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聊夏

5、发烧

　　3006年7月6日，医生伊源例行检查706病房，她像往常一样拉开三号床的床帘，惊愕地发现病人青鸟的心脏被人洞穿，她蓝白色的病服与纯白的被单上染满了鲜血，伊源不由地尖叫，惊醒了一二号床熟睡的病人熙淌与秋霜。与此同时，热心带路的护士鲲献与前来看望熙淌的侦探弥新也走了进来……
　　剧本开头是这样，角色三女两男。由于小萝了解剧情，所以直接定为侦探弥新。剩下四人抽签，迟未、康弦自然希望抽中男角色，毕竟一会儿还得换角色服，结果仅剩的男角色琨献被苇叶抽走，迟未抽到了医生伊源，粒年和康弦则是熙淌与秋霜。
　　迟未穿上白大褂，按照剧情走进706病房，拉开三号床的帘子，本应该装装样子叫一声。但在掀开被子那一秒，他愣住了，那个女尸做得太逼真，脸色惨白，眼瞳紧缩，嘴唇发紫，心脏处甚至还有鲜血涌动。迟未承认自己在那个瞬间被吓到，以至于忘记了“尖叫”，看来先前实属冒犯，小瞧了这“送你归西”鬼屋，虽然它的门面装潢的确有失水准，但内部陈设与NPC却相当还原。
　　康弦扮演秋霜，穿着病号服躺在隔壁二号床，他发觉迟未拉开帘子后迟迟不发声，不免好奇。康弦下床走过去，拉开帘子，发现迟未站在三号床旁一动不动，他右手还攥着沾满鲜血的白被单的一角，与NPC大眼瞪小眼。
　　“不会害怕了吧？小少年。”康弦不怀好意地揶揄。
　　迟未瞬间回神，不甚在意地把被子重新盖回去，故作镇定道：“我只是在思考青鸟死亡的原因，一时忘记了喊你们。”
　　这时，等在病房外的小萝与苇叶、一号床的粒年也走了过来，康弦没有揭穿迟未的装腔作势，只是冲他挑了挑眉，笑容格外灿烂，也十分欠揍。
　　迟未没忍住，对着康弦的肩直接来了一拳，然后飞快移至床对面，不让对方有反击的机会。他在新位置站定，还挑衅地勾起嘴角，接着才继续进入剧情，“我是医生伊源，今天上午9点26分，我像往常一样例行检查病房，结果发现病人青鸟被残忍杀害……”
　　剩下的人各自讲完身份，接下来本应由侦探弥新梳理人物关系，但弥新的扮演者小萝毕竟是原作者，梳理人物关系难免会有一定导向性，所以最后这个任务交给了康弦。迟未见康弦拿起黑色记号笔，一本正经地走到白板面前，缓缓说道：“7月26日9点26分，医生伊源发现病人青鸟死亡。一个月前，青鸟遭遇车祸，左腿骨折，术后她住进了706病房。一个星期前青鸟的主治医生休假，便由伊源接手。病人熙淌是三天前搬进来的，她右手骨折，才结束手术四天。我是秋霜，二号床，左边手臂脱臼，比青鸟晚到一天。还有一位琨献，是医院新来的男护士，很巧的是，他与青鸟入院是同一天。”
　　康弦的嗓音是偏低沉的，最适合讲故事，三个女生听得入神，迟未也有几分入戏。可惜康弦下一秒就开始写字了，“青鸟”是一团浆糊，“伊源”是一团乱麻……没等他写完，迟未就“噗嗤”一声狂笑起来，几个女生明显也认不出他写的字来，苇叶半眯着眼在仔细辨认，粒年则凑到小萝耳边说悄悄话。
　　听见笑声的康弦停下笔，不满地回头，盯了迟未一秒，问：“干嘛呢？”
　　其实这事儿也没那么好笑，但迟未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点了笑穴还是怎样，笑了整整十几秒，才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回答：“你的、你的字也太丑了，不认识。”
　　要是现场只有迟未，康弦估计就得打回去了，可毕竟这里还有三个女生，所以他对着迟未冷笑了一声，又转头面对几个女生，笑得春风和煦，“真的看不懂吗？”
　　康弦本就有张俊朗的脸，他又对着几个女生温柔一笑，实在叫人不忍心伤害，苇叶忙摇了摇头，“没有，也是能认出的，草书嘛。”
　　小萝和粒年也跟着点头，康弦这厮就厚着脸皮继续写下去，迟未心里感叹，这招美男计可真好使啊。

　　接下来的事，自然是两轮搜证与投票环节，但迟未不太想说，他与此类游戏无缘。
　　其实每个人都有杀人动机，开始大家也都以为青鸟是被人用刀捅死，可是事先已经下毒的第一真凶伊源，也就是迟未做贼心虚，早早暴露了自己。
　　第一次心虚是在青鸟的病床上发现了一张跳芭蕾的少女的照片，照片背后写的是：一只圆润的猫送给青色的鸟儿。康弦对着那行字琢磨了好久，忽然问迟未：“一只圆润的猫不会就是你吧，伊源？”
　　迟未慌张极了，战战兢兢地反驳：“我没听说过，哪有这样用谐音的，之前也不认识青鸟。”
　　其实事后迟未复盘，就知道自己不该否认，因为除了侦探以外所有人都和青鸟有关系，甚至大部分人都有杀人动机，可游戏规则里只有凶手可以撒谎。
　　第二次心虚是迟未非要跟着康弦去检查自己的办公室，他以为自己能趁康弦不注意，藏起不利证据，结果全程尴尬，就差把“我是凶手”说出来了。后边康弦还翻出一张脸被刮花的芭蕾少女的照片，背后写着“青鸟儿”三字，迟未的谎言不攻自破。
　　如果说照片只是牵强，迟未还能心存侥幸，可没过几分钟，康弦又翻到一瓶特殊药剂，那是伊源毒杀青鸟的铁证。但康弦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迟未一眼。
　　第三次心虚是迟未自暴自弃，他们开始共享搜集到的证据，轮到康弦时，他居然只把那张“青鸟儿”照片和另外两个不重要证据交了出来，那瓶特殊药剂他没拿出来，粒年当即质问：“你搜证才找到三个，有点儿懈怠啊？”
　　康弦先瞥了迟未一眼，才慢悠悠地说：“还有迟未啊。”
　　好家伙，这人还在这儿戏弄自己，迟未破罐子破摔，想直接坦白：“好吧，是我杀——”
　　“杀”字还没说出口，康弦就插话进来：“没错，是他非要抢我搜到的证据，你看他那里多的是。”
　　然后几个女生看向迟未，粒年、苇叶一脸好奇，唯有知道真相的小萝笑容莫测，迟未是有挺多证据，他第二轮搜证找到七个物件，都是指向其他三人的证据。
　　在康弦的包庇下，关键性证据没被发现，心虚的“真凶”迟未取得最后胜利。
　　粒年、苇叶都投了康弦，因为他解释不清秋霜床下带血的纸巾从何而来，又为何只是手臂脱臼却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所以即便尸检报告显示青鸟在心脏被刺穿前就已经中毒身亡，她们也猜测秋霜是真凶，以为这是障眼法，故意引导大家去找所谓的下毒者，其实两件事都是凶手干的，但唯一解释不通的是秋霜没有杀人动机。
　　游戏结束，旁观者小萝为大家复盘真相。《深海的人鱼》分为两条线，一条爱情线，一条事业线。熙淌、琨献与青鸟陷入一段情感纠葛，熙淌是琨献的未婚妻，而琨献却在青鸟住院期间对她一见钟情，青鸟亦对温柔的护士琨献有好感。熙淌无力挽回，四天前竟以跳楼相逼，在争执中她摔断了右手臂。而后，熙淌入院，搬入706病房，她借由琨献的未婚妻身份偷拿安眠药，准备在7月5日当晚放入青鸟的牛奶中，可青鸟晚饭时不小心多喝了几碗汤，熙淌的杀害未成。而琨献对青鸟亦非真正动情，他只是为了钱财故意接近她，青鸟的母亲是当地知名企业家，身家过百亿。
　　伊源、秋霜与青鸟则是事业线，这也是《深海的人鱼》名字来源。许多年前，伊源与青鸟还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们一起跳芭蕾，为梦想而舞。一位功成名就的芭蕾舞演员海燕回到桑溪湾，她想要在自己生长的地方选拔一位有着海之无际、浪之澎湃的舞者。伊源与青鸟都去报了名，她们二人合编了一支舞，名为《深海的人鱼》。一舞惊艳，海燕头次觉得左右为难，后来又经过几次单独表演与交谈，海燕决定选择视舞蹈为生命的伊源。可后来伊源没能等到舞团的签约，青鸟被选上了，海燕只在电话里含糊地说签约的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掌控。但后来伊源发现舞团多了青鸟家的赞助，真相如何就不言而喻了。伊源家庭条件一般，这次没能选上，父母便不再支持她跳舞。伊源回归高中学习，考上了医学院，成为一名医生，过得也还不错，可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过一次生命了。
　　伊源没想到，再次遇见青鸟，是对方左腿骨折，她还在担心这样会不会不能跳舞了，青鸟却残忍地告诉伊源自己当年只在舞团待了几个月，觉得太无聊就离开了。伊源很痛，痛彻心扉，但一开始她也没想杀害自己曾经的好朋友。可过不久青鸟开始和琨献厮混，全医院都知道琨献早就订婚，也有不少人提醒青鸟，但她却毫不在意，愈发放肆。
　　伊源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青鸟，那时做朋友好像也是一场欺骗，《深海的人鱼》明明是自己编排的，但青鸟说什么她都听，最后却只有自己失去了梦想。如若青鸟真的好好待在舞团跳舞，实现了当初的芭蕾梦，她也就既往不咎了。可是青鸟却把伊源珍贵的梦踩碎，她终于动了杀心，借着自己医生的身份，偷偷将慢性毒药混入青鸟的药品。
　　而秋霜是伊源所不知的第三人，秋霜常年忍受父母的重男轻女，终于在某一日准备跳海，可她却遇见了海边独舞的伊源，她被她舞蹈中磅礴的生命力所打动，重燃了活下去的希望。从那以后，秋霜便默默地关注着伊源，她也知晓青鸟抢走伊源舞团席位的真相。一个月前，秋霜本像往常一样偷偷去医院看伊源，却发现伊源正在与青鸟争执。于是，第二日秋霜故意弄伤手臂住进了医院，她太注意伊源，所以察觉到对方的杀心。为了掩盖伊源的罪行，秋霜将一把匕首插进青鸟的胸口。
　　“所以，秋霜是个病娇，她喜欢伊源？”苇叶听完故事后，眼睛瞪得老大。
　　康弦无奈地摆摆手，接过话茬：“是的，所以我才漏洞百出，还要保护那个随时自曝的笨蛋。”
　　说谁笨蛋呢，迟未本想反驳来着，但随即回想起方才自己那些愚蠢行为，只能默默垂头认栽。
　　康弦见迟未耳垂都变红了，觉得他十分可爱，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小少年，保护你是我的义务，谁让你是我的第二次生命呢。”他最后说了句剧本里秋霜对伊源的告白，可他低声地念起来，却像是读一首情诗，意外的温柔缱绻。
　　迟未没来由得心一空，他觉得好奇怪，难道是自己在密闭的空间待太久，所以脸都发起烧来，明明是开了空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