芦苇也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只是偶尔打个电话而已。”

　　芦苇觉得空气瞬间凝结了，她被萧衍的话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举着筷子发愣。

　　这样的场面她真的应付不过来。

　　程一阳还跟没事人一样，呵呵一笑问道：“哦？既然没什么交情，那不知道萧董来找芦苇做什么？”

　　“我想看看芦苇，想她，便来了。”

　　他想她，所以就来了！

　　萧衍的话像是在空气里扔了一颗炸弹一样，炸得芦苇全身的毛孔都颤抖起来。

　　她不安的瞟了一眼程一阳，只见程一阳也放下了碗。

　　“我吃饱了，不知道萧董吃饱了没有？”

　　“恩，我也吃好了。”

　　“那好，”程一阳转过脸眯着眼对芦苇笑着说道：“芦苇你去把碗洗了吧，我和萧董要叙叙旧。”

　　芦苇点点头，瞟了一眼正对着她微笑的萧衍，然后逃也似的收好碗筷进了厨房。

　　芦苇进了厨房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才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可也只有一点而已。

　　芦苇觉得自己的生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揪心了？原来好象不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即便自己想回去，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她叹一口气，然后安静的刷碗。

　　其实萧衍要做什么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程一阳和萧衍要说什么也一样和她没有关系。

　　她不过是纪芦苇，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她连改变自己生活的能力都没有。

　　她只不过是要过自己简单的生活。

　　现在程一阳走进了她的生活，也许从此之后她需要面对很多的东西。但是那又如何呢？她其实可以用纪芦苇的方式让生活变得简单一点。

　　她想，如果她不去管那些纷纷扰扰，只是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好好的和程一阳过他们的生活，就像前段时间那个样子就好了，她还是可以活的很单纯。

　　只是有的时候我们不去找麻烦，并不代表麻烦就不会来找我们了。

　　生活和命运有时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就像芦苇一样，她不自觉的把自己陷进命运里，陷进纠缠的过去里。只是因为她不小心爱上了一个人。

　　那么，还能逃到哪里去呢？除了这里，她不会再有地方可以去了。

　　芦苇洗完碗就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调整好了，可以面对这尴尬的场面了。

　　芦苇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走出厨房。可是她发现萧衍已经走了。

　　只有程一阳一个人坐在饭厅里。

　　“他走了？”

　　“恩。”

　　“你们说什么？”

　　“说你。”

　　“说我什么？”

　　“他说你是冉冉，说总有一天你会回去的。”

　　“我不是冉冉，也不会回去！”芦苇脱口而出。

　　她不是冉冉，也不要做冉冉！

　　她只是纪芦苇，也只做纪芦苇，做程一阳的纪芦苇！

　　程一阳沉默的看了芦苇一阵，然后站起身来走过去把芦苇拥在了怀里。

　　“我知道，你就是芦苇，除了纪芦苇你不是任何人。”

　　“谢谢你，程一阳。”

　　程一阳把芦苇搂得更紧了，芦苇都觉得微微有点吃痛。

　　“芦苇，我爱你。”

　　他对她说他爱她。

　　芦苇没有回答程一阳，只是环住他，默默回抱着他。这一刻芦苇觉得安宁，觉得就这样天长地久就好了。可是除此之外她感到一丝丝无助还有一点点惆怅。

　　她甚至觉得有点无能为力。

　　她开始有些害怕未来这个捉摸不定的词，没有人知道以后会是怎样，没有人知道下一秒我们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明天到底是什么模样。

　　萧衍像是一颗报警器，他来告诉芦苇，你的生命里，有一颗炸弹，它随时够会爆炸。

　　芦苇可以无视这个炸弹吗？

　　她就想紧握这一秒的幸福而已，就想这么抱着程一阳而已。

　　“程一阳。”

　　“恩？”

　　“我害怕。”

　　“怕什么。”

　　“怕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不能控制就不要想了。”

　　“可是......”

　　“还有我呢，你怕什么？”

　　“我......”

　　“好了，别在这多愁善感了，”程一阳低头看着芦苇，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哀怨的说：

　　“我刚刚没吃饱，你给我再盛一碗饭吧？”

　　看着程一阳一副小孩子般的表情，芦苇稍微有些释然。她去厨房给程一阳盛了一碗饭，然后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饭，其实程一阳吃饭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就这样吧，不想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生命就是没有指针的时钟，你知道时间在流走，却不知道现在几点，也不知道时钟还有多久会到整点，或者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既然如此，就忽略掉它的存在，有现在就好。

　　还有程一阳呢，她怕什么？

　　程一阳发觉芦苇在盯着自己看，有点吃不下去。

　　“看够没，我还要吃饭呢，吃完再给你看？”

　　“没看够，你吃完我继续看。”

　　听了芦苇的话程一阳喜滋滋的，芦苇很少这么直白的，于是他的心情大为好转，问道：“你不吃吗？刚才都没吃几口。”

　　“不吃，刚才被你那块黑乎乎的鱼给气饱了。”

　　“纪芦苇，你不要恶人先告状。是谁吃饭的时候看别的男人看呆了啊？”

　　“我哪有看呆，我就是在思考而已！”

　　程一阳哼了一声没有理她，正准备低下头吃饭，却又想起了什么，于是便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芦苇。

　　“怎么了？”

　　“芦苇。”

　　“恩。”

　　“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萧衍好看啊？”

　　他就问这个？芦苇扑哧一笑，无奈的摇摇头。

　　幼稚！

　　“你快说啊！”程一阳有些着急。

　　芦苇叹口气笑道：“你好看。”

　　“真的？”程一阳还有些怀疑。

　　“千真万确！”

　　程一阳得到满意的答案，然后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吃饭，一脸幸福的样子。

　　男人有时候像小孩子一样，是需要哄的，芦苇觉得无奈。但是仔细想想，他们两到底谁好看呢？芦苇还真说不出来，只能说都不一样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芦苇有些哂然，自己也被程一阳的“幼稚病”给传染了！

　　她看着大口大口吃饭程一阳，忽然觉得很温暖。

　　程一阳才是自己能抓住的最真实的，他的感情也是自己所拥有的最真实的。

　　因为，它们就在眼前，他就在眼前。

　　这天夜里芦苇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她头一次发现一个人的夜晚这么难熬。

　　现在，那种无力的感觉又开始袭击她了，她又开始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了。

　　芦苇拿出电话，她想给淮人打个电话。她在考虑要不要把萧衍今天来过的事情告诉淮人。

　　芦苇翻出淮人的电话号码，按下拨通键。可是没想到自己才按下那个绿色的按钮电话就接通了。
　　是淮人打来的。

　　“喂，淮人？”

　　“呵，怎么这么快？”

　　“应该是缘分吧。”芦苇也笑，“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你呢，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先说吧，我还没有想好。”

　　“恩，那我说吧。”

　　“恩，怎么了。”

　　“其实也不算什么，我早就有预感的事情。”

　　“什么事？”

　　“我被人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