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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0 ...

  •   北京冬日下午的阳光,常常有种反常的娇艳,就像迟暮的美人儿,在徐娘半老之时,往往会迸发出异乎寻常的娇艳。心力交瘁的李博晟提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家公寓的大门口,然后,他那正要开门的手停了下来,他把耳朵贴到门前,用心聆听着家里传来的微弱声音。李博晟所住的这栋公寓楼,隶属于官方,能住到这里的人,官阶都不会太低,所以,这栋公寓楼24小时都有武警值勤,不会有任何陌生人进来。在走廊的灯光下,他看到自家的门锁完好无损,他知道,房间里面的那个人,应该是韩笑,她有钥匙,她是回来找什么东西。站在门口的李博晟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离开了,然后,他又转了回来,故意加重了脚步,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打开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李博晟愣了,他明白了,韩笑一定在房间里找她不想让李博晟知道的东西。他皱皱眉头,“出来吧,韩笑!”
      从自己的卧室里传来脚步声,韩笑走了出来,“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你的头,还要不要紧?”李博晟笑了,他没有回答问题。
      “已经好了!”韩笑笑了,看得出来,她笑得很不自然。
      “坐!”李博晟站在那里,看着韩笑,“在自己家里,怎么会这么拘谨?”
      “啊?”韩笑愣了愣,然后坐到了沙发上。李博晟坐到了她的旁边,韩笑的身体僵了僵,向旁边躲了躲,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到韩笑的这种动作,李博晟的心没来由地烦躁起来,他叹了口气,“你在找什么?”
      “我……找几件衣服!”韩笑开始东张西望,她没办法正视李博晟的眼神。
      “在我的房间,找你的衣服?”李博晟笑了,“你到底在找什么?”
      韩笑转回头,既然无法隐瞒,她决定实话实说,“我在找那张光盘,前些天,我交给你的那张光盘!”
      “找它干吗?”李博晟问。
      “邱鹤鸣说,他能破译我的加密文件!”韩笑脱口而出,“我想把那张光盘交给他,让他来破译这个文件!”
      “邱鹤鸣懂技术?”李博晟问。
      韩笑点点头,“他有新闻学和软件工程学双学士学位!”
      “哦!”李博晟笑了,“韩笑,那张光盘不在我这里,我交给了一个技术能力极强的黑客,那个黑客,肯定比邱鹤鸣强。很快,我们就可以揭开谜底了!”
      看着李博晟那笑容,韩笑的心中,没来由地出现了不好的预感,她心里有很多问题,她知道,李博晟一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可是,现在,她却不敢再问他任何问题。此时的李博晟,在韩笑的眼中,是如此的神秘而可怕,她鼓足勇气,“如果我现在就想拿回来呢?”
      “过几天,好不好?”李博晟毫不犹豫地说,“明天,我要去外地,去抓刘谦。韩笑,虽然陈少非已经被抓住了,可是,刘谦和在刘谦背后指使他的人,还没落网,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险,就给我上次给你的那个号码打电话,好不好?”
      韩笑点点头,她犹豫了很久,又开了口,“我想见见陈少非,可以吗?”
      “不可以!”李博晟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他自杀了,”李博晟的表情,平静得可怕,“就在今天早上!你找他做什么?”
      韩笑想见陈少非,因为她想知道有关于陈少非口中那个4·17事件的更多详情,因为她交给林远后来又转交给李博晟的那张光盘,也是有关4·17事件的罪证。但是,此时,韩笑不敢再跟李博晟说这些,她真的很害怕面前这个平静得有些吓人的李博晟,于是,她急中生智,“他手里有一块儿表,他说,那块儿表是我的,我想找他要回来!”
      李博晟的眼睛就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样剧烈地收缩起来,看到李博晟那痛苦到无以言表的表情,韩笑愣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李博晟向自己靠了过来,她不由自主地向后躲着,她想躲开面前这个可怕的男人。
      “别躲我,求你,韩笑!”李博晟哀求着,他的双手,搭到了韩笑的肩膀,然后,他把身体已经僵硬的韩笑揽到自己的怀中抱住,轻声说,“求你,韩笑,不管现在你已经查出了什么,都不要再查下去了,真相在地狱里。为了我,更是为了你,求你停手吧!”
      “我曾经是一名警察,我是卧底,根本不是脱衣舞女,对吗?”韩笑突然平静了下来,既然李博晟什么都知道了,她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我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李博晟把头伏到韩笑的肩膀,“事情已经失控了。无论如何,你要记住一点,永远记住一点:我是真的爱你,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沉默了一会儿,李博晟轻声说,“为了能让你一直幸福地失忆下去,即使要我被地狱的熊熊烈焰灼烧,也在所不惜!”
      冬日下午的阳光顺着落地窗照了进来,照在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的身上,李博晟把头伏在韩笑的肩膀上,两个人的影子,在地板上被拉得长长的。

      北京冬日下午的阳光,常常有种反常的娇艳,就像迟暮的美人儿,在徐娘半老之时,往往会迸发出异乎寻常的娇艳。项尹秋拉开会议室的百叶窗帘,冬日下午的娇艳阳光照到了崔凡茜目瞪口呆的脸上。在项尹秋拉开百叶窗之前,崔凡茜一直在讨论如何应对DSBG起诉金莎不正当竞争案,一直在讨论有关金莎此次应战中被项尹秋挥霍出去的几千万,听到耳根起趼的项尹秋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拉开百叶窗,当百叶窗呼啦啦的被拉开时,气焰高涨的崔凡茜终于闭上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项尹秋。
      “官司?”崔凡茜闭上嘴巴之后,项尹秋终于开了口,“这么多年了,多少大风大浪金莎都闯过来了,还怕跟DSBG打官司吗?还有亏损,用了几千万,把DSBG的底裤都扯下来了,从长远来看,这就是赢利!”项尹秋嘴角挂着鄙夷的笑容,“姐姐,你来金莎的时间还短,你当然不明白,现在的DSBG,就是狗急跳墙,他们被我们把内裤都扯掉了,总要找块破布遮遮羞,这场官司就是他们的遮羞布。密集宣传为金莎做了嫁衣,封锁式投放被我们把广告做到他的家门口,如果再不打一场官司,中国DSBG的管理层就要集体下课了,虽然DSBG总部允许他们亏损五年,可是投入了上亿的宣传费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打了水漂,连声都没听到,他们总要给总部一个交代!”说到这里,项尹秋突然加重了声音,“更何况,他们最后的武器,即比金莎更低的价格从供货商那里拿货,已经因为营业额跟不上去而岌岌可危,这时候,如果跳出一两家供货商跟DSBG撕破脸皮,那连锁下去,反响可就大了!”
      听到这儿,太后突然来了兴趣,“哦?尹秋,说说你的想法!”
      “俗话说店大欺客,没有好处,谁都不想做带头跟DSBG闹翻脸的领头羊。不过,这么多供货商跟DSBG签了合约,总有那么一两个资金实力不济,或是在金融危机中苟延残喘的厂商坚持不住,我们金莎许以好处,以我们在全国的营业网点覆盖力,再给他做个回款保证,我相信,肯定会有厂商率先出来跟DSBG撕破脸皮。DSBG不是爱打官司吗?我们就让他多打几次官司,看看到最后,谁先没脸没皮,谁先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个策反工作,尹秋,你觉得谁去做合适?”太后问。
      “妈,您这么知人善任,这个问题您肯定早有合适人选了。做策反工作的,一定要脸大心细,善于挑拨离间。全金莎,除了姐姐,还有谁更适合这个工作?”项尹秋一脸笑意。
      “这个浑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崔凡茜怒气不消,“这么烫手的工作甩给我,还拐着弯的……”
      “消消气!”邱鹤鸣开了口,“他现在刚刚成功打压了DSBG的锋芒,锋头正劲,我们这时候应该韬光养晦,避其锋芒才对!先让他风光几天,等有了机会,再收拾他!”
      崔凡茜转过头,看着邱鹤鸣,“我们现在,就看着他在上面蹦跶?”
      邱鹤鸣皱起眉头,“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动不了他!”这是实话,崔凡茜一直都动不了项尹秋,能动的,无非就是方亦淳之流,想到这里,邱鹤鸣又说道,“而且,现在,很显然,对付了DSBG,下一步,他就会把企划部不顺眼的人清出去!”
      崔凡茜皱起眉头,“我也知道,下一步他肯定会对你下手,你放心,只要我在……”
      “哪有那么悲观!”邱鹤鸣笑了,“真要等到他腾出手来踢我走,那时,你觉得太后还会留我吗?”
      “你是说,我们先下手?”崔凡茜问。
      “是啊!不等他动手,我先自动让位子,MIS部总监刚刚离职,你去跟太后说说,她一定乐得卖你这个人情!”邱鹤鸣笑了。
      崔凡茜愣了,“你又不懂技术,去那里干什么?”
      “谁说管MIS部的一定要懂技术?”邱鹤鸣反问,“现在除了技术总监的位置空缺,哪还有我的位置?你要动别的部门,涉及各方利益,到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只有MIS部最好!”
      “太后不会同意的!”崔凡茜很肯定,“她不会同意一个不懂技术的人来管技术!”
      “太后会同意的!”邱鹤鸣也很肯定,“只要你不盯着核心部门的位置,太后一定会同意!”
      几天之后,邱鹤鸣得偿所愿,以MIS部代理总监的身份上任。
      邱鹤鸣就职那天,是圣诞平安夜的下午,太后的私人财务顾问再度来到金莎百货董事长办公室,他是来做年度私人财务汇报的,在汇报完这一年的财务收益状况之后,他旧事重提,“董事长,您五年前设立的那笔基金的受益人,直到现在也没来领取今年的基金,请问,我们是把这笔基金留到明年还是怎么处理?”
      看着自己的顾问,太后犹豫了一会儿,“这事我来处理,你不要管了!”
      财务顾问把那厚厚一叠报表放到太后的办公桌上之后离开了,拿起那叠报表,太后的目光落到了那笔直到今天也没人领取的基金上,看着上面的基金受益人,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博晟的电话,手机里传来了千篇一律的女人的声音: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李博晟不在北京,为了抓捕刘谦,他去了外地。放下电话,太后站起身,她决定亲自去设立这笔基金的银行走一趟,有些事,必须要自己去办,假手于人并不适用于每件事。太后在地下停车场上了车,再下车时,已经是银行门口,作为VIP客户,她直接进了贵宾室,对前来接待的银行经理说,“我要查一下这五年来设立在我名头下的基金领取情况!”
      十分钟之后,银行经理整理好了全部单据递给太后过目,看着全部的支出记录,太后摇摇头,没有任何异常。她抬起头,“受益人方面,有没有什么异常?”
      银行经理耸耸肩膀,“项安忆小姐,从2004年到2008年,每年六月份都会来领取这笔基金,只有今年没有来……”说到这里,银行经理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去年,项安忆小姐来领取这笔基金时,出了一点小麻烦!”
      “什么?”太后追问道。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项安忆小姐在2008年时整了容,她在2008年来领取这笔基金时,我们都认不出来她了,后来,她出示了身份证和护照,签字和指纹比对也都对,于是我们依照惯例给她发放了2008年的基金!”说着,银行经理从面前的文件夹中翻出了一个文件夹,“我们觉得很好奇,项安忆小姐长得本来就很漂亮,完全没必要整容成另一个人!”说着,他把手中的文件夹递给太后,示意她看上面的照片,“为了方便,我们还留存了她现在的照片!”
      太后接过文件夹,当看到那张照片时,她愣住了,照片上的女孩,她认识,就是韩笑,项尹秋从法国请来的特别助理。在发现韩笑就是项安忆的一瞬间,太后只觉得气血都涌了上来,她是回来报复的吗?她是回来报复尹秋和我的吗?安忆,你在天涯颠沛流离是你自己的选择,这么多年了,为了弥补你,我才为你设立这个基金,为什么你现在回来,为什么隐姓埋名来到尹秋身边,你是回来报复的吗?当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时,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随着一声巨响,太后连人带椅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平安夜的下午,金莎百货客户服务部。
      “真的很对不起,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很抱歉。只是,今天是平安夜,我们现在没有人能去更换,明天我们一定第一时间去给您更换!”客服小姐擦擦鼻子上的冷汗,看到项尹秋走进客服部。
      “怎么了?”项尹秋轻声问。
      客服小姐捂住话筒,轻声说,“有位先生给自己的儿子买了电动火车做圣诞礼物,结果到家打开之后才发现,里边可能接触不良,电动火车动不起来。我说明天去给他更换,他不同意!”
      项尹秋接过话筒,听到电话另一端的先生正在抱怨,“这算不算是圣诞老人给我儿子送了个坏礼物?”听到这里,项尹秋笑了,“先生,请您少安毋躁,我马上过去给您儿子送一个好的圣诞礼物和圣诞祝福,请问您家的地址是哪里?”
      拿到地址的项尹秋,带着电动火车下了楼,上了自己的车,对坐在车里等自己的韩笑说,“先送你回家,我还有事要做!”
      “你要干什么去?”韩笑很好奇。
      “有个顾客,在金莎百货给他的儿子买了电动火车做圣诞礼物,结果那个火车是坏的,他抱怨圣诞老人给他儿子送了个坏礼物!”项尹秋把电动火车放到后座上,“我一会儿去把那个坏火车换回来!”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韩笑看着窗外,圣诞气氛浓郁,金莎百货门前,打扮成圣诞老人的员工正在招徕生意,“你说,我们打扮成圣诞老人去给顾客的孩子换礼物,会不会更有趣?”韩笑突然灵机一动,提议道。
      后来,两个圣诞老人敲开了那个买到坏电动火车的人的家门,“我们是来给小朋友送圣诞礼物的!”隐藏在那浓密的白胡子后面的项尹秋笑脸灿烂,他举着手里的电动火车包装盒向男主人解释着。
      “是圣诞老爷爷来看我了吗?”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跑了出来,当他看到门口站着两位圣诞老人时,愣住了,“爸爸,为什么有两个圣诞老爷爷?”
      “这个……”这家的男主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是圣诞老爷爷,她是圣诞老奶奶!”还是项尹秋反应快,他指着身边的韩笑解释着。
      “还有圣诞老奶奶吗?”男孩一脸疑惑,“我怎么没听过?”
      “因为圣诞老爷爷做了错事,给小朋友送错了礼物,所以圣诞老奶奶生气了,要跟圣诞老爷爷一块儿来向小朋友赔礼道歉!”项尹秋说瞎话的本事,绝对是一流的。
      “真的吗?”男孩笑了,“圣诞老爷爷怕圣诞老奶奶?就像爸爸怕妈妈一样?”
      “真的!”项尹秋笑了,男主人嘿嘿干笑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项尹秋拍拍男孩的脑袋,“小朋友,圣诞快乐,明年,圣诞老爷爷保证,一定送个好礼物给你,你要乖乖地听爸爸妈妈的话哦!”
      下了楼,两个人上了车,脱下那臃肿的圣诞老人服装,韩笑突然笑了起来,指着项尹秋的鼻子,笑得前仰后合,“你穿圣诞老人服的样子,实在是太土了,土得冒傻气!”
      项尹秋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韩笑,看到她的脸上还沾着一络圣诞老人的白胡子,他摇摇头,伸手去摘韩笑脸上的白胡子,“在笑话别人之前,先把自己弄干净了!”
      韩笑下意识地抓住了项尹秋伸向自己的手,那冰冷的触感就像在摸一条正在冬眠的蛇,“你的末梢循环,还真够差的!”韩笑止住笑容,说。
      项尹秋反手抓住韩笑的手,“我来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听我说完!”他看到韩笑点了点头,于是接着说道,“我要告诉你,当初我接近你的真正原因。我恨邱鹤鸣,他却喜欢你:我更恨李博晟,偏偏你是他的未婚妻。于是,我想,我把你玩了,让他们两个难受去。这就是我当初接近你的真正原因!”
      韩笑愣了愣,然后低下头去,“你这个人真坏,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我早就知道,你为什么说出来,如果你不说出来,我还可以自欺欺人,还可以哄自己玩,你却连点幻想的空间都不给我留!”韩笑转过头,看着车窗外,平安夜里,北京城总是很热闹,数不清的人来人往。很多时候,我们只想从现实中逃亡,因为看起来美好的现实事实上总是冰冷得让人绝望。平安夜的热闹是远离真实的喧嚣,用表象的拥挤掩饰着精神的疏离,最好的生活莫过如此,最悲哀的生活莫过如此,人生莫过如此,看似坚韧的人们究竟要怎样的顽强才能安然到地老天荒?
      “你不介意?”项尹秋盯着韩笑,“如果你不介意,现在,我告诉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女孩的影子,虽然你跟她一点也不像,虽然她已经死掉整整五年,虽然她伤我伤得很深,虽然我已经记不清她的长相,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她,不知道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我依然爱着她,我知道,她在天堂里等着我,你,一定是她派来安慰我的天使。我知道,她其实是爱我的,她怕我太寂寞,所以,送你来安慰我。这样的我想抱你,可不可以?”
      “太复杂了,我听不懂,简单一点?”
      项尹秋想了想,说,“一到冬天,我就身体冰冷,我想抱着你取暖,可不可以?”
      我们活着,也许只是为了彼此温暖,只是为了想尽办法躲避孤单,在冰冷的项尹秋抱住温暖的韩笑的一瞬间,他体验到了带刺的玫瑰芬芳,在刺伤别人的一瞬间华丽地绽放,在热烈与激荡中陨落,刹那辉煌的瞬间即是永恒。属于这个都市的金属感和疏离感,这个钢筋和水泥搭建出的冷冰冰的现代文明,在这样一个喧嚣的平安夜里,被车窗隔离在外,仿如隔离了一个世纪的时光那样遥远和漫长。项尹秋那冰冷的嘴唇吻遍韩笑,在拥住彼此时他们体味到了什么是欢畅激昂的天堂,这种感觉是如此熟悉,每个细胞都在用欢愉的感受很清楚地告诉他们,这是我们的需要,我们的渴求,这是我们久旷的玉(通假字)望。于是,韩笑微闭着眼睛,在上下摇曳中仰视着车前走过去的人们的匆匆行色,仰视着仓促的青春,惨烈的爱情;仰视着生命与鲜血验证的谁在策划阴谋谁的心又在悸动。火,热到极致为炙;爱,浓到深处是殇。
      后来,车窗被腾腾的热气覆盖,当项尹秋伏在韩笑的白皙的胸口时,韩笑伸出一只手,在车窗上划出一个圆心,通过那里,可以看到远处的万家灯火。
      “好吗?”项尹秋抬起头,问。
      “好!”韩笑答。
      “真的?”项尹秋不放心地追问,看到韩笑很肯定地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道,“你跟他,上过床没?”
      “谁?”韩笑问。
      “李博晟!”项尹秋答。
      韩笑摇摇头,“不知道!”
      “就是说,失忆之后,没有?”项尹秋问。在追问这个问题时,项尹秋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爱无能的男人,一生中只爱过那一次,之后,都在徒劳地追寻着项安忆的影子。
      韩笑点点头,看着项尹秋,“你有没有很伤心很伤心地看过我?”
      “什么?”项尹秋愣了。
      “在我失忆之前,我们那次在四海大酒店见面,你有没有用一种哀伤欲绝的表情看着我?”韩笑继续问。
      项尹秋摇摇头。
      韩笑伸出手,搂住项尹秋的头,把他按到自己的胸前,“最近,我常常有幻觉,常常看到你用一种哀伤欲绝的表情看着我,每次看到你的那种表情,我都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悸痛,就像是灵魂抽离了身体的那种感觉!有时,我在想,在你身边,我也许会找回自己的记忆?”
      项尹秋抬起头,“林远说,在失忆之前,你也是爱我的!”
      “你在担心什么?”韩笑笑了。
      这时,项尹秋的手机响了,是太后的司机打来的,放下电话,项尹秋猛地坐了起来,“我妈住院了!”
      太后入院之后一直昏迷不醒,项尹秋在太后身边坐到天明,坐到崔凡茜来换班之后,他回到金莎,来到太后的办公室,听司机说,太后是去查一笔基金时昏迷的。他走到太后的办公桌前,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叠打开的财务报告,显然,太后昨天离开之前,正在看这叠财务报告中现在露在外面的这一页。项尹秋抓起那份报告,这是一项基金,一项受益人为项安忆的基金,在看到受益人的名字时,在看到受益人在去年还在领取这笔基金时,项尹秋的手颤抖了,他颤抖着手拨通了林远的电话,“查到韩笑的出境记录了吗?”在对方给出否定的答案时,他颤抖着说,“你再查一下,去年,有没有项安忆的出境记录,她是不是去过日本或韩国这样整容业发达的国家?”
      放下电话,项尹秋颓然地坐到椅子上,此时,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韩笑时,她那屡屡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起她哭着从衣柜里跳出来制止自己和Myria上床时的表情;想起失忆之后的她不止一次对自己说过“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很熟悉,就像认识了好久一样”;想到陈少非手中的那块情侣表,那块自己送给安忆的定情信物,陈少非曾经拿着那表说“这块表,韩笑爱若生命”;想起林远曾经对自己说“在失忆之前,韩笑小姐非常爱您,所以,她不可能跟李博晟订婚”。当林林总总的往事一件件翻涌而出时,项尹秋站了起来,他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给自己全部答案。他瞄了一眼那笔基金的开户银行,走出太后的办公室,来到企划部,拉起韩笑进了电梯,出了电梯,上了车,下了车,走进了那家银行,两个人坐在贵宾室中,门被推开了,银行经理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当他看到韩笑时,他的脸上笑意更浓,“项安忆小姐,您终于来了,2009年的20万,您一直没有来取……”
      之后,看到韩笑茫然地看着银行经理办手续,项尹秋觉得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是如此不真实,白花花的日光灯亮得刺眼,他伸出手挡住那亮光,基金经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看到韩笑那张茫然不知所措的脸飘在自己眼前,是安忆吗?她真的是安忆吗?五年前的那个骨灰盒,又是谁的?
      在基金经理指向受益人一栏,要韩笑签字时,韩笑犹豫了很久,终于,她在签名那栏签上了项安忆的名字,然后,她在受益人的详细信息里,看到了一个住址,一个陌生的住址。她把那个住址记了下来,拉起仿如梦游的项尹秋,走出银行。
      两个人来到了一栋很老旧的住宅楼楼下,项安忆登记在那笔基金受益人表上的地址,就是这里。站在砖红色的住宅楼下,韩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许,这里,才是自己的家,项安忆的家,真正的家。拉着项尹秋,两个人上了楼,被防盗门挡在门外,韩笑久久地敲着门,旁边的邻居开了门,“项小姐,”邻居一脸惊诧,“您这次出国可真够久的,半年多没回来了,房子还租吗?”
      韩笑或是项安忆茫然地点点头,她问,“我忘记带钥匙了,您能帮我开门吗?”
      邻居回了屋,过了一会儿,他拿着钥匙走了出来,“您这次还是交一年的房租吗?”看到项安忆点了头,他长出一口气,像项安忆这么好的房客真少,从不带旁人回来,常年在国外,一次□□一年的房租,这么好的房客,打着灯笼都难找。他帮着项安忆打开自己租的房门,“不打扰你们了!”跟在项安忆身边的帅哥,他认识,项小姐的房间里,贴满了他的照片。
      推开房门,韩笑愣住了,窗帘是挂着的,房间里光线幽暗,墙上全是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同一个,那个人现在正站在自己身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墙的自己。站在房间中央,项尹秋看着四周的墙上满满地贴着自己的照片,从这些照片中,他明白了,项安忆在所谓死去的五年之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搜集着自己的照片,一张张贴上去。这五年来,她一直生活在项尹秋的照片中,活在回忆里。
      人生只是一路悲喜着地老天荒,那些真真假假的往昔,或刺痛,或甜蜜。记忆只是一幕被粉饰过度的戏剧,在粗粝的生活反复冲刷下,纤柔的过去总是在记忆中肆无忌惮地改变自己。于是,记忆脱离现实,定格在你期待它定格的那一瞬间,那一瞬间记载了我们仓促的青春和惨烈的爱情。火,热到极致为炙;爱,浓到深处是殇。
      “安忆!”项尹秋跪到地上,终于痛哭失声,“既然这么爱我,既然一直爱我,为什么当初要离开我,为什么要用死亡来欺骗我,我一直以为,你在天堂里看着我,你在天堂里等我,你在天堂悲悯着身处地狱的我。所以,纵然苦苦煎熬,我还是充满期待地等着我们在天堂重逢的那一天的到来,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折磨我,折磨你自己,为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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