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等等我》寻小茴

45、第 45 章

　　那是一像顺风顺水的程萧不曾见过的，他印象中的顾允怀，大概随了姑妈骨子里艺术家那份特有的衿贵与矫情

　　吃东西的容器要用上好的官窑，床单要用宁南的蚕丝，他被要求穿正装那年，顾允怀已经熟练掌握了各种打领带的技法，更不用说其他种种

　　一切发生变化的那年，是姑妈的突然离世，那时顾允怀14岁，程萧12岁

　　顾允怀站在那幅清浅青禾面前问自己，是不是大家从未懂姑妈，顾家，自己，亦或爸爸是不是禁锢住姑妈的那只铁笼，困住了那只原本要高飞的雄鹰

　　那般问题是小小的程萧回答不上来的，只是从那天起，那个从前愿与他在篮球场上争高低的顾允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与顾鸿郎穿梭在各个工地的他，高档的手工小牛皮鞋不见了，变成了沾满泥泞的墨绿色懒人布鞋，安全冒下不再能见到熨烫的精致发型，那般爱干净甚至沾染几分洁癖的人也能够开始在工地的墙角倒头就睡

　　那时的承东也不如如今般繁荣，顾家虽传承已近百年，可依旧是文大于商，直至顾鸿朗父亲顾国忠那一辈赶上政策的末班车开创承东，可文人做生意哪有正经生意人来的活泛呢，几经飘摇，传至顾鸿郎手上时虽算不得龙头领航，可也算得上大有成就了

　　顾国忠早年脱离顾家选择从商这条路时未得顾家老辈支持，只身前往申城，留了顾奶奶一人于老族，生意逐渐起色，子嗣却未见繁荣，在老族等待顾国忠的顾奶奶思念成疾，剩下老二顾鸿念时，先天体弱，老族人不知在何处听说的土方，说是过继一个孩子与顾鸿念为双生子，便可借其气运，保顾鸿念平安，于是便又有了顾明远，顾鸿念虽磕绊中长大，可顾奶奶终是没有等到顾国忠回到老族的那一天

　　顾允怀正式接手承东那天他才16岁，顾允怀站那时正站在会议室主席位侧旁听，咣的一声，顾鸿郎突发性脑溢血倒在会议室，他起身有条不紊的安排救护车，会议内容，需要安排的人员跟进，需要签署的救治文件，几百万的施工合同

　　顾允怀知道的，顾鸿郎就是挺过那一天，也肯定不能再继续接管承东了，多年照顾下，母亲的死亡已经变成压死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后来那些不眠不休的日子里能坚持下来意识诸多不易

　　二叔多年身体欠安，顾允祁才10岁，三叔多年虎视眈眈，顾允怀明白那个时候能接下重担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程萧接到顾允怀电话时，就是那样的场景，那时程爸程妈正在外地出差，而他在校外补习，小小的他接到顾允怀电话时已经准备好将要出口的逗趣与调笑，可他清晰的听到顾允怀说他怕了

　　那是顾允怀啊，是顶天立地的顾允怀啊，是小时候调皮打架无论何时都将他护在身后的顾允怀，是他与同学玩伴谈论时吹嘘的资本，可他忘了，他也只比自己大一岁

　　那天，他看见医院走廊尽头的穿着西装的顾允怀燃了一根烟，那是程萧不曾见过的不应属于16岁顾允怀的模样

　　那样的烟雾缭绕，那样的满眼猩红，倚着墙畔与他说，萧子，我能挺过所有工地的艰苦与困难，我能挺过那些阴险狡诈的为商之道，可是我怕，我怕我挺不过没有双亲的人世间
　　那般的震撼是没有体会过定义中的顾允怀了

　　后来，还好，姑夫从危险中脱离，也如顾允怀所言一般，远离承东核心位，于是，程萧看着顾允怀从一路受尽屈辱到收服众人变成人人赞叹的小顾爷，他人不知，可程萧知他一路的艰险与困难

　　就连现在一换季的声声低咳都是那时落下的病根，程萧犹记得那是顾允怀接手承东第二年，申城在他印象中第一次下那么大的雪，三叔联合行业中所有敌对势力打压承东，打压顾允怀，冻结了所有能够转还的资金，可承东与政府合作的那片地迫在眉睫，鹅毛般的大雪里，顾允怀带着顾允祁走遍了所有父亲留下能运用的资源，一家，一家的拜访，一家一家的拜托，才换来那不足如今承东万分之一的份额，那样的大雪天，顾允怀怕顾允祁生病，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往顾允祁身上加，而他自己仅靠那一身衬衫熬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这些年，承扬的建立，把三叔剥离到分公司，顾允怀的日子才渐渐好过一些

　　就这样，程萧看着顾允怀走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看着他从人人可压制的顾允怀变成一句话就压制众人的小顾爷
　　也看着他从那般明朗如阳光的人变得如今这般阴郁无常

　　年少时，总是听起身边人说起顾允怀是个明朗如阳光般的少年，那时的程萧只会站在一旁撇撇嘴，可这些年，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想念那个明朗如阳光般的少年

　　而这些年，大概无论是顾家还是承东，都真的当得起因为有顾允怀才能保他们无虞，程萧记得不知在何处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一个圈子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有一个所谓的“灵魂人物”在，只要他在，所有人就在，要是他愿，总有人就甘愿卑微入尘，俯首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