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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生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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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太子薨逝,举国齐哀,珍贵妃更是一病不起。齐王与云萝一早便赶去东宫,直到看到满天素缟,高庆佑才相信那个温和可亲的兄长没了!他不敢相信地走到棺木面前,记忆中的兄长身材挺拔,如今被病痛折磨的只剩下一把骨架,脸上却带着淡淡地笑容!
回去的路上,齐王坐在马车里呆呆不语,眼神中尽是哀痛之色,云萝不知怎样安慰他,只得用力握紧他的双手,齐王失了神一般喃喃道:“为什么我没有去看他?为什么?为什么?”齐王极力忍住心底的悲伤,用手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齐王哥哥,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道他会病成这样,否则你怎么会不去见他最后一面!”云萝轻声安慰他,心中却藏着一丝愧疚之情,她早就知道太子的病情,可是却没有告诉齐王。如今看着他这样难受,云萝更是自责不已。
“停车!进宫!”齐王忽然对车夫说道。
“齐王哥哥,你要做什么?”云萝不明所以,担心齐王做出傻事。
“我要进宫,我要问问珍贵妃为何要向我隐瞒兄长的病情!”齐王的眼神有些骇人,云萝不敢阻拦,只得跟着他一道进了宫。
夜幕下的皇城多了几分威严与冷酷,高高的城门更像深渊巨口,进进出出的车辆除了车轮滚滚声与马蹄哒哒声,再无一点生气,高悬的白色宫灯无不宣告着这座城的哀伤!
齐王与云萝下了马车,路过花园,看到点点火光闪烁,又听见似是有人在轻声哭泣。两人悄声走过去,躲在一处假山后面,看到一个宫女身穿素服,跪在一口水井旁烧着纸钱,边烧边哭着说道:“姐姐,你安心吧!如今他下去陪你了,你们俩个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将你们分开!”
“这个宫女再给谁烧纸钱?她口中的他又是谁?”云萝心中正暗自疑惑,齐王已经走了出来,呵斥道:“什么人竟敢在宫中烧纸钱?”
小宫女吓了一跳,来不及扑灭火烛,转身就要逃跑,却被云萝抓了正着。小宫女吓得连忙跪地磕头,口中连喊着“饶命!”,一抬头发现竟是齐王,慌忙拽住齐王的衣角求饶道:“齐王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起来说话,我问你你是那个宫里的奴婢?”齐王问道。
“奴婢是太子宫中的,名叫素莲,奴婢的姐姐名叫素荷!”素莲脸上带着泪珠,跪在地上死活不愿起来。
“你姐姐是素荷!”齐王心中一惊,仔细端详那张脸,眉宇间竟有三分相像之处。素荷是太子的贴身侍女,自幼伴随太子长大,两人情深意笃,只是地位悬殊,只得将这份情谊藏在彼此的心中!
“殿下,太子殿下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人活活逼死的!”素莲声泪俱下地说道。
“这里是皇宫,你可不要乱说!”云萝听到素莲这样说,急忙朝四处张望了一番,出声提醒她!
“王妃娘娘,奴婢没有胡说。奴婢的姐姐一年半前投井死了,就死在这口井里!”素莲咬牙切齿地说道,齐王感到大为震惊,“太子殿下心仪我的姐姐,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被贵妃娘娘知道了,太子殿下便恳求贵妃娘娘把我的姐姐许给他做侍妾,可是贵妃娘娘不同意,转身就将我的姐姐许给宫中的一个老太监。我的姐姐宁死不屈,为了守住清白,成婚那日跳井死了。太子殿下知晓后,郁郁寡欢,没多久就病了,可是他们还是不放过我的姐姐,宫里那些人便利用我姐姐的死,明里暗里威胁太子殿下,渐渐的皇上便疏远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郁结在心,这才病重不治!”
齐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呆住了,失魂落魄地朝着珍贵妃的宫院走去。云萝急忙上前扶住他,回头对那名小宫女叮嘱道:“这件事情,你不可再告诉其他人,否则性命不保!回去吧,不要在宫里烧纸钱了!”小宫女摸了眼泪,磕头跪谢二人,掩身消失在夜色中。
一路上齐王心神不定,云萝出言安慰他道:“齐王哥哥,那小宫女说的话未必都是真的,也许是她想攀高枝,胡乱说的!”
“不!你不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兄长喜欢素荷,可是我没想到她竟投井而死!她们为什么要逼死一个无辜的女子?”齐王痛心疾首地说道。
“显贵之家一向注重门第出身,更何况皇家天子!也许对他们来说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总比困在这深宫高墙内身不由己要好上许多!”云萝柔声说道,齐王抬头看着长长的宫道,夜风阵阵,似是女子的啜泣声!
进了珍贵妃的月双馆,灯火还未熄灭,通告的小太监只一句娘娘歇了,便要打发齐王离去。齐王却是铁了心要进去,不顾小太监的阻拦,执意闯了进来。
珍贵妃还未睡,身着睡衣,一个小宫女正在给她按摩头部,看到齐王闯进来,珍贵妃便示意小宫女下去。云萝上前一步行礼,齐王却是直直地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珍贵妃,她赶忙伸手拉了一下齐王,齐王却是不动,“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珍贵妃率先开口,叹了口气。
齐王却不说话,云萝站起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这屋里像是没有热茶了,妾身去煮碗热茶!”说完退了出去,走得时候,还不忘把门关上,该来的总要来!
“你这王妃到是很懂礼数,回头也把你那位侧室带过来,听说她已有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珍贵妃似乎想要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却发现竟是徒劳的,这些日子的煎熬似乎要把她身上的力气都抽走了,她向齐王招手,示意齐王过去。
齐王像是一个木偶一般走上前,珍贵妃舒了一口气,握住齐王的双手,指尖的温度冷似寒冰,齐王打了一个寒颤,神志也在瞬间清醒过来。“佑儿,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连孩子都快有了!我就要做祖母了!”珍贵妃看着齐王那张七分与太子相像的面庞,眼底将要熄灭的火焰又再次被点燃起来。
“姨母是糊涂了吧!我孩子的祖母自然是我的生母,已故的孝惠皇贵妃,怎么能称你为祖母呢!”齐王甩开珍贵妃的手,冷冷地说出这句话。
“你……你说什么?”珍贵妃呆愣住了,浑身发抖,她望着高庆佑,想要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最后竟越来越激动,“孝惠皇贵妃!孝惠皇贵妃!好啊!我的好姐姐!你死了也要跟我抢啊!”
珍贵妃抬起无助的双眸,眼中含着泪花,哀哀地说道,又似是说给自己听:“我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可为什么皇上只喜欢姐姐,你为什么要喊她做生母,我们那里不一样了?佑儿,我生你的时候,我记得,我怎么会忘了,我明明生了两个,他们偏偏说一个,他们说姐姐生了你,我不信。姐姐根本就生不了,她的身子坏了,她想要孩子,皇上便依她,把我的孩子抱给了她!佑儿,我才是你的生母啊!”
“不……不……这不可能!”高庆佑只觉得耳畔轰鸣,似是一记响雷落在头顶,他连连后退,他再也不想听下去了,只想赶紧逃出这个地方。
“我怀孕之后便一直住在宫外养胎,姐姐也跟着,我太傻,怎么就没想到她竟起了那样的心思。你去翻翻当年太医院给姐姐开得药方便知道,她滑胎之后伤了元气,根本不可能怀孕!你再去问问你父皇,看他敢不敢告诉你实情!”珍贵妃歇斯底里地怒喊着,只是她太过虚弱,一个踉跄扶着桌子跌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不!不!这不是真的!你骗我!”齐王捂着耳朵,双目猩红,声嘶力竭地呐喊一声。外面听到动静的宫女急忙推开房门,一进来就看到口吐鲜血的珍贵妃跌坐在地上,慌忙喊着去请太医!
齐王慌了神,珍贵妃看着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着他,对着齐王有气无力地说道:“孩……子,我的……孩子……”话未说完便了晕过去。
齐王呆若木鸡一般走出房门,正看到云萝端着热茶走进来。屋子里早已乱做一团,两人站在院中,齐王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双手攥成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位年长的太医走出屋子,来到齐王夫妇二人面前,太医躬身看了一眼齐王,齐王只是呆愣在那里,毫无反应。云萝忙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贵妃娘娘的身体怎样?”
“无碍!反而是好事,贵妃娘娘郁症已久,心绪不宁,这次口吐鲜血反而冲开心中郁结,开个方子,仔细养上一阵便无妨了!”老太医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就有劳太医多费费心思了!”云萝温言说道。
“走吧!”齐王忽然开口,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拉着云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月双馆。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云萝伸手握住齐王的双手,才发现他在浑身颤抖,双手似冰一样冷。“齐王哥哥!”云萝轻声喊他的名字,齐王没有回答,眼神空洞地盯着一处,云萝有些心疼他,不知怎样出言安慰他。从齐王表情上来看,云萝猜到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无论她怎样安慰他,现在都是徒劳的,他需要发泄出来,不然这个样子会把人憋出病来。
“齐王哥哥,你若是心里难受便告诉我,千万不要藏在心里!”云萝心疼地看着他说道。
“不!这不是真的!”齐王捂着自己胸口,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大腿,云萝见状,急忙将他揽入怀中,轻声安慰他。似是隐忍了许久,齐王抱着云萝痛哭起来,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云萝却什么话也没有说,泪水也跟着落了下来,真相往往没有不残酷的!
齐王去找了皇上,他心中依旧不死心,他想要知道自己的生母到底是谁。高洪看到齐王进来,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才两年不见,高洪整个人也衰老了很多,他率先开口说道:“听说你昨晚去贵妃的宫院了?”
齐王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一抬头碰上高洪的目光,连忙又低下了脑袋,高洪叹了口气说道:“你生来孝顺,你兄长又才走,往后多进宫陪陪贵妃,和她说说话,只当是为你的兄长尽一尽孝心!”
“父皇!”齐王刚要开口追问,却没想到高洪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时候也不早了,贵妃醒了,你去看看她吧!”说完便让太监赶齐王离开。
齐王站在殿外,走了几步,忽然又折返回来,想要闯进大殿,却被主管太监拦了下来,“我的七殿下呀!你怎么还敢留在这里,没看到皇上都发脾气了,赶紧走吧!”说着让两个小太监强行将齐王带走。
主管太监送走齐王,回到大殿内,高洪放下笔,主管太监连忙端上一杯热茶,“七殿下走了?”高洪问道。
“在殿门外停了一会,走了,七殿下是个孝顺的孩子,像是去贵妃那里了!”主管太监说道。
“唉!你不知道这孩子脾气有多倔,像极了她,正因为如此,朕才冷着他,如今太子没了,朕没理由不把这个孩子还回来!”高洪难得的向主管太监吐露心声,心中充满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