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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番外二 ...

  •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太阳已经落了大半了,阮芙擦了擦额头的汗,回身看去,聂以水正拧着眉,在称一副药材。

      阮芙下意识站直了身子,等着挨批评。

      终于,聂以水放下小称,叹一口气:“阿芙!”

      “聂姐姐。”阮芙低下头,等着她的责备。

      “你看看你,总是这么粗心,我说了多少次了,当归不要放一钱,半钱足以,好在没把这副药给出去,”她探过身子,戳了戳阮芙的额头,“好好反省吧。”

      阮芙揉了揉额头,低声道:“我知错了。”

      聂以水也不想太为难她,只是又叹口气,把那副药收拾好,然后道:“好了,回去吧,今晚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鱼。”

      “你亲自做吗?”阮芙猛然抬头,微微瞪大了眼。

      “那不然呢?”聂以水带着她往外走,一边关门,一边道:“怎么,你是嫌弃我的手艺?”

      “不敢,”阮芙低下头,但又忍不住小声嘀咕,“只是心疼那条鱼。”

      她们外出云游一年多了,偶然来到这个小镇,见此地民风淳朴、风景秀丽,又加上唯一的大夫来离去,两人便一拍即合,决定在此地暂且住下。

      她们盘下了那大夫的药铺,又在不远处租了一个小院。

      此时正值秋季,金黄的银杏叶撒了满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摘了一篮子芙蓉花,正沿街叫卖。

      阮芙望了望,忽而道:“我以前,卖过花。”

      聂以水怔了下,随后追上那小姑娘,买了几朵捧芙蓉花塞进她怀里,问道:“喜欢吗?”

      阮芙笑了笑,清澈的眼里落着余晖,生出几分落寞,她低声道:“我与他初见时,便是在卖花,他撞掉了我的花,为了赔偿,便是全部买下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祁闵正的事。

      自祁闵正死后,阮芙便郁郁寡欢,聂以水怕她在皇城中睹物思人,便是等傅锦玉身体好后,就主动带她离开了。

      渐渐的,阮芙也对医术有了兴趣,开始跟着聂以水学习,在看见一个又一个的病人好起来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聂以水温声道:“我可没有他那般一掷千金的大方。”

      阮芙笑了笑,低头轻轻嗅了嗅芙蓉花,似乎还是记忆里的香味,她低声道:“聂姐姐,其实我知道他会死的,只是他想我什么都不懂,我便装作什么都不懂。”

      可她知道的,什么都知道。

      聂以水看见了她眼底的泪光,抿了下唇,掏出手绢为她擦了下。

      阮芙低下头,喃喃道:“宫宴前一晚,他回来过,站在我床边,我想和他说说话,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其实那时候,她应该说话的——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面的话。

      “……他给我留了个小木盒,我一直没敢打开,但是现在,我突然很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她抬起头来,虽然有泪,但眼睛依旧很明亮。

      聂以水放下心来,淡笑道:“那正好,你去看看那个小木盒,我去给你做红烧鱼。”

      阮芙闻言险些落泪。

      聂姐姐,我已经把红烧鱼戒掉了!

      不过阮芙不想打击兴致勃勃的聂姐姐,因为自从她知道二姐做饭好吃后,就对厨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小院子里也种着颗银杏树,金黄满地,风吹来,是淡淡的草木香。

      阮芙将芙蓉花插进了一个花瓶里,然后才拿起了枕边的一个小木盒,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打开。

      里面是一个玉做的小坠子,刻成芙蓉花的形状,穿了根红线,许是时间久了,那根红线的颜色不怎么鲜艳,暗沉得像是滴在地上的血。

      斜阳透过窗户,落在坠子上面,泛着淡红色的光晕。

      她突然想起一些往事。

      记不得是那日了,他突然摘了一朵芙蓉花戴在她耳边,笑吟吟地夸“好看”,她却摘了下来,瞪他一眼,骂“轻浮”。

      那时,好似才在一起不久。

      她并不知道他太子的身份,所以毫无忌惮地将那朵芙蓉花扔进他怀里,嗔怪道:“轻浮,我阿娘说,随意送花给女孩子的男子都是花心的,你这种人就是登徒子!”

      他丝毫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着。

      “的确不太郑重,那我换成玉可好?常言道,美人戴玉,喜乐无忧。”

      她又突然有些后悔,拿回了芙蓉花,红着脸躲进屋里。

      “我还是更喜欢芙蓉花。”

      阮芙擦了擦眼角的泪,将坠子拿起来,突然发觉背后还刻着几个字。

      “喜乐无忧。”

      她喃喃地念着,突然间潸然泪下。

      ——

      “吃饭了。”

      聂以水看着从屋内走出来的女子,像是没看见她泛红的眼圈一样,摆上碗筷,笑道:“快,尝尝我做的红烧鱼。”

      阮芙低头看了眼桌上散发着焦糊味的鱼,欲言又止。

      聂以水是医者,心自然细,很快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线,但也没出言询问,而是夹了一筷子鱼给她,温声道:“过些日子,我们回皇城看看吧。陛下她们今年允许女子参加科举,我们去看看这次会不会出个女状元。”

      阮芙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眼角一酸:“好。”

      她吃了一口鱼,不好吃,可抬头对上女子亮晶晶的眼,她又道:“还不错。”

      她低头戳了戳米饭,喃喃道:“我想去看看他。”

      “那就去吧,”聂以水摸了摸她的头,“陛下她们不会反对的。”

      “眼下,你乖乖吃饭,好不好?”

      听见她这哄小孩子般的语气,阮芙有些不满:“我不是小孩子了!”

      聂以水失笑,她正要说什么,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估计是什么病人吧?

      聂以水不做多想,把碗筷一放,就去开门,门外是两个姑娘,一个红衣,一个白衣。

      红衣姑娘一脸冷漠,白衣姑娘却是笑意盈盈,拱手道:“晚辈白梅,见过聂先生。”

      聂以水脸上的笑意淡了:“你们怎么来了?”

      “你以为我稀罕来?”朱槿冷笑一声。

      白梅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朱槿虽然不满,但还是闭嘴了。

      白梅笑道:“我二人要到皇城去,路经此地,听说有位医仙在此,特意来拜会,果然是聂先生。”

      “聂姐姐,谁来了?”阮芙的声音传来。

      “小师叔。”白梅恭恭敬敬一拜。

      “白梅,朱姑娘,你们怎么来了?”阮芙有些惊讶。

      白梅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阮芙便道:“那你们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是聂姐姐做的饭。”

      白梅本来打算拒绝了,可一听是聂以水做的,便是抬脚往里走了,嘴里还说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槿竟也罕见地没有拒绝——估计也是想尝尝聂以水的手艺。

      聂以水是不想让两人进来的,可阮芙都开了口,她实在不好拒绝,而白梅又是那个女人的徒弟,也算是自己的后辈,只是吃一顿饭而已。

      聂以水厨艺不好,把控不了量,次次都会多煮些米,眼下也不例外,她很快就端了两碗米饭来。

      桌上除了那道红烧鱼,还有一盘炒青菜,白梅用筷子扒拉了两下,问道:“这是什么菜?”

      “青菜。”聂以水不咸不淡道。

      白梅沉默了一下,还是没用勇气去夹那黑乎乎的东西,转而夹了一筷子鱼,还没送进嘴里,就听见身旁的朱槿呕吐了下。

      “这什么味道啊?”

      白梅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但还是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吃进了嘴里,而后,她的表情扭曲了下。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聂以水不开心了。

      阮芙低着头不敢吱声。

      朱槿拍了下桌子,怒道:“怎么,做的跟屎一样,还不让说了?”

      聂以水脸色一沉:“我请你吃了?”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阮芙赶紧拉住聂以水的手,低声道:“聂姐姐,不要生气。”

      白梅也赶紧拉住朱槿,“息怒息怒,行医的人,厨艺都这样的,我师父做的更难吃呢。”

      她又看向聂以水,笑着问道:“聂先生,厨房还有菜吗?”

      聂以水按着怒火,点了下头。

      “我去做点吧。”

      白梅站起身来,很快就做好三菜一汤端来了,她手艺不错,至少吃得在座的人都缓和了面色。

      吃饱喝足,聂以水开门见山问道:“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白梅笑道:“聂先生真聪明,我想跟着您学习医术。”

      “你师父没教你?”

      白梅摇了下头:“她只教了我几大毒药的研制方法,在医术上,甚少教我。”

      聂以水淡声道:“可能她也懒得走正儿八经的医道吧。”

      朱槿竟是没发火,反而点了下头。

      白梅尴尬地笑了笑。

      聂以水不太想教,有个阮芙已经很累了。

      “你去找阮芷吧,她医术也精湛,教你绰绰有余,我可以为你写封举荐信。”

      白梅叹口气,道:“我们就是从她那儿离开,您该是知道的,她有位夫人……我跟在她身边,不是打扰人家了吗?而且她夫人最近要准备科举,她一颗心全在她夫人身上,压根不怎么给你看病了。”

      阮芙插了一嘴:“沈姐姐要去科举?”

      白梅点头。

      聂以水倒是不意外,沈鸢才华横溢,去做个女官倒也合适。

      聂以水依旧没同意:“我不会教人。”

      白梅见聂以水不松口,便是把目光看向阮芙,可怜兮兮的,看得阮芙心软了,她扯了扯聂以水的袖子,低声道:“聂姐姐,你就收下她吧。”

      她撇了眼桌上,说了句聂以水不能拒绝的话。

      “她正好给我们做饭。”

      聂以水沉默了,片刻后,她点了点头:“那你就留下吧,能学多少,看你悟性。”

      “多谢师父。”

      聂以水皱眉:“我不当你师父。”

      “多谢聂先生。”

      聂以水:“……”

      她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没想认她做师父,她冷哼一声,拂袖离开,只留下一句:“去洗碗。”

      白梅笑着收碗,阮芙也去帮她,朱槿则是起身告辞,她说,她要回卧虎庄看看。

      白梅也不留,只是目送她离开。

      阮芙俯身收碗时,脖子上的坠子掉了出来,白梅眼尖,便是夸了句:“小师叔,你这坠子还挺好看的。”

      “是吗?”

      阮芙摸了下,眉眼弯下来。

      “是我心上人送我的祝福。”

      没人知道,在那月色清明的夜里,太子为自己的心上人无声地送上了一份祝福。

      ——芙儿,惟愿你以后自由自在、喜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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