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暮夏 • 青空 ...
-
多年后他梦里偶尔还会出现那个午后。
那年,他十三岁,是父母寄予厚望的长子,是弟弟最依赖的好大哥,是族人爱戴景仰的本家公子,是木叶高层全力栽培的后起之秀,更是木叶少女暗恋思慕的完美对象。
可他曾拥有的一切美好,全被他亲手、千刀万剐的凌迟了。
化为肉沫、化为惨叫、化为残血,化为那天夜里血红的一轮孤月。
于是那曾拥有过的美好,只偶尔出现在他梦里,载着异乡疲倦孤独的游子,寻着千山万水外的梦之碎片,像残量的少许糖粉,赏他这苦透的孩子一点眷恋的甜意。
十三岁的那个午后,也是那少数美好之一。
那年他十三岁,釉初十五岁。
他还只是个少年,碰上世故又聪慧过人、伶牙俐齿的釉初,总是被她三言两语嘲弄的奇窘无措。
可向来不喜与女孩相处的他,却和那个有着琉璃般澄澈双眼的少女,出乎意料的投合,两人融洽的聊着,待他看不清少女容颜时他才发现早已日落,二人整整聊了三个小时。
或许是那少女的笑容太过迷人,迷人到使他至今还魂牵梦萦,思量起来便是一阵带甜的痛楚。
少女的眼睛多么漂亮,让他想起上次任务时护卫的上等琉璃。
所以他不知不觉的说出他的真心话,多美的眼睛,就像雨后天晴的天空。
更让他难忘的是女孩的回应。听了他的话,少女低下头,白晰的面颊染上淡粉红晕,她抬起头与他对视,美目中含着羞意;她嘴角上扬,甜甜的笑了——
像朵含露绽放的白玫瑰。
初见那剎那,鼬觉得胸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让他猛然倒抽口气。
原来太过美好的事物,也会让人吓一大跳啊?
脑海冒出个有些傻气的念头。年方十三、木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才忍者,能文能武,要长相有长相、要家世有家世的宇智波大少,却不大明白此刻扰乱他心跳机制的,叫做「心动」。
领悟到当时心悸所谓何由的时候已经事隔多年,直到夜里梦回溯往,彷佛又回到河岸边那柔软的草地上。夕晖洒在河面上闪闪发光,空气中混合着水气、青草味,还有少女飘逸的长发,随风传来淡淡的幽香。
X X X
少女回眸嫣然一笑,使他心脏戈登少跳了几拍;他别过头去,脸颊不由自主的发烫——他在干嘛?他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
釉初在旁偷笑,眼前这老成少年的反应让她感到有趣。在松策城时他就让她印象深刻了:献舞时她趁机观察四周,便注意到这名黑发少年,出乎意料的年轻却是一脸严肃,那种不动声色的神情一看便知受过特殊训练。一开始她还怀疑木叶怎么会让下忍参与这种S级的任务?可之后和伙伴交谈,发现先对她媚术警戒的便是那位少年,十之八九是木叶暗部人员。
这么年轻就加入暗部?她有些惊讶,之后的对战更是让她对鼬印象极深。明明看起来还是个小男孩,战斗起来却这么凶狠凌厉。她狠狠吃了大亏,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可她并不因此记恨,反而挂念起自己是否真的毁掉那少年的一双眼睛?
真的非常优秀,想到那少年优异的表现,釉初不禁对木叶的战力刮目相看。雾隐行事向来狠辣绝情、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很瞧不起木叶讲究团队、友谊、信任等温情派的作风;从这优秀少年身上,她才算体认到温情派的木叶为何和雾隐的较力始终不相上下了。
所以这次有机会参访木叶,她一心寻访这个让她印象深刻的少年。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样,这个名叫宇智波鼬的少年,沉默寡言、严肃少笑、正经八百又老成持重,活像个小大人,却又具有木叶特有的泛滥同情心、温情主义、单纯天真等种种「美德」。看来他不擅长和女性相处,一再的被她堵的无话可说时,那张清俊冷然的面容也会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当她发现少年别扭的别过脸,却遮掩不住两颊的红潮时,釉初怎会不懂少年是为何如此?她先是觉得有趣,可思及少年脸红乃因她所故,自己却也不知为何的,脸又更烫了些。
怎么回事?她别过脸不愿多想,只是抿着唇偷偷笑着;鼬觑眼瞧见少女脸红微笑,自己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身负重责的天才忍者,她也不是魅惑苍生的绝色反间。他们就只是一对平凡的少年少女,在这朗朗青空下,各自含羞而笑。
X X X
事隔多年梦到那天河岸边的笑语,醒时只觉怅然无限,眼角似乎有点湿意,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潜意识中对那个午后有这么深的眷恋。
或许那天的邂逅,是他和釉初唯一一次,没有任何责任、任务、国族血恨的压力之下,唯一一次的纯真相识。两人在交手过后彼此惺惺相惜,相处融洽。若不计较二人的身份,倒真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没想到这短暂邂逅居然还在木叶引起骚动:宇智波的冰山大少、木叶少女的仰慕偶像,居然在河岸边和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女孩有说有笑?这消息在雾隐离开的三天内已经引起骚动,更不可恕的是那女孩还是个从未见过的美少女!?那天经过河岸的人看到此景无不惊的目瞪口呆,只差没引起木叶少女们的武装暴动。
八卦流传的速度比流行感冒还快,第二天一早鼬准备要进暗部会议室时就被止水拦了下来。
「咳,鼬,」亲热的揽着堂弟肩膀,止水瞇起的眼尽是暧昧笑意:「听说昨天有个不错的艳遇,是吗?」
「……」不动声色的推开堂兄臂膀,鼬冷冷的道:「你听错了。」
「想瞒我?你别小瞧了暗部的情报流通——反正待会进暗部你也会受到拷问,还不如现在就老实招供吧!」
白了笑的贼兮兮的家伙一眼,鼬没好气的道:「只是聊聊而已,你想太多了。」
「只是聊聊?」止水哈的一笑,挑眉奇道:「我还以为鼬对女性极度厌恶呢!谁也没听说过你和哪个女孩『聊聊』,一聊聊了一下午。宇智波大少爷如果死会那可是媲美国丧的呀!木叶少女说不定还会要求降半旗以表哀恸……」
「你太夸张了,再说,我并没有厌恶女性。」想到平日里看到自己就羞答答扭扭捏捏、背过身便高八度尖叫的女孩子,鼬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只是…难以应付而已。」
「噢?」止水歪着头,揶揄道:「那昨天的美少女就很好应付吗?」
「不…」想起釉初屡屡让自己不知所措的伶俐慧黠,鼬微微苦笑:「就某层意义来说,她更棘手…」
止水饶富趣味的看着鼬的反应,向来沉稳的堂弟也会露出这样莫可奈何的神情,不禁让他对那传说中的美女大感兴味:「你也有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啊!真想瞧瞧是怎样的美人,能让你束手无策。」
「你见过的。」对堂兄话语中的调侃毫不反驳,似乎也是默认了其中事实。鼬淡淡的道:「就是雾忍中假扮公主的那女孩。」
「啊…是她啊!」止水搜寻着过往记忆,虽是惊鸿一瞥,但也让他对那女忍清丽气质留下深刻印象:「如果是她就难怪了……你这小子还挺会挑的嘛!」
「她是雾隐的人。」避开止水意有所指的问话,鼬平静却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症结所在。
止水微微一怔,两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
鼬自然知道「没办法了」,事实上他也根本没妄想什么。釉初固然是个让人很有好感的女孩,可也仅止于此。他太清楚雾隐和木叶针锋相对的紧张局势,在这前提下,那种瑰色的幻想最好想都别想。这点釉初也很清楚,昨天傍晚她要离去前,笑着和鼬告别。
「今天很高兴,谢谢你了,鼬。」聊没多久就改口唤他的名,她说木叶有太多的「宇智波」,称姓一点意思也没有。釉初笑望着他:「我要回去集合了。」
「还会再见面吧?」讲完鼬就后悔了,这个问题一点建设性都没有。
釉初瞇起眼,笑容有点苦涩:「能的话我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你,我们两个的身份再见面时九成九还是敌人,下次见面也许就要性命相搏了。」
「也是。」鼬微微苦笑,伸出手欲和她相握:「很高兴认识妳,但就不说再见了。」
「嗯,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握住鼬伸过来表示友好的手,釉初眸中露出一抹狡黠笑意,猛的她反握少年手将他往自己一扯,凑上前吻住了少年的唇。
鼬惊呆了,少女柔软的唇就某方面来说比任何武器还具攻击力,他脑袋一片空白,只剩少女身上的幽香。
轻吻一下便退开,釉初得逞的看着呆住的少年,揶揄道:「这是我国沙伽族的道别礼——哎呀?该不会还是初吻吧?」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什么沙伽族啊!鼬露出苦笑,看少女得意神情就知道自己又被整了一道,只能无可奈何的望着少女离去时轻快的背影(很开心嘛?)。没错,如果要说的话他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引起注意,可那又如何?就像少女那个吻一样,只能当作一场还不讨厌的恶作剧,过后即忘。此后二人天涯海角各据一方,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假使二人真的彼此都有好感的话。
所以之后没多久他就忘了那天午后的邂逅。一方面是太明白不用遐想和女孩能有什么未来发展,另一方面是家族和木叶的冲突已让他无神分心。直到他决定接下火影大人的暗令,亲手执行歼灭宇智波一族的任务,此后叛族、成为流亡于外的的叛忍,一边躲避木叶派出的追兵、一边搜寻「晓」的信息,直到他成功加入「晓」之前,他都再没想起过那次午后的笑语。
所以正式加入「晓」的那天,他在「晓」的总部看到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才会让他惊愕的险些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