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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纨绔父亲苦命儿 ...

  •   周泊言手中的铅笔一滞,脑袋支棱起来。

      周昊问了半天,三姨太絮絮叨叨说不清楚,只好去了威廉大夫的诊所。

      在卫兵的簇拥下,周昊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医生办公室,举着吊瓶的病人见此情景,被吓得贴墙站立。

      威廉黑着脸从病房中匆匆赶来:“看在上帝的份上Haires,让你的手下出去,别吓到我的病人。”

      周昊朝他们摆了摆手,卫队整齐立正、向后转,跑步离开了这座小楼。周昊将洁白的手套塞进军帽里,自顾自的等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军装整肃之下,他温润清隽的五官都变得硬朗起来。

      “你身上的军阀气越来越重了,伙计。”威廉一脸无奈的提醒,“从前可不是这样。”

      周昊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让他先去忙自己的病人。

      威廉耸肩:“为了确保我的人身安全,还是先处理你的问题吧。”

      “我父亲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周昊道。

      威廉会意了,从抽屉里取出电话本一页页的翻看,然后拨通了电话,转接到协和医院肿瘤科办公室。

      一长串的医学术语超出了周昊几辈子的词汇范围,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威廉,手心有些冒汗。

      终于这个罗里吧嗦的中年医生聊完了正题,开始跟他的老师闲聊起来,单单北平和原城的气候差别就聊了七八分钟,周昊看了手表不下二十次。

      挂了电话,威廉对周昊说:“初步判断为良性瘤,因为瘤体偏大需要切除左肾,具体情况还要看切除之后的活检。”

      “切除一颗肾脏,可不是小手术……”周昊犹豫起来:“有没有保留的可能?”

      威廉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

      “现在令尊的抵触情绪有些严重,说无法接受自己被……”他想了想,用蹩脚的中文说:“割腰子。”

      嗯……

      周昊沉吟片刻:“知道了,我会劝他的。”

      泊言回家时,父亲正歪在沙发上打电话,他急于知道祖父的病情,三姨太则示意他小声一点:“正在跟你爷爷打电话呢,爷俩呛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刚心平气和些。”

      泊言点点头,只听父亲“心平气和”的对电话那头道:“爹,您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走进手术室,要么我找个月黑风高之夜,把您迷晕了扛上手术台,明天手术,一礼拜下床,不耽误回家过年……无非是少一颗肾嘛,您都已经这把岁数了,儿孙满堂,还有啥想法?而且医生说了,对那方面未必会有影响……”

      “我的天啊,大少爷疯了不成,敢这么跟老爷说话。”三姨太心有戚戚的上了楼,生怕遭池鱼之殃。

      泊言直冲父亲摇头,但很显然祖父在电话那头开骂了,父亲揉着鼓膜将话筒拿远了一些,然后朝他窃笑,做了个“快了”的口型。

      “爹。”周昊恢复了正常的语气,苦口婆心道:“您一向不是因循守旧迂腐之辈,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身体发肤’,一颗脏器与生命相比熟与轻重?”

      不知祖父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周昊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涩的:“您已将生死看淡有什么用,儿子不能没有爹,泊言也不能没有祖父啊。”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周昊也不说话了,泊言摘了军帽换鞋,轻轻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夕阳的余光透过干净明亮的玻璃窗,一室印着窗格的淡金色的柔光,窗台上的君子兰已见花苞,层层翠叶漫展开来,生机盎然。

      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和祖父已经挂了电话,泊言没有问祖父是否同意,父亲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周钧庭的手术非常成功,只需卧床静养一到二周时间,等活检结果出来,便可以回原城过年。

      周钧庭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是次年的元宵节舞会,他宣布自己大病初愈即将前往溪山别墅休养,感谢各位同仁这段时间对周昊父子的鼎力相助,望和衷共济,再接再厉云云。

      周钧庭举重若轻的一番话,在众人心中,却像一只睡醒了的猛虎在咆哮山林,有他在原城坐镇,不论在周公馆还是溪山别墅,无人再敢有异动。

      十余年间,风云变幻,局势更加紧张,泊言也不再是那个爱吃冰糖葫芦的少年,他褪去青涩变得成熟稳重,他将军政大权揽于一身,便着手安排祖父、父母、妻儿出国的事宜。

      周昊怎么忍心扔下刚过而立的儿子在战火纷飞的乱世而出国躲平安呢?当晚,他们大吵了一架,父子二人互不相让,齐兰玉苦苦相劝,下人们噤若寒蝉。

      周昊夺门而出,留下一脸怒容的泊言。

      “泊言,别这样跟你爸爸讲话。”齐兰玉道:“他放心不下你,你要理解,妈妈也是一样的。”

      “你们留在国内,只能给我平添一份挂碍。”周泊言看着母亲,想再说点什么,终化作一声长叹。他太累了,也太艰难了,战局紧张,中央发不出军饷,日军即将濒临城下……

      劝不通儿子,齐兰玉只好下楼去劝丈夫。只见周昊埋头在手掌间,脸上的神色晦明晦暗。

      齐兰玉端了杯热牛奶搁在他手边:“别生气了,你当爹的,还跟儿子计较?”

      “你可拉倒吧,我是他爹?”周昊冷呵呵的笑了两声:“他是我爹!”

      “说的什么胡话!”齐兰玉嗔怪一句。

      周昊骂骂咧咧的:“从小就这样,万事都是自己撑着扛着,跟他爷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蛮横又霸道,他娘他老子都得听他的!”

      “说儿子就说儿子,你扯父亲干嘛?”齐兰玉道。

      为防止周泊言趁自己睡着后把自己装进麻袋扛走,周昊每天在卧房门口加岗哨。泊言拗不过他,又不敢再耽搁时间,只好先送其他家人去香港,转飞机出国。

      大部分下人是不愿意离开原城的,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此地,即便如此,诺大的公馆依然显得空空荡荡。

      父子俩还在冷战,泊言在书房处理公务,电报频仍,电话铃声不断,周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看着窗外浓浓夜色,不知家人在途中是否平安。

      他突然心软了,觉得泊言也不容易,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肩负重任,还要照顾全家人的安危。

      念及此,他叫人去厨房做了点宵夜,亲自端着准备送到书房里去,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他这样想着。

      站在书房门外,听见里面传出对话声,周昊准备敲门的手滞在空中。

      “周司令,我代表伊藤先生感谢您的诚意,您放心,皇军经过原城只要不遭遇抵抗,必定秋毫勿犯、鸡犬不惊,不会有百姓受到伤害。”

      周昊后背生凉,周泊言竟然真的与日本人暗中勾结!

      正当周昊震惊的愣在原地,门锁响动,泊言从里面开门,父子二人迎面相对,屋里还有一个女人,一个他非常熟识的女人——黄莺儿。

      她竟然是日方派来的人。

      三十岁的黄莺儿外表格外迷人,那双灵动的眼睛似乎透着勾魂摄魄的法力,她仅仅只是一愣,毫无被周昊识破身份的尴尬。

      她眉眼弯弯的,嘴角也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如山间动听的清泉:“别来无恙呀,少帅。”

      周昊面色阴沉,但他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尽量稳住了声音,喊管家送客。

      黄莺儿微微仰着头,高跟鞋踢踢踏踏的踏步下楼,跟着管家离开了周公馆的大门。

      周昊铁青着脸走进书房,他之所以放黄莺儿离开,是想给周泊言一次解释的机会。

      “为什么?”他问。

      “保存实力,保护原城的百姓。”周泊言道。

      周昊看向挂衣架,带着配枪的武装带高高挂在上面,他起身将它取了下来,咔咔两声上了膛。

      周泊言毫不反抗的闭上了双眼,如果父亲真的扣动扳机,给他个一了百了,那是他命当如此,也省的去担汉奸国贼的骂名。

      半晌,他并未等到枪声,再度睁开眼时,竟看到父亲用那把枪顶住了他自己的太阳穴。

      “爸!你把枪放下,有话好好说!”他终于有些慌乱了。

      “说。”周昊言简意赅。

      “爸,我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了。”泊言对上他的眼睛:“相信我这一次,好吗?”

      周昊一怔,这一次,他鬼使神差的放下了枪。

      后续的发展如原剧情一般无二,泊言下令大开城门放日军渡河,保存实力以图日后振奋。

      军部会议室满座哗然,站出来指责的将领被他打掉了一只耳朵,反对他的政要被他关进监狱,大报小报口诛笔伐,满城爱国学生运*动都在声讨卖国贼周泊言……

      晨光熹微,万物初醒,风光秀美的溪山山顶,泊言递给周昊一个军用望远镜。

      山下是渡过黄河的必经之路,八路军与日军的战斗已成焦灼之势。

      “看目前的情形,怕是顶不住的。”周昊十分忧虑。

      “没关系,只要削弱他们的火力,河对岸就是八路军的根据地,他们最擅长游击战,正摩拳擦掌、严阵以待呢。”周泊言道。

      周昊难以置信的注视他片刻,轻笑一声,话里有话:“呵呵,你倒是对八路军的情况如数家珍。”

      “这些先遣部队只是餐前小菜。”周泊言冷笑:“据可靠情报,日本的七三一部队即将重兵押运一批细菌武器渡河,我的真正目的是要炸毁这些东西。”

      周昊张了张嘴,无声惊叹,又不解的问:“可你眼下搞这么大阵仗阻止他们过河,回头如何去向日本人解释呢?”

      “他们要借道,我借了,八路军在此伏击,与我第三集团军有什么关系?”周泊言端着望远镜十分嚣张的说。

      周昊切了一声:“你这话也就糊弄糊弄日本人,原城的八路军才有多少,你真当我不清楚么?”

      周泊言意味深长的笑了:“如今都是统一战线了,还分什么我们他们。”

      “泊言,你……不会通共了吧?”周昊满目怀疑。

      周钧庭眨眨眼,故作无辜:“父亲可不要乱讲,我周泊言生是谠国的人,死也要谠旗裹身呢!”

      周昊也不拆穿,只是轻哼一声:“你小子,心眼比蜂窝煤还多,真到了良禽择木而栖的时候,别忘了带上你爹。”

      说完便施然转身,哼唱着“小儿辈,大破贼”的唱词,沿着迤逦的山道朝山下走去。

      原城地处两座高大延绵的山脉之间,以黄河为天险,长城为屏障,古来是躲避战火的圣地。但当外敌入侵,山河破碎,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经历过战争的荼毒,才更懂得和平的来之不易,如今的中国仍以宽大、包容之心去拥抱世界,维护和平。但我们不会忘记侵略者犯下的罪行,我们亦当铭记先辈以鲜血换来的教训——勿忘耻辱,发愤图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纨绔父亲苦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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