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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系结 ...

  •   裴倾砚话音甫落,院中气氛登时沉闷了不少。

      沈昔妤侧身看着他二人缄默地隔空对峙,冷锐眼神中充斥着对彼此的敌意,不由木然语塞。
      从前她还真没发觉,他们两个居然不对付到这般田地,话都未说几句,就差没拔剑互砍了。

      寂然良晌,陆怀峥似是竭力冷静了下来,望着不远处那神态自若之人,阴恻恻道:“裴世子,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想不到他琢磨半天竟只挤出这么句话,沈昔妤闻言哑然,心说这样的言语威吓对裴倾砚可没用。

      举目扫了眼陆怀峥隐忍的神色,她不甚愉快地绞着袖口,掂量着要怎样将这位不速之客“请”出相府。

      “蠢货。”
      一声嗤笑打乱了她的思绪,沈昔妤怔然扭头望向气焰嚣张的老冤家,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我劝殿下这便去紫宸殿,将今日之事悉数说与陛下知晓,立求巨细无遗,顺便说说自己对相府千金死缠烂打、让老臣寒心的失礼丑态。”

      迎视着那道阴冷含怒的目光,裴倾砚悠然摩挲着鹅卵石,懒懒道:“究竟是谁忘了身份,陛下听后自有定夺。”

      他一开口,身上便陡然笼罩着深沉严厉的气势,分毫不亚于当朝左右二相,莫名有种饱经宦海风波的盱衡厉色。

      再加上他手心的鹅卵石,俨然一副“管你是谁、讲不通道理就打”的骄横跋扈样。

      沈昔妤斜撇了眼一时失语的陆怀峥,只觉裴倾砚比他顺眼太多,旋即抬脚往月门走去。

      不多时,她便已站到了裴倾砚身侧,侧过头去与他相视一息,久违地温柔一笑:“多谢你帮我解围。”

      “你我之间,永世不必言谢。”他缓缓收敛了眼底不悦,答得郑重而温和。

      两个人并肩而立时袍袖相接,远远看去宛若联袂,翩翩公子与明媚少女竟是说不出的般配。
      受人轻视贬损在先,后又看见这扎眼的画面,陆怀峥气得攥紧双手,再遏制不住心底恨意。

      沈昔妤竟二话不说就抛下他走了,还偏偏要同裴倾砚站在一处。他们眼下靠得太近,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不舒服。

      越想越觉得面上挂不住,被愤怒与嫉妒彻底冲昏了头脑,陆怀峥负手怫然冷嗤道:“昔妤,你既要退亲,将来可别后悔。”

      沈昔妤耸了耸肩,从容而无奈地一笑:“殿下,我想我已然说得够清楚了。”

      眼下时机未到,她虽无意与陆怀峥过早撕破脸皮,可这婚事她是退定了,这是绝不能让步的底线。
      沈昔妤想不明白,横竖他又不是真心要娶她,事到如今他还和她絮叨什么?

      “世上总有人听不懂人话。”裴倾砚冷笑一声,权当看不见陆怀峥瞬间铁青的脸色。

      佯装恍然顿悟地点点头,沈昔妤转眸回以一个赞许的微笑:“嗯,英雄所见略同。”

      她不仅不替他说话,还与旁人一唱一和,全然忘了过往情谊。陆怀峥一怔,隔空怒指着他们,气得黑了脸:“好啊,你们两个很好!”

      有些人非要自讨没趣,还要怪别人不给他脸面。
      沈昔妤嘴角浮现出极浅的笑容,装作通情达理地朗声道:“殿下可是累了?您若不想走着出相府,不如我叫人把您抬出去?”

      没等他现出怒容,“二少爷”裴倾砚自然而然地抬起手,笑意不达眼底:“来人,送四皇子出府。”

      看着家丁们应声一拥而上,陆怀峥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数次,到底丢不起这个人,只得怒气冲冲地“哼”了声,一拂袖大步而去。

      陆怀峥这一走,沈昔妤顿觉院子里清净多了,幽幽花香袭人,连蝉鸣都变得分外悦耳动听。
      他是最好面子的人,今日显然被气得不轻,如此一来,但愿这婚事能顺利作废。

      春兰捧起桌上妆奁匆匆向她走近,刚欲问她的意思,只听得她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殿下既不要,那便扔出去吧。”

      反正她从来不缺首饰,今后更不会再戴陆怀峥送的珠花金簪,便是尽数丢了也无甚可惜。

      “今后我送你更好的。”裴倾砚忽地淡然出声,眼眸随即转向她的墨发,看似心情很好。

      沈昔妤还当是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眨了眨杏眼,没往心里去,只弯了弯唇:“幸亏你来得巧。走呀,咱们吃荔枝去。”

      说话间,她习惯性地抬起手肘轻轻戳了戳他的左臂,刚要招呼春兰同去歇歇,却听见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倒抽凉气声。

      裴倾砚似是不适地拧紧眉心,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嗓音平静:“好啊。”

      觉察出不对,沈昔妤抬眸问:“你手怎么了?”

      见他只摇头不答,她索性伸手挽起他的袖口,垂眸望去才发现他的小臂上赫然有一道深深的伤痕。

      大抵是新伤,才结了层薄痂。看着像是被利刃所伤,下手之人显然用了十成十的力,她不敢想若是这一刀砍在他的心口上,会是如何。

      前世今生的记忆不断涌现,不过瞬息,她已经想了许多事,只是桩桩件件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便是裴倾砚信中所谓的“公务繁忙”?他这几日到底在瞒着他们做什么?

      心里莫名堵得慌,沈昔妤低头微握他的手腕,呆呆地看着那道剑伤,抿着嘴不吭声了。

      “前日练剑伤着了,无甚大碍。”裴倾砚若无其事地抚平衣袖,掩去那尚未愈合的狰狞伤痕。

      即便是三岁小孩,也绝不可能马虎到把自己伤成这样,他竟然拿这种鬼话敷衍她。
      知道他有心隐瞒,沈昔妤摇摇头:“说起前日,谏议大夫遇刺一事,你可知道?”

      她仰面与他四目相对,小声试探道:“爹爹说他树敌颇多又很怕死,府里下人武功了得,其中有个很强的剑客,他……”

      “张舍人前日讲了个有趣的故事,你要听吗?”裴倾砚似是兴致缺缺,不愿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

      冷不防被他打断,沈昔妤艰难鼓起的勇气瞬间泄了大半,虽不觉意外,仍失落地阖了阖眼。
      不论是好是坏,他总是这样,什么也不愿直说,仿佛是天生的哑巴葫芦。

      越想越生气,沈昔妤不太熟练地板起脸,凶巴巴地拽起他的衣袖,直将他拉到圈椅边坐下,严肃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回。”

      说罢,她也不顾他答或不答,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厢房一溜烟跑了。

      支起下颌,定定望向她提着裙摆小跑远去的背影,裴倾砚隐去唇角浅淡笑意,抬手覆上自己的左腕,那里依稀残留着她方才温软的触感。

      回想起她那些旁敲侧击的话语,他疲惫地按着眉心,眼前是她如星芒般绚烂的笑颜。

      双目澄澈、笑容明媚,眼波流转间还闪烁着熟悉的狡黠光芒,一如年少时。
      可他终不复当年模样。若她来日知晓他的所作所为,还不知会多失望。

      一时思绪混沌,裴倾砚独自坐了许久,直到听见“沙沙”脚步声径直到了他面前,方抬起头看向了她。

      仲夏六月的天本就炎热,沈昔妤又跑得急了些,满脸汗涔涔的,两腮绯红如暮霞,两肩青丝微乱,低眉时满眼透着坚定光芒。

      她略略平复了稍显急促的呼吸,对他伸出白皙纤柔的右手,摊开纤细五指,露出一枚静躺于掌心的浅蓝色平安符,金丝银线、清新高雅。

      “这个送给你,可别弄丢了。”
      她好似不太情愿地嘟哝着,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又微垂眼眸不吱声了,自顾自愣愣地盯着地面看,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人也好,平安符也罢,倒是都挺可爱的。裴倾砚并不急着接,只从圈椅中缓缓起身,垂下视线微笑着反问道:“你绣的?”

      “怎会呢?它是自己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沈昔妤没好气地呛了回去,见他久久没有伸手的意思,不禁“哼”了声,“你看不上?”

      下一瞬,她便见裴倾砚有意无意地低下头,虽未发一言,捉摸不透的目光却在两手之间来回转动,似有意提醒她去看。

      沈昔妤不解地循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待她看清他的右手仍捏着那块鹅卵石,一时不知该作何评价。

      她算是明白了,他这意思多半是,右手不得闲、左手负了伤,实在没有第三只手能接她的礼。
      她实在想不通,他非要握着那块鹅卵石作甚?这理由怎么看都像是临时想出来推脱的。

      “你也看到了,我真是腾不出手。”裴倾砚略顿了顿,微微打开双臂,露出腰间如松竹般的玉带,挑眉道,“那就有劳二小姐了?”

      直到听他把话挑明,沈昔妤才明白过来他的真实用意,又好气又好笑。他既要收礼,还要使唤她,得寸进尺是吧?

      犹豫了一下,在心里默念数次“有恩报恩”,沈昔妤握着平安符,无可奈何地走上前去,状似沉着镇定地捻起挂绳,垂目瞥了眼玉带左侧下悬的鱼形佩玉。

      思来想去,她将目光投向与之相对的另一边。
      小心翼翼地将挂绳穿过玉带,沈昔妤边认真地打着结边小声埋怨:“你可真难伺候啊,下回是不是连饭都得喂你嘴里?”

      温热暖意顺着指腹渗入血液,不知是日光太盛晒得他衣袍发烫,还是他的体温透过薄薄衣料传递到她指尖,她莫名有些不大自在。

      本该是坦坦荡荡的无心触碰,如今却无故让人自乱阵脚。沈昔妤忽觉那平安符似有千斤重,怎样都无法利落地系出漂亮的结。

      午后的天气仿佛更热了,炙热阳光灼烧得她玉颊愈红,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些难以言喻的怪异情绪。
      生怕被他察觉到异样,她只得破罐子破摔,动作飞快地胡乱系了个结,装作平静地后退一步。

      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搪塞了事,她自然没注意到,方才面前之人始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发顶,眼中暗流涌动,微微抬起的双手动了动,复而垂落。

      她正琢磨着如何打破这一瞬诡异的沉默,却听得他率先开口:“你若愿意,又有何不可?”
      裴倾砚的声音少见地有些喑哑,大抵是天实在太热,他这会儿有些渴了。

      她不过随口开个玩笑,本意是指责他懒怠,没想到他居然好意思回答,还答得理直气壮。
      “你做梦?我可不愿意。”沈昔妤当即一脸嫌弃地回嘴,敛目望着左右悬在他腰侧的平安符与佩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秋水明眸清莹透澈,如浩渺星海坠落其中。
      眼神交汇的刹那,彼此心神倏地起伏不定。

      见沈昔妤默了默,又闪烁其词地念叨起了“谏议大夫遇刺”一事,分明对他那道剑伤生了疑心。

      以她的性子,不打破砂锅问到底都难。现在的沈昔妤,真是不如小时候好骗了。
      裴倾砚心中暗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强自沉着如常地抬起头道:“方才说的故事,你还要听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没理由但是想讲个故事:错
    试图拐10086个弯表白:对
    有人顺利相爱有人夜里看海,有人是锯了嘴的葫芦还死不悔改(指指点点)
    顺便,男二的火葬场之路即将开启doge.
    女二(或者女配)也快要出来送人头了doge叼花.
    PS:明晚九点见~文案有修改,但故事大纲不变,上一版的文案剧情都会写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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