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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暖莺春日 ...

  •   段殊竹天光大亮时走出兴庆殿,皇帝还未散朝,他因数十年隐居在九华山下,这次回来也没去宣德殿参政的打算,临出丹凤门前,问李琅钰,“苏探花的事,你探过口风没?”

      对方像正等着似地,夹马向前几步,“前一段皇帝才说想放出来,好像为讨公主欢心。”

      段殊竹抿唇一笑,“皇帝大了,有自己的心思,这件事也瞒不住,与其让他费劲猜度,不如送个顺水人情。”

      李琅钰一惊,当年薛昭仪就死在主使怀里,胡肆维与自己亲眼所见,虽然不明就里,但也难脱关系,幸而有苏泽兰顶罪,如今要把人放出来,枢密院推翻原案倒不难,只怕再生事端。

      他自然不清楚两人的真实关系,在心里纳罕,段殊竹当年囚禁李文复半点没手软,说起来刚进掖庭时,李文复可是对方恩师,但对这位苏探花明显留有余地,愈发困惑。

      “主使,恕奴愚钝,苏探花若放出来,恐怕对咱们都没好处。”小心翼翼地问,抬眼皮偷瞧对方,“如今选后之事迫在眉睫,出不得半点叉子。”

      “该出的事挡不住。”

      段殊竹拉了下缰绳,那匹健硕的棕马立刻四蹄飞腾,扬长而去。

      阳光金灿灿打在兴庆殿屋檐,上面好似薄薄涂了层鎏金,占风铎一下下晃着,叮铃铃——今日的声音比平时都要清脆。

      苏泽兰大开着朱红门,身穿翡翠锦缎圆袍,墨兰半臂压垂,玉带扎出精壮细腰,青丝以白玉簪挽起,端坐在案几前,飘逸出尘又艳丽绝伦,让前来送饭的守卫咋舌。

      按说艳这个字只能用来描绘女子,却能够名副其实按在眼前人身上,换个别的词都欠妥。

      “苏,呃——”一时不知该叫什么好,竟愣在门口半晌,想了想,还是笨手笨脚将饭碗放好,舔脸退下。

      苏泽兰并不介意,他常年囚禁在此,冷眼冷语没少见,平时一言不发,如今突然换副装扮,别人不适应也寻常。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只是一件衣服也能让人刮目相看,这世道果然还是没变。

      他手边的衣服不多,当初只留了一两件,最常穿的是青灰道袍,暗沉沉颜色看久了心安,如今鲜艳夺目,实在晃眼,从里到外都不自在。

      脸色难看,对面的守卫更不敢久留,一溜烟比廊下的老鼠还窜得快。

      苏泽兰笑了笑,约摸旨意下午就到,先穿常服适应一下,亲哥哥办事快,何况夜长梦多,不会等。

      昨夜十七公主留下的粉果还在,一颗颗金黄圆滚放在食盒内,胖嘟嘟可爱,他随手捡起一个吃,软糯皮下是芝麻掺五仁丁,末了还留有一丝甜,尝起来就是小殿下的手艺,明明咸香口的粉果也要加蜜进去,弄得不咸不甜,倒也天下独有。

      苏泽兰眼尾弯弯,刚才的烦闷瞬间被抚平,坐下来倒杯茶,安心吃果子。

      不大会儿,听到石阶上有脚步声,伴着臂环的叮叮当当,轻盈若蝶,他的小殿下又来了。

      茜雪一口气跑上高高台阶,迎面就瞧见门没关,心里欢腾得很,昨夜仿佛是场梦,就像那个额头的吻一样不真实,与供奉不只见面还坐下说话,自己哭得梨花带雨,想起来就害羞。

      人哭起来肯定很丑,可惜他们不见面数十年,偏偏在最憔悴的时候让对方看到。

      而苏供奉还是那样俊美绝伦,一身道袍难掩倾世之姿,愈发显得自己暗淡了些。

      她也不想啊,谁不愿意漂漂亮亮相见。

      茜雪心有不甘,今日起个大早,破天荒让侍女挑选衣裙首饰,就连描眉涂唇都比平日认真,杏琳不敢怠慢,替公主梳了个飞仙髻,细细将宝蓝绢花镶在发间,侧面别了枚凤鸾和鸣金步摇,耳尖坠两只珍珠耳环。

      侧眼一看,眸子里全是兴奋劲儿,“我们公主最好看,天下至美。”

      茜雪努努嘴,寻思她们这般说,那是没有瞧过苏供奉,少见多怪。

      她也不知为何竟与他比起美来,脸又红透半边,这一红,两颊的胭脂又多余了。

      公主神色不安,杏琳心里明白,肯定昨晚与苏供奉见面闹的,心里叹气,不知是福是祸。

      刚想开口劝,却见侍女枝儿进来回话,说李公公来了。

      公主梳妆未毕,杏琳出去迎接,李琅钰笑着施礼,“奴来是递话,陛下说眼前有喜事一桩,公主定会欢喜。”

      “喜事——”杏琳心里吃惊,这会儿能有什么喜事,差点想到和亲,但皇帝极宠公主,应是不可能,到底君心难测,兀自吓出一头汗来。

      李琅钰看得清楚,不准备卖关子,接着讲:“直话直说,兴庆殿里的人马上要放出来了,先到枢密院就职,公主难道不高兴吗?”

      杏琳直接呆住,关了十几年的人,如今说放就放,谁能信。

      对面人自然也有十分合理的解释。

      “陛下说了,苏探花这个案子本就蹊跷,唯一可以做证之人是个小太监,但当时薛贵妃刚不在,没多久先皇又跟着走了,到处乱得很,才稀里糊涂结案。如今那个太监年岁已大,遁入空门前福祉至心,找到枢密院翻供,只说当年酒醉,冤枉了探花,后面一直害怕,也不敢言明。陛下圣明,随即下旨放出探花郎,以后恐怕还要好好补偿呐。”

      杏琳睁大眼睛,随口嗯几声,还是满脸不可置信,其实她信不信又有何关系,枢密院说是就是。

      李琅钰话已传到,笑眯眯离开,杏琳只能半信半疑,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茜雪手里正拿着苏泽兰做的莲花彩胜往发髻别,听闻呆住半晌,前几日陛下还说要多等等,今日便有了决断,果然坐在皇位上意味着权力无边,她激动地蹦起来,“此话当真,不是姐姐哄我玩的吗?”

      杏琳瞧小公主那红扑扑脸颊,粉得像个水蜜桃,以前苏供奉是罪臣的时候都拦不住,这会更没理由劝,点点头,“奴婢怎么敢假传圣旨。”

      对面哪还能按耐住,握着彩胜就往外跑,一路飘起水蓝色披帛荡起,惹得树上鸟儿乱飞。

      “公主,仔细点,可别摔了。”几个侍女忙呼呼追出去。

      午后暖阳下,茜雪站在兴庆殿前,惊魂未定,惹得苏泽兰以为她出事,连忙起身,还没来得及施礼,就被小公主拽住。

      “供奉,你——以后再也不用待在这里了,我好像做梦似地,昨日才能和你说话,今天,哦,不——以后,咱们都可以好好说话。”

      发丝凌乱,额头泌出细汗,杏仁眼含着水波,腰肢轻摆,香气如烟,盈盈一色。

      苏泽兰微忖,他的小殿下,可真美啊。

      眼前人眸子含笑,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茜雪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抓着人家手臂,立刻松开,指尖一滑,手里的彩胜便被对方拿去。

      苏泽兰伸手将彩胜给小公主别好,轻轻道:“臣今日才接到旨意——”瞧了眼手里的彩胜,露出不满意来,“这个做得仓促,实在没有好东西,等以后给公主弄个更好的。”

      茜雪抿唇笑,脸藏在对方宽大袖袍下,忽地想起梦中之吻,就是这么近的距离。

      她心里乱得很,为掩饰惊慌,颤巍巍地问:“供奉,听说你要去枢密院就职,是不是真的啊?”

      “嗯,明日就去。”

      茜雪呆了下,脑袋里突然咯噔一声,枢密院——方才太兴奋忘了这个鬼地方,那里不都是太监嘛!

      “供奉,你——”她抬起眼,大惊失色,“你——要去做宦官!”

      苏泽兰听闻也愣了下,眉间微簇,忽一下又散开来,那眼神荡悠悠如星子落雨,微微俯身,迎着公主惊慌失措的眸子,半开玩笑。

      “做宦官也挺不错,等臣当上近侍,专门服侍小殿下,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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