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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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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笑站在楼下,一遍遍拨打着邱鹤鸣的电话,这时,她听到头顶上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邱鹤鸣的手机从她的眼前划落,然后,硕大的阴影从天而降。人的头摔到地上,韩笑知道,就像西瓜掉到地上一样,一下就烂,白花花的脑浆淌了一地,韩笑踉踉跄跄地坐到地上,她和邱鹤鸣的距离,近在咫尺,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邱鹤鸣那微睁的双眼,他的嘴角,挂着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温润如玉的笑容。韩笑伸出颤抖的手,碰到邱鹤鸣的脸,从指尖传来邱鹤鸣的体温,她颤抖着抹上邱鹤鸣那死不瞑目的双眼。然后,她的头脑一片空白,接着,被封印的记忆突然如同打开闸门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那些记忆的碎片,一片片涌了出来,她想起了自己当初离开项尹秋的真正原因,想起了有关一个女孩爱上自己哥哥的惨烈爱情,想起了所有往事的她,跪在邱鹤鸣的尸体前痛哭失声,“曾经失忆的我希望你能救我,现在,我终于知道,谁都不是谁的救赎!我们都是孤独的青蛙,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垂死挣扎!”跪在邱鹤鸣的尸体前,韩笑泣不成声。
此时的项安忆才发现,邱鹤鸣在临死之前,给自己出了一个多大的难题,罪孽深重的自己,要如何才能好好活下去?她坐在寒冬北京冰冷的地面上,坐在邱鹤鸣尸体旁边,任由那些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翻腾。这时,她看到了李博晟带着警察推开人群走了进来,看到他时,韩笑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知道,李博晟是害自己失忆的罪魁祸首,一定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恢复了记忆,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恢复了记忆,后果会有多严重,她无法想象。看着李博晟越走越近,韩笑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要镇定,就像平时一样。
李博晟走进人群,蹲了下来,看着那具尸体,然后转过头看着面色苍白的韩笑。韩笑目光呆滞地看着远处,她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要说,静静地等待李博晟离开。如果自己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让李博晟有所警觉,都有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
在李博晟的手搭到韩笑肩膀上的一瞬间,她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然后,李博晟凑到韩笑耳边,眼圈微红,低语道:“我想通了,韩笑,你和项尹秋在一起吧。在你失忆之后,我第一次去找你,看到你开心的笑容,我就想,失忆可真好,忘记了一切可以要你命的往事,清清白白地重新开始生活。既然项尹秋是你的选择,那么,祈求你一辈子都不要恢复记忆,这样,你就可以获得一辈子的幸福。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会让你不快乐的事,我来处理!”
在凛冽的寒风中,李博晟走出人群。泪水顺着韩笑的脸颊流了下来,“为什么不制止我?李博晟,为什么?哪怕把我绑起来,囚禁起来,你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回到项尹秋的身边?”
项尹秋拨开人群,走到项安忆身边,他拉起项安忆,扶着她走出人群,边走边说,“无论你是韩笑,还是安忆,都不要再离开我,有关项尹秋和项安忆的过去,我会试着忘记,从现在开始,我爱的就是失去记忆的韩笑,我爱的只是你!”
那天晚上,靠在项尹秋的怀里,项安忆一直在颤抖,在涂了一地脑浆的背景上邱鹤鸣那带着温润如玉的笑脸反复出现在项安忆的眼前。有些时候,在那背景上,会交替出现方亦淳那死不瞑目的眼睛,项安忆会看到在已经死去的方亦淳的嘴角,挂着预见一切的凛冽笑容。然后,她又回忆起当初自己无情地伤害项尹秋时,项尹秋那哀伤欲绝的神情。那神情牢牢铭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在失忆之后,自己第一次回忆起那让自己铭记终生的表情,是在方亦淳跳楼自杀的现场。
“我想通了,”附在项安忆的耳边,项尹秋轻声说,“这辈子,我只爱项安忆一个人,在我以为你死去的那段日子里,我曾经热切地期待过要你活着,只要活着就好,我不爱你,也不恨你,就当你是个陌生人,只要你还活着,要我怎么样都好。现在,你活着,虽然变了样子,可你依然是安忆,我依然爱着你,我们在一起,我还会像我人生中的前24年一样爱着你,不会去想当初你抛弃我时我所受的屈辱,从现在开始,你打我、骂我、嘲笑我、羞辱我,我都不会离开你,安忆,我爱你,这辈子只爱你。”
泪水顺着项安忆的面颊流了下去,她想起了那些往事,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此时,没有了封印,再也不是秘密……
繁华过后是荒芜,盛开的下一秒是凋零,青春的终结是老去。
“安忆,安忆!”那个休息日的午后,正在自家四合院里睡午觉的项安忆被窗外传来的叫声吵醒。这是1999年建国五十周年大庆之前的某一天,那天,被选做乘坐彩车代表驶过天安门的哥哥,20岁的大学生项尹秋,在繁忙的排练间隙,终于偷偷溜回自家的四合院。走进大门,项尹秋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拧开水龙头,清澈的自来水倾泻而下,在他的头上溅起四溢的水花,项尹秋就像原本被晒蔫了的植物突然喜逢甘霖,精神了起来。
“该我了!”跟在项尹秋身后的朋友忙不迭地把项尹秋推到了一边,把头凑到水龙头下面。
项安忆睁开蒙眬睡眼,为了国庆游行排练,哥哥已经有一个月没回家了,突然听到项尹秋那熟悉悦耳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隔着窗户,皮肤黑黑的项尹秋正站在秋日高悬的院子里看着自己,她推开窗户,揉揉眼睛撅起嘴,撒娇似的说,“哥,一个月没见,你是去非洲了吗?”
项尹秋咧开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在长达一个月的排练中被晒得黝黑的皮肤衬托下,牙齿显得格外洁白,“我这不是从非洲回来了吗?”
“太阳底下那么毒,快进来吧!”项安忆的语气,与其说是生气哥哥一个月不回家,毋宁说是在向一个月没见面的哥哥撒娇。就这样,扒在窗户上的项安忆看着哥哥带着他的同学,走进屋子。项安忆拿出毛巾,仔细地擦拭着项尹秋那湿漉漉的脑袋,“刚晒了那么毒的太阳,就用凉水激头,小心感冒,不让你上花车!”
“没事!”项尹秋抓住项安忆的手,“来,让我看看!”说着,他站了起来,“一个月没见,小安忆长高没有?”
13岁的项安忆踮起脚,努力向上挺直了身子,可是,无论她怎么踮脚,还是不到项尹秋的肩膀。看着跟矮冬瓜一样的妹妹,项尹秋一脸失望,“你在偷懒,这个月,一点都没努力,还是这么矮!”
“我努力过!”项安忆争辩着,“可是,就这么矮,怎么办,可能是遗传哦!”
听到从刚上初一的项安忆口中说出“遗传”这个词,项尹秋很吃惊,“看来还是长大了一点……居然都学会‘遗传’这个词了!”
被哥哥表扬的项安忆一脸扬扬得意,“既然我长大了,那哥哥是不是也该兑现诺言呢?”
自从进了屋之后就一直沉默的项尹秋的朋友突然开了口,“要不是知道你们是兄妹,我还真以为你们是夫妻呢!”
听到这句话,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愣了愣,然后,项尹秋笑了,“你不知道吧?”他看着自己的朋友,“七岁那年,我在动物园门口捡到了刚刚出生的安忆,当时,妈妈说不养她,要把她当食物喂给动物园里的老虎。是我说,可以把她养大给我当媳妇,妈妈一想,如果我长大了娶媳妇,要花很多钱,不如从小养一个划算。就这样,安忆才没去喂老虎,捡回一条命!”
听到项尹秋这没头没脑的话,他的朋友愣在了那里。项安忆的脸涨红了,“哥哥又胡说,上次还说是在紫竹院公园里的竹林下面捡的我!”
“咦?”项尹秋一本正经地愣住了,“是公园的竹林吗?哎呀,上了年纪的人,记性就是不好,不过,你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好像不是动物园门口,可能真是在竹林里捡的你哦!”
无论每次项尹秋在开玩笑时,说是在哪里捡到的项安忆,项安忆确实是项尹秋的父母收养的女孩。在收养项安忆的时候,项尹秋的父亲还在人世。项安忆是他们朋友的孩子,因为飞机失事,项安忆的父母去世,留下了刚刚出生的项安忆,项尹秋的父亲自作主张,收养了她。项尹秋还记得自己七岁那年的冬天,父亲回到家,抱着一个粉琢玉砌的小娃娃,那个像洋娃娃一般的女孩的小脸冻得粉红,小巧精致的嘴巴也是粉红的,当她看到项尹秋时,露出了一个粉嫩的笑容。从那之后,做了七年独生子的项尹秋有了妹妹,很奇怪的是,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小瓷娃娃就喜欢她的项尹秋,一直是直呼项安忆的名字,从不管她叫妹妹,尽管妹妹这个称呼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