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等等我》寻小茴

70、第 70 章

　　明明爷爷的病房不过就是再走两层楼，转个弯就到了，可怎么会这么远，这么远呢？

　　小梨又一次摔倒在楼梯口，长时间的虐待无助，滴水未进的她好像已经失去了五感与知觉，只余了那双不断抓紧在扶梯上的双手嘶吼着内心深处所有的决心，明明这楼梯这么有力，可怎么就拽不住一个不余百斤的她呢？

　　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滴落在衣服处，那件运动开衫已经松懈的不成样子，此刻更是连着水和不知道何处摔倒蹭到的泥糊了满满一片，裤子刮了口子没有关系，不过是皮肤接触到了地面，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摔在了地上，跑不动了没关系，反正还可以走，走不动了没关系，反正还可以爬....

　　不过是1楼到3楼的距离，像是走了十年

　　终于站定在那扇隔绝了阴阳两处的门前，理了理那已经无处下手的衣衫，拽了拽已经被刮得乱七八遭的裤子，打开门，挺直背脊，缓缓走到爷爷身边，奶奶从另一侧走过来抱了抱她

　　她知道，从今日起，再也没有人会去关注她的衣衫在这样南方的天气里可不可以晾得干

　　再也没有不会有人一面摸着她的头，一面默默的流泪

　　再也不会有人偷偷的给她留着那颗最大最红的荔枝

　　依据家乡习俗，下葬之日择选在三天后

　　家里的亲戚没有那么和睦，前来的吊唁的人并不多

　　小梨只是呆呆的跪在灵前，还着一个一个磕头礼

　　偶尔有那么没有人的时候，她也并未站起，就那么痴痴看着躺在里面的人，手里握着两枚近乎快要发臭的荔枝

　　那是那天从爷爷的枕头下拾起的，又红又圆，好似就躺在那里盼着有人来大口朵颐

　　可那两颗荔枝终究是和人一般，没有等到该等人的归来

　　奶奶说，爷爷是没有什么遗憾的，唯一的只是惦念她

　　爸爸也没有再像往日，来跟她呈口舌之快

　　偶尔的时候，她好像听见周边几个不太熟悉的姑姑说，这个小姑娘怎么连眼泪都不流

　　小梨跪在那里，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安安说的长大

　　她不敢哭，不敢动，脑海中留有的所有伤心都变成了不可原谅，她以为还有时间的，她以为还能见面的，她甚至以为那是好转迹象的啊

　　都说长大就是开始不断的面对身边人的离别，可她以为的离别从来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她那么大的爷爷怎么就变成了那样小小的盒子呢？

　　站在一侧的安安无比庆幸她回来了，还好她没有听小梨的，而是选择了那个时候，放下那些她认为重要的不重要的回来，要不然，她的小梨该怎么走过这样的一关又一关，一难又一难

　　她看着那个从小就比她懂事更多更早的姑娘腰背挺得笔直，只是磕下的头一次比一次更深更沉，一次比一次更重更深
　　看着她的额头上方满是红痕，看着她的额头上方血珠点点

　　终于，小梨在又一次额头磕向地面时身子整个歪到了侧方的地面，她跑去前方想要扶她起来，却看见那个姑娘再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撑了一把侧方的地面又重新
　　跪了回去
　　没人看见的，可是她知道，那个什么也不会说的姑娘现在已是满手的鲜血，她看见了，她撑得那个地方有一块被削尖原本要用来垫高棺木的木楔，上面的倒刺还未被磨平，满满的扎入了她的掌心

　　而那个姑娘却依然默默的跪在那里，甚至连想清理的想法都没有，只是用原本污浊的衣袖蹭了一把

　　耳畔他人却还在讨论她在爷爷的灵前连眼泪都不掉，那一句句仿佛如一道道耳光抽在她身上，可只有她知道，她的小梨每一次每一次有多么的疼

　　荔枝从手中滚了出去，周围响起了几声嘲笑

　　小梨跪着向前蹭了几步，可那颗荔枝不听话般没有停下，将将要滚至又一名前来吊唁人员的脚下，小梨的手向前伸了又伸，仿佛已贴至荔枝的边缘

　　可那人并未看见脚下的光景，步伐接踵，踩上已近瘦骨嶙峋的白嫩手掌，也踩碎了那枚已接近腐臭的荔枝

　　小梨匍匐着往前爬了几步，扣起了粘在土地上的破碎果肉，破碎果肉连着地上飞扬的灰尘碎屑被小梨紧紧的握在手心，小心翼翼的拾进了上衣的口袋，只余土地上有几处不细看都不易察觉的暗红印记

　　燕安眼泪不被控制的就沿着眼角流了满脸，衣袖一遍遍抹着眼角的泪滴

　　风起，吹落了安安扣在头上的长衫帽子，艳丽又熟悉的容颜出现在陌生的人群中

　　有几人认出眼前人就是荧幕人，纷纷前往至燕安身边

　　燕安看着眼前往来的人，又看了看眼前匍匐的姑娘，一时竟不知何为冷暖与良善

　　人群稀疏往来，唯有那个姑娘仿佛被钉在原地，跪坐，行礼，一如既往，仿佛已被众生隔离

　　人群的这头是众生烟火，人群的那侧是颓然落寞，熙攘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