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吻我吗》简壹一

32、贪心

　　郁圆的心还扑通扑通跳着，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接着电话，穿过逆流的众人，钻进无人的楼梯间里。

　　四周无声，重重的门隔绝嘈杂的交谈声，耳边属于自己的心跳声似乎要大过电话那头的声音。

　　中年男人迟疑了几秒：“郁圆？”

　　“爸。”郁圆回了回神，“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在她和前男友分手之际，她的父亲曾因为这事儿同她大吵了一架，冷战许久，她也很少再回父母家去。

　　今天接到父亲的电话，郁圆尚有些诧异。

　　郁父的语气不满：“我没事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吗？”

　　许久没有和父亲讲话她莫名有几分局促，郁圆低头盯着脚尖看，声音弱弱：“不是。”

　　郁父轻“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些天。”

　　“你爷爷说要你回来相亲。”郁父说，“等你回来先去老宅一趟吧。”

　　郁圆闻声，瞬时懒得和他掰扯，只随便敷衍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她仰头吸了口气，一低眼看到了大玻璃窗外的绿色。

　　天气渐晴，阳光明媚，湿漉漉的草木被晒的暖意融融，让人看了心情也会变得愉悦。

　　她拿了两瓶水回到病床前，还未掀开帘子，就听到里面的人正止不住地叹着气。

　　他叹了气，隔壁病床的小女生隔着帘子应他：“大哥，你都叹多少回气了！”

　　小女生显然有些不耐烦，“你女朋友只是去接个电话，又不是扔下你跑路了，有必要这样吗！不像我那废物男朋友都不来！”

　　温时远霎时噤声，过了几秒，他又叹了口气：“她还不是我女朋友……”

　　“还不是？”女生惊讶地坐起来，仍旧隔着帘子和他说话，八卦的语气扑面而来，“那就是马上要是了呗！”

　　“追女生要都是像你这样，天天唉声叹气，踌躇不前的那还怎么追的到啊！”女生语重心长道，“有的时候就是要直接一点才好！”

　　听着隔着帘子的两人交谈的内容，郁圆下意识地慢了脚步，她站在帘子外，静静地听着女生语重心长地教着温时远。

　　温时远竟也耐心地听她说了半天，直到这教学工作结束，郁圆才笑着拉开了帘子钻进去。

　　温时远被隔壁女生一顿传授，此时竟顿生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郁圆抬头看了眼他的药水，还有一瓶要输。

　　她伸手探向温时远的额头，冰凉的手掌感知着他仍旧滚烫的额头，她轻皱着眉：“怎么还是烧的厉害。”

　　郁圆的手心冰凉，贴在额头恰好，温时远无比贪恋这一刻的温度，他的脸色微红，偏着脑袋看她：“郁圆，能再摸一下……我的额头吗？”

　　郁圆愣然，看着眼前乖巧又像是撒娇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她拉了凳子坐近，伸手贴在他额头。

　　温时远满足地闭了闭眼，贪心地享受着额头的温度，不只是病痛需要这样冰凉的温度，还有她的手心实在太凉了。

　　郁圆一手搭在他额头上，一手捧着下巴靠在床边，温时远的一双眼轻闭着，睫毛微颤，双眉却不自觉地拧紧。

　　她细细地打量了几秒，忍不住伸着那只搭在他额头的手轻轻抚平他拧着的眉。

　　郁圆似乎能感知到手心下的眉眼轻动，却没有睁开，他似乎睡着了，安静地被郁圆抚着眉。

　　他的眉目松懒许多，闭着眼乖巧地睡着，郁圆轻叹了口气，为他掩了掩被子，坐在床边将手机调成静音。

　　温时远醒来时，天色渐暗，他动了动胳膊，才发现护士早已为他拔了针管，而郁圆也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的坐姿别扭，看上去很不舒服，温时远拿过外套，搭在她的背上，温时远靠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她看上去实在太不舒服，温时远忍不住下床把她抱上来，拦腰将人抱起不过一秒，怀里的人睁开眼看他。

　　郁圆睡眼蒙眬，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怎么会被温时远抱起来呢？

　　睡意四散，眼前的人是温时远无误，她大惊失色地拍打着他的胳膊，急切地小声说：“你快点把我放下来！这是医院！”

　　她压低声音认真警告他，温时远连忙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则坐在板凳上看她，他的双手搭在她身侧，静静地看她。

　　郁圆“咳”了一声，皱着眉怨怼：“你刚刚突然抱我起来做什么？”

　　“还有，对不起刚刚打你胳膊了。”她伸手拉着温时远的胳膊大量，“有打到你输液的那只胳膊吗？”

　　温时远摇摇头，他的心在面前人只言片语间早已化作了一滩春池水，一吹便能起涟漪。

　　郁圆松了口气，放心地将他胳膊垂下去，看着他说：“输完液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温时远忍不住将她说出口的两个字在心里翻来覆去回味，这两个字在她口中怎会如此悦耳，是他从前从未感受过的悦耳。

　　“好。”温时远在她的催促下将衣服穿好，眼神煜煜地望着她，“谢谢你”

　　郁圆只扫他一眼，就知道他的状态比中午时候好多了，就连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模样。

　　温时远想要开车，最终还是被郁圆拒绝了，郁圆先开着车带他找了一家饭馆，吃完饭之后才回程。

　　郁圆一整天都忍不住想要多照顾他一些，夜晚静谧的大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她纠结了几秒，最终忍不住轻咳着开口，“昨天淋雨害你感冒，真的很抱歉。”

　　昨晚那场难以避免的雨，以及总是被人掩在身后才能得以让她少淋雨的那些瞬间，当然与这些同在的，还有充满暧昧旖旎的每一秒。

　　温时远偏头看她，她的目光炯炯，认真目视着前方，她开车时认真又平稳，没有人会不喜欢坐这样的车，更没有人会不喜欢眼前这样的人。

　　她细心温柔，轻而易举察觉人的情绪，勇敢又果敢，努力又上进，她有野心，更有蓬勃生长的生命力。

　　让人如何不喜欢？

　　认识她的这么多年，似乎有很多个节点都像眼前一样被触动。

　　“没有。”温时远收回视线，也目视着光亮照着的大路，“不是因为淋雨感冒的，是我自己的原因。”

　　郁圆愣了下，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下，才说：“这样，那辛苦了，温时远。”

　　无论是因为什么，都辛苦了。

　　温时远倏然轻笑了声：“你才是，辛苦郁圆了。”

　　郁圆的手指紧了紧，她紧握着方向盘，竭力平复着莫名波动的心绪，她将车稳稳地开到小院门口，让温时远先行下了车。

　　而自己则去停好车再往回走，远远看去，温时远垂手而立，细碎的光落在他头发，融进他的双眸。

　　她莫名想起来到这小院的第一天，她就这样立在门口处安静地等着温时远停好车过来找她。

　　郁圆下意识地去想，那天温时远看到她时，也会像此刻的自己一样心情有所波动吗？

　　虽说白日的天晴了不少，可夜里仍旧发冷，她连忙紧了紧外套，小跑着过去，温时远见她跑着，忍不住道：“别跑，小心点。”

　　“现在没有雨啦！我不怕滑倒！”她三步并两步地跳上台阶，跑到人眼前，言笑晏晏的温时远忽地抓住她的胳膊，轻搂着她晃了两下。

　　像是小孩做恶作剧一般，笑着逗她：“真不怕了？”

　　郁圆白了他一眼：“不怕就是不怕，我看你真是病好了！都想着和我开玩笑了！”

　　温时远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眉目间蕴着温柔的笑意，郁圆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他往里走，挣脱无果，只好就这样带着他的双手往里走了。

　　温时远乖乖将胳膊搭在她肩膀上，跟在她身后走进院子，正好遇上走出来的鱼安。

　　鱼安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地，最终又看他们调侃道：“怎么？今天不开飞机，改开火车了两位？”

　　郁圆悄悄白了他一眼，扭头看了眼温时远，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见鱼安迈步过来，冲着温时远挑了挑眉：“带我一个玩玩呗。”

　　“不了。”温时远看着跑去荡秋千的郁圆，看向鱼安笑说，“你现在很闲吗？”

　　“看不出来吗？”鱼安摆摆手，“确实很闲啊，你怎么看起来心情不错？”

　　“是不错。”温时远只是说话，都不难感知出他愉悦的心情。

　　“那就恭喜你咯。”看到朋友难得心情轻松，鱼安也跟着愉悦不少。

　　连夜的雨浇湿透的木椅在阳光的晒照下也变得干燥不少，她坐在秋千椅上望着远处交谈的人影发呆。

　　生病的温时远显得格外乖巧和顺毛，似乎要比第一次见他更加亲近，准确的说，不是第一次见他，而是在成年后第一次见他。

　　和少年时代的他很像，但远比少年时的话更多，少年的他总是沉默的，在他们为数不多的交集中，他总是沉默无言的存在。

　　可是，在多年以后的再相遇中，在悄然绽放的瞬间里，他已然变作了自己心里最无法忽视的存在。

　　她微微垂了垂眼，想到和他发生的一幕幕，想到昨夜的旖旎情景像是梦里情景一般。

　　温时远和鱼安说完话，径直往这边走来，郁圆看着走过来的他，神色认真：“今天晚上没昨晚那么冷，但也不能待太久。”

　　她看着温时远坐到她身边，“只能坐一小会儿好吗？”

　　“好。”

　　温时远坐在她的身边，手搭在腿上，和她的动作如出一辙，只要一勾手指就能将她的手勾到自己的手心里。

　　郁圆用力踢了下腿，秋千却只是微微晃了晃，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重量使其难以摇晃起来。

　　温时远学着她的动作，用力踢了下腿，下一秒秋千猛地摇晃，郁圆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胳膊，几秒后平复着心情松开手。

　　她享受一般的抬头靠上椅背，感受着晃动的秋千，秋千速度渐渐放缓时，温时远还不忘连忙再补一脚。

　　她仰头看着月亮，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也格外的圆，夜风拂过脸颊，她听到身边的人在轻唤她的名字。

　　“郁圆。”

　　“嗯？”她没有动，仍是抬着头，气音般的应了他一句，见他没说话，忍不住追着问了句，“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清淡，缓而悠然：“人是一种很贪心的生物。得到一点他人的帮助，就会想要更多。”

　　郁圆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维持着原本的动作等待着他的话。

　　“感情也是这样，得到一点，就会想要更多。”

　　郁圆愣然地睁开眼，她定定地望着天上的一轮月亮，她的脖子似乎在发酸，却不想低头。

　　身边的男人还在缓缓说着话。

　　“如果一个人这样贪心，对一个对他已经足够好的人，还想要更多，该如何是好？”

　　郁圆沉默着说不出话，她乏酸的脖子有些僵硬，良久，她努力坐正身子，偏头对上温时远的那双仍旧平静的眸。

　　奇怪，如此平静的视线却总是有着快要灼烧她的力量。

　　周身的空气如夜般静默，见郁圆始终没说话，温时远突然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摸了摸郁圆的头发。

　　“回去睡觉吧。”温时远说，“很晚了。”

　　他突然很懊恼，看着女孩无措的神情，懊恼自己何必如此着急，非要将一腔情感诉诸于口才行吗？

　　可是这么多年，他不都是如此沉默着恪守着不远不近，难以逾越的距离吗？只做无关紧要的路人，不就是他这些年一直以来的本分而已吗？如今又为什么要这样贪心呢？

　　郁圆依旧怔在原地，他站起身，却突然被人抓住手腕，郁圆手上用力，温时远下意识地踉跄了下，被人拽着坐下来，同她面对面。

　　郁圆定定地望着他：“那你呢？贪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