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今朝此为别 ...
-
望云乐引这个名字，是深深刻在我的心中的。
可是，我没想到，如今回忆起那些往事，却是如此艰涩。
我是乐引带大的。
我从未叫过他长辈的称呼。
甚至，连他要传授我独门仙术，我都一口回绝。
乐引没有问原因，每次我表示不想成为他的徒弟时，那只是目光深沉的看我一会，然后笑笑作罢。
我心虚的很。
我潜意识里觉得，要是拜了乐引为师，那今后万年的时光，早晚被他清冷的性子给带坏，我可不想变成那么无动于衷的人。
终于，在我游手好闲九万年之后，九州动乱平息，三界安好，天君初创之时，乐引对我说到：“如今无甚要紧事了，你这样下去是要吃亏的。”
我那时正喝着酒，抬头便诧异的望着他。
乐引摆出一副很深沉的表情，“我有一个朋友，号东华帝君，你既不肯师从于我，那便跟着他学点东西吧。”
我的眼光黯了黯，放下酒杯，低低道：“你希望我学有所成吗？”
如此希望吗？
他话语停顿了下，却还是道：“莜儿，虽然你这些年跟在我身边，也学了足够多的自保手段，可是，你是受不住飞升那雷火的。师从东华君，不会比跟着我差。”
我低着头，嘴角笑了笑。
“我听你的。”
我要是早知道会如此，当年还不如拜了他为师！
东华帝君的仙府在方诸山上，号称东华紫府。
方诸山是一座仙山，在广海之上，浮在虚空中，外罩结界，金光四溢，瑞气条条。
乐引带着我去的时候，我是未有任何表情的。
连带着乐引，也一路沉默。
乐引挥了挥手，那结界淡出一扇门来，容我们进去。
别有洞天，从外看，方诸山不过是云雾缭绕中的一个光球，进来之后发现，这里和九州大陆并未多大的区别，山高地远，流水飞瀑。
我们落在一片青石铺就的平地上，不远处是紫府的建筑。
那青石之上插了一把宝剑，深深的嵌进去，而青石地未裂半分。
宝剑通体黑色，气质如若仁者，安详稳重。
湛卢宝剑。
东华帝君的所有物。
果然，那宝剑旁幻化出一个人影，高大挺拔，英俊容颜。身着深紫色的衣，他的手放置在湛卢剑上斜眼扫过来。
他的眼神平淡，似是看透了世间万物，仁慈而深不可测。
“少阳帝君，别来无恙。”乐引的脸色并未比我好多少，我觉得有些诧异，现在是我们有求于别人，怎能两人都如此臭脸。
东华帝君微点了点头，“望云神君所说之事，我已知晓。”
他的目光看向我，打量了许久。
他的眼神幽深不见底，我突然觉得心慌，抓住乐引的衣袖。
东华帝君微微一笑，“你不必如此紧张，我不会虐待你。”
我抓的更紧了，乐引的手覆上我的手，眼神平静安慰人心。
东华帝君接着道：“我一生从未收过徒弟，今日得一弟子，怎得岁数已这般大了。”他的语气调侃，只是声音太过严肃，娱乐性不强。
“少阳，这娃儿脾气倔，你多担待些。”乐引笑笑。
他的笑容风华绝世，可看着我心中，确是无限凄凉。
我挣脱开他的手，眼光转向东华。
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个遍，既然今后几万年，都要和这个人相处，那么，就好好记住他的样子。
我双腿一折，跪在青石台上，双手辑在头顶，磕了个头，声音清脆果断，“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良久，我跪了良久，确是不知道那东华是何表情，以及，那乐引是何脸色。
只是，后来东华扶起我，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仁慈的笑，他眯着他的紫眸，说道：“今后几万年，你可愿一心学艺，不踏出着紫府一步？”
我身形滞了滞，怎么，这紫府还有这变态的规矩？
我站起身，看着乐引。
他依旧是那副表情，云淡风轻，叫人分不清真实想法。
“莜儿性子顽劣，少阳君恐是关不住她的。”他的眼光颇为深沉，久久的凝注于我。
我心中一阵苦涩，面上却依旧冰冷，道：“望云君上多虑了，我既答应了你好好学艺，那便是学成之日得以出山，断不会离开紫府一步的。”
我生平第一次当面唤他的名，语气有些不顺，心中亦有所郁结。
多少年后，当我回眸那段大错特错的过往时，最为后悔的，便是这声抹煞万年感情的唤名。
他目光一顿，黯了一黯，随即竟笑道：“莜儿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继而，他朝东华帝君望了几眼，便挥挥衣袖，乘风远去。
我凝注着翩然的白衣，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云雾里。
转头，东华帝君正高深莫测，带着浅笑看着我。
他生的英俊，那双紫眸亦有别样的味道。
于是，我便安慰自己，跟在东华身边，似乎不比乐引那木头差。
东华的声音绵和好听，而在我耳里确实不大动人的。
他道：“既入了我门，就不要望着门外。”
厄，被他看出来了。
“徒儿不敢。”我垂首恭顺的一辑。
他一挑眉，拂袖慢慢朝那屋子里渡去，声音浮在半空，落到我的心头。
“既然拜了我为师，那就3万年不出紫府，好好学艺。”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淡紫的光晕下他宛如不存在在这个世上，再抬头，天还是如终南山的一般，纯粹的不带一丝云彩。
那天，我看了三万年。
而终究，我是没有熬到三万年。
此间，望云未来看过我。
我跟着东华学了些占卜之术，夜观天象，微感不妙。
于是，我不顾结界，顾自冲了出去。
然，当我一剑劈开结界时，似乎听到东华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终南山顶，灵台清明，竹林千里，莜麦花落。
有一女子，妖娆的漫舞在那竹林间。
有一白衣，静静立于其旁。
我从不曾看见乐引那样的眼神。
专注，迷离，略带欣喜。
我看了很久，久到他竟然没有发现我。不知是我学有所成还是他太过专注。
良久，我等到脸上那道泪痕被风吹干。
朗声道，声音一如往昔的清甜：“望云神君，紫府沐莜来拜，不知是否扰了神君的雅兴？”
然后我看到那一对璧人惊愕的神情，终生难忘。
我躺在床上，静静的回忆着与乐引纠缠不清的那段历史。
我阖了阖眼，想睡，却发现眼睛酸涩。
抬手一抹，竟是有了眼泪。
果然，在这个地方，我是永远不会开心的。
那，在过段时日，我便离开好了。
我翻了个身，看着厢房木桌上一乳白花瓶里插着的那支兰花，淡淡出神。
突然，兰花瓣颤了颤，我登时睁开双眼，满脸的不敢相信。
我忙坐起身，飞快的向外略去。
乐引的房间离我的厢房不远，我几步就飞至了，推门时，手在半空停顿了下，里面的，真是乐引？
乐引的气息不曾如此乱，如此汹涌不定过。
他一直是个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神，从不见他有任何的弱点。
他今天，这气息，甚至影响到了终南山的仙气，这是如何情况？
虽然心下在不断盘算，而我的手却是只停顿了一秒，便推开门进去。
一进去，我呆愣当场。
乐引半靠在塌上，长发披肩，脸色竟比我初见他时还要苍白两分。
见我进来，他微弯了弯有些失色的嘴角，缓缓的道：“如今我这凄惨模样，竟也被你见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今朝此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