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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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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岷江醒来的时候只是感觉浑身疼,视野里白花花的一片,下意识想揉揉眼皮。
叠溪轻轻摁住他,带着一脸倦容,却又很高兴的样子,说:“醒啦?唉唉别动,手吊着呢。哪儿难受,我帮你挠。”
李岷江有点反应不过来吊着什么,只知道叠溪说不让动那就不动,他转了转眼珠,迷迷怔怔问:“这是在哪呢?”
叠溪提起暖壶倒了杯水,又走回来,说:“医院呢……别、别激动,没啥大事。”
李岷江这才找回了全部记忆,那噩梦一般的晚上让他无比恼火,却又心有余悸,他迅速恢复感官,细细感受了下四肢,好似都还在,放了心。
叠溪顶了俩黑眼圈,看他精神不错,就笑着说:“都在,幸好那些人没动刀子,不过估计你得躺上几天,这个手还好,轻微骨裂,那边那个胳膊医生说要打至少一个来月的石膏板,另外嗯……有点脑震荡,不过不碍事。”
李岷江脑袋被缠的七零八落,眼角上还有一大片青肿,纱布刮着他的睫毛,他咬着牙,满脸愤恨,骂了句:“我操!”
叠溪把水舀凉了,拿了根长吸管塞进他嘴里,又安慰着说:“没算破相,还是挺好看的,可帅了。”
李岷江:“……”
叠溪打了个哈欠:“本来马经理和董姐他们都在的,看你一直没睁眼,我让他们回去了,董姐说这两天公司业务照常,让你安心疗养,别担心。”
李岷江眨眨眼表示知道了,忽然后想起来一个人,就问:“路嘉文呢?”
叠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摇摇头,说:“谁知道呢。”
李岷江明白他有些迁怒,其实他自己也略微明白些什么,只是不想确定,也没好再问,抬眼看了看头顶上挂着的吊瓶,又说:“报警了?”
叠溪说:“昨天晚上就把路嘉文叫过去问话了,不过听说她惊吓过度,受了刺激,啥也不肯说,警察也没办法,加上那群人提前全跑干净了,只能当平常的斗殴闹事处理,不过还好你没事。”
李岷江顿了顿,说:“我约莫着知道这次是谁干的……”
叠溪打断他,说:“好了,是谁不重要现在,吃个哑巴亏可以了啊,以后多注意……这事太吓人了,不想再碰见第二次了,以后还是老实点好。”
李岷江哭笑不得,心想挨揍的又不是你,就说:“我这不没事么。”
叠溪说:“没事就好。”
便不吭声了。
病房里一片洁白,隔壁床位上还没住人,往那便是窗户,上面垂着淡蓝色的百叶窗,阳光从中间一层层的溢出来,淌在地上流成一片。
叠溪低着头,手里不断摆弄那只杯子,时不时也抬头看看李岷江的输液管,偶尔跟他对上一眼。
李岷江忽然叫他:“叠溪。”
叠溪没精打采的:“嗯。”
李岷江说:“怎么不说话了,生气啦?”
叠溪吸吸鼻子,回答说:“嗯,有点。”
李岷江就看他,看了好一会,说:“鼻头上痒,挠挠。”
叠溪:“……”
叠溪站起来,弯过腰去,伸手揪了揪他的鼻子,李岷江闭上眼,缓缓说:“叠溪,你知道吗?被人惦记这感觉真好。”
叠溪怔了下,听他继续说:“当时挨打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我真是被这么打死了,最难受的该是谁。要是放以前我肯定特别无畏,死活要跟他们拼了,因为光杆一条,死了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但就从昨天,我觉得我不能有事,因为还有个人惦记着我。”
他说:“叠溪,哥这次知道错了,以后不再惹事了。”
叠溪动作停了好久,手掌就这么遮在他脸上,感受着那气息缓慢衍发,是一种几乎能融化了冰雪的温度。
他迟迟没收回手,李岷江看不见,听着声音有些打颤,知道他眼圈肯定红得厉害。
叠溪做了两个深喘,说:“说的也是,救了你一条命呢,那你说咋办吧。”
李岷江抬头,鼻尖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没说话。
“以身相许吧。”
叠溪把手拿开,站在那,看着李岷江,认真的说:“这次我没开玩笑。”
这时,房门响了,两人俱是不由自主一愣。叠溪起身去开门,发现竟然是路嘉文。
她怀里抱着束花,手里还另外提着一方便袋的东西,迎面看见叠溪,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眼只往屋里面瞟,说:“岷江……你舅舅他醒了吧?”
叠溪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站在门口不是一会了,刚才的话说不定已经全听见了,正踌躇还让不让她进来的时候,李岷江躺在床上已经注意到了动静,问:“嘉文?”
叠溪淡淡的嗯了声,不再介意,侧过身子给她让道,然后提了桌子上的暖壶,说:“我去打点水,你们慢聊。”
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门甫一关上,路嘉文就酸了鼻子,她随手放下东西,坐在床沿上,有些迫不及待的说:“岷江,其实昨天,那个我……”
叠溪忽又拧了门进来,面无表情的说:“别光顾着聊天,点滴没了记得叫护士,你们继续。”
接着“啪”的下又关了门。
路嘉文:“……”
她心有余悸的去门口瞅了瞅才放心回来,可是刚才的气氛全被破坏掉了,反而不好继续再说,而且李岷江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精神,她就把买的花找了个瓶子插起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坦然些:“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李岷江不置可否,只问:“那天晚上你没事吧?”
路嘉文点点头,又重新鼓起勇气来解释说:“我那天本来想跑出去报警来着,你知道那地方太偏僻,连辆出租都没有,我顺着哪条路跑了大半天也……”
李岷江打断她,说:“这我知道,你就告诉我,这事从最开始你参与进去了多少?”
路嘉文脸色瞬间白了,她站起来分辨说:“岷江,我对你什么样你不清楚?我敢保证我做所有的事都是为你好,我……”
李岷江费力的扬了扬胳膊,说:“嗯,为我好,的确是。”
路嘉文语塞,她涨红了脸,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又坐下,低了头说:“我……我也是被骗了,那天他们给我打电话说分摊赔偿的事可以谈谈,但是地方他们定,我觉得是好事……我……”
李岷江用一种近乎于崩溃的眼光看她,半晌他叹了口气,说:“算了,这不能怪你。”
路嘉文似乎看到了曙光,她紧紧抓住李岷江的手说:“岷江,你相信我,下次绝……”
李岷江的脸立刻变得扭曲,路嘉文正觉得奇怪,却听他没忍住终于叫了出啦:“……手!……疼!!”
路嘉文:“……”
她噤若寒蝉,讪讪又松开了手,只好继续削苹果,李岷江疼得满脑门汗,调整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表情,缓了缓气,浑身不自在的看着天花板也不想说话了。
过得一会,他又开口,说:“那个……聚会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那个事,不用再帮我找了。”
路嘉文抬头,满脸迷茫:“什么事?”
李岷江说:“心理医生那事,不需要了。”
路嘉文倒是很诧异,她回头,指了指门口,悄声问:“他……好了?”
李岷江看她,许久才说:“谁跟你说是给叠溪找的?”
路嘉文手倏然抖了下,苹果瞬间脱落下去,滚了一地的灰。
路嘉文走后,病房里变得静极了,只有空调里的风把窗帘卷的啪啪直响。每当走廊里有脚步声李岷江就无比渴望的盯着门看,又无比落寞的听那动静路过然后渐行渐远。
他两条胳膊被吊的发酸,放下来又压得胸口闷疼,几乎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甚至连睡也睡不着。
正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门总算是开了,李岷江精神为之一振,目光炯然的注视着门口直到进来一个圆脸小护士。
小护士例行公事般的给他拔了针头,收走输液管,然后搬了张凳子往床边一坐,手里拎了份当天的报纸娱乐版,抖开开始看。
李岷江无奈,便歪着脑袋凑着看报纸背面,看了一会眼发黑,终于憋不住了。
他咳了声,问:“现在几点了?”
小护士摸出手机看了看,头也不抬的说:“快1点了。”
李岷江说:“噢,我外甥呢?”
小护士翻了页报纸,回答得倒是干脆利落:“不知道。”
李岷江又问:“你几岁?”
小护士终于合起来手里的东西,鼓着眼泡看他,说:“你想干啥?”
李岷江略微有一丝尴尬,又装作很坦然的答:“那个,我想上个厕所。”
小护士掂着医院里的玻璃尿壶,二话不说就往他被子里面探,异常熟练的要扒他裤子。
病号服都是那种易穿易脱的,李岷江还没反应过来,裤子就已经箍到了腿弯,然后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直接顶住了自己下面,他稍一瑟缩,张开双腿,狠狠的将那东西压在了床上。
小护士就有些不耐烦,抱怨着说:“大男人红什么脸?这东西我见得比你都多,你还尿不尿了?”
李岷江:“……”
他欲哭无泪,又死活拉不下来脸,膀胱中尿意却越来越强,正僵持着的时候,叠溪提了午饭回来,恰好看到李岷江双腿中间夹着个小护士,正拿着个尿壶往里塞。
叠溪:“……”
他连忙跑过去,说:“我来,我来吧。”
小护士好歹是被老大不情愿的请走了,李岷江如释重负,悲愤的看着叠溪,咬牙切齿的问他:“你去哪了?”
叠溪把被子撩起来,帮他褪下裤子,又拍了拍他屁股,说:“尿。”
李岷江脸仍然是红红的,但是已经自然许多,他努力克服着这种不适感,又试探着问:“咱们回家吧,不住这儿了。”
叠溪说:“我刚才给你办了退院手续,一会让马经理开车接你,都是些皮外伤,记得不断药就好。”
李岷江感激的点点头,然后听着那极不和谐的哗哗声,他又红了老脸,清了清嗓子说:“那个……能让哥考虑考虑不?”
叠溪一时没意识过来,随口问:“考虑啥?”
李岷江想了想,实在说不出‘以身相许’这四个字来,他动动耳朵,最后放弃说:“算了,哎。”
叠溪看他的样子直想笑,把尿壶退出来,帮他揩干净,却没及时帮他提上裤子,只用手环成个圈,圈住他的根部,恶意的抖了抖,说:“随便,我不急,反正你还欠我半天对象不是,回家先算账吧。”
李岷江也就跟着他抖了抖,说不出话来,忽然感觉自己的一辈子,都好像要被他这样握进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