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天下》弦怅琰晔

3、第三章 一计了却故人心，平淡日子景难长

　　他的算计从来及不上她，所以这场相互试探的结果早已注定。
　　顾冷从思绪中找回理智,停步,抬头,无可避免地对上了顾玦微有怒意的双眸,有些许诧异，她认得我么？
　　顾玦二话不说，脸色极沉，举手之间，石子骤至面前。
　　顾冷皱眉，鲁莽。迎面而来的石子被顾冷随意侧身躲掉。
　　张弦和张玄的区别在于，张玄有心被她知道，而张弦有心不被他知道。所以一次简单的皱眉，顾玦就已经确认了顾冷的真实身份，并顺便感慨了一下，这世界真小。
　　顾玦继续愤怒地乱扔，她对自己的演技很自信，却无法控制自己无可避免地带上了些许刁钻，这是无意识的本能。
　　基本上确认了顾玦不是张弦，他的弦最爱的就是自己的箭术，决不会舍得这样乱扔的。然而，他忘了，他已经离开张弦五年了，人会变。张弦早已也不是当初那个说自己“只是个不好不坏的人”的好人了，五年来她只会杀伐果断，盘算着陷害别人，或者被人陷害。那双极爱的狩猎弓箭，被她手中轻巧的Glock 18代替了。她习惯掩饰，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她没想过在张玄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其实，只要顾冷细心一点，不难发现其中的刁钻，只是他太确信自己了解张弦了，所以他认不出伪装过的她。
　　不是张弦，顾冷有点索然无味了。
　　“给我滚！”顾玦终于开口了，不过是逐客令。顾冷霎时间发现自己已经无可避免地被石子砸到，捏了一把冷汗，施展轻功抽身而去，奈何反应太慢，只有被砸得份了。
　　有些恼怒，顾冷也不想久留，直接用轻功翻过围墙，绝尘而去。只是疑惑算是存下了，如今的顾玦究竟是谁？
　　徒留扔出最后一块石子的顾玦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沉静如水。
　　轻功学得不错嘛……顾玦忽地笑了，他会武功，应该不会被欺负了。
　　不知不觉已经日薄西山了，顾玦的一身白衣照成火焰般的艳红，淡漠被打破，她平静的脸仿佛带上了挣扎。顾冷的背影好像还留在夕阳的光芒里，只是夕照暂时蒙蔽了人的眼睛。好刺眼，顾玦举起白玉般的小手挡着夕阳的余晖，漆黑如深潭般的眼眸迷离不定。
　　血色的夕阳如幻觉一般绚丽，而微暖的温度却极其真实，顾玦觉得自己有点恍惚。
　　最后的阳光照着她脸上的迷离，她喃喃自语。
　　“为什么放过他？”
　　“我不想和他做敌人。”
　　“你忘了他怎么伤害你么？”
　　“我只是累了，只想平淡一生。”
　　“你还爱着他……”
　　“他是我的亲人。”
　　“那为什么不和他相认？在这里，你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
　　唉，我们好不容易抽离了彼此的生活。
　　唯一的只是我，我听程姑姑说，秋娘是个温柔没心计的女人，她一定是个好母亲，她会很爱哥哥的，像哥哥死去的妈妈一样，只要哥哥他快乐就好了。
　　反正，只有我是孑然一身，我只想一个人，一辈子。
　　生，无人牵挂；死，无人牵挂。

　　程姑姑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辆轮椅，木制的，让顾玦有种回到现代的错觉。
　　顾钧廷夫妇待她颇为刻薄，每月的份钱给得已经少，又被管家克扣，单单维持两人的生活也有点吃力。看大夫，制轮椅，没有一样不需要钱的，但是程姑姑似乎从来不缺钱。虽然有怀疑，但顾玦不想理会，只要不危及她的生命安全，一律不管。
　　看来我变懒了。坐着轮椅在竹院里晒太阳的顾玦如是想，有些犯困的揉揉眼。
　　“小姐，困了吗？睡个午觉吧。”程姑姑的声音很平凡，但是朴实而温暖，她急急地奔到她家小姐旁边，推起轮椅想要进屋。
　　“姑姑，不用了，阳光很好，我想在这里睡。”顾玦抬手阻止，懒懒地道。
　　“小姐，现在虽已暮春，但仍有些寒意，你身体不好，容易着凉。”程姑姑微带心疼地看着顾玦，极力劝道。
　　“姑姑，你不要叫我小姐了，你知道已经不是了。叫我玦儿吧。”顾玦目光炯炯地抬头看她，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悲伤。
　　“小姐……”她的好小姐为什么要经历这么痛苦的一切呢？她的身世已经那么……程姑姑想着，忽地发现自己的走神，甩甩头，又想继续劝说。
　　“姑姑。”顾玦打断她，秀气的眉微微皱起，已经有些不悦了。
　　程姑姑蓦然觉得眼前的小姐很陌生，隐隐地带给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是漠视众生、操纵天下的霸道气势，仅仅一个不悦的眼神就能让人心生退却。
　　也许是长大了吧，程姑姑自我安慰地想。
　　在这种强烈的压力下，她退了一步，“玦儿……”
　　顾玦再次打断她，淡漠的脸上终于带了点懒懒的笑意，“姑姑，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程姑姑对我很好，不，是对顾玦很好，无论是以前的顾玦还是现在的顾玦。而以她多日以来的观察，得出一个结论，以前的顾玦是个没心没肺的任性小屁孩，根本不会想要报答别人的关心，用一句话来形容，身在福中不知福。任何人都只叫她程姑姑，所以顾玦猜并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得到程姑姑的忠诚不难，她对顾玦那么好，只消一点回应。顾玦早就发现这么个功夫好、极忠诚、又能搞到钱的人来照顾她必有隐情。也许是江湖恩怨，顾玦曾经这样想过。总之，顾玦对程姑姑的照顾心安理得，顾玦只是需要有人来照顾她的生活，而且她没什么可让人图的。
　　“我的名字啊……很久远的事了。”程姑姑有点陷入回忆，抬头看见顾玦灿烂的笑，心头一暖，“玦儿，我叫程苒。”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柳永《八声廿州》）”顾玦微微一笑。
　　程苒有点泪眼朦胧，漂泊江湖的这些年很累，除了阁主甚少有人待她这般好，现在虽然平定下来，过着安稳的生活，但闯荡江湖时的戒心从未松懈，也只有天真的小姐能给她一点慰藉。程苒甚至没想到，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有文采了。
　　名字是程苒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自琅琊阁主早逝之后，她只忠于顾玦一人，可是，从此以后，顾玦是她不惜一切都要保护的人，为了顾玦，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知道，虽然已经三年了，但顾玦的处境仍然很危险的，多少人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即使顾玦不知道，并不代表就没有人对她的存在感到坐立不安。程苒又再一次陷入自己的思潮，表情严肃地望着远处的青竹。
　　顾玦抬眼看着她，从她的表情里忽然嗅到危险的味道，看来她顾玦是不得安生的了。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