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记忆》蓝色曼陀罗

28、第 28 章

　　‘你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很想要占有一个人，想把接近那个人身边的所有人都赶走。想要让那个人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做了那件事，而我不后悔。只可惜，不能看到结果。但你若以为她是安全的，那就错了。我倒很想看看，你要怎么保护如花似玉的女儿？’

　　虞苇庭开着车，脑海中不断回响的是今天早晨她与JACKO的对话，她不知道这样的话他是怎么若无其事的说出来的。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这个世界，真的很病态啊。JACKO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小雪到底还会遇到什么事情？虞苇庭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应该去找欧阳昌平，让他把小雪带回香港。她已经失去太多，无法再承受更多。

　　心神恍惚的虞苇庭并没有发现红绿灯的转换，当她惊觉自己的小轿车和一辆TAXI快要撞上时，想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两辆车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她只觉得自己的头一阵剧痛，在意识消失前，虞苇庭唇边竟掠过一丝微笑，这是报应吗？一定是的吧。‘嘿，女士，你还好吗？女士。。。’终于，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而此时，欧阳雪正坐在ERIC的办公室里。ERIC微笑着，有礼的为她奉上一杯清茶。茶？欧阳雪看着那装在精致茶杯里的清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以为你不会再来，甚至已经做好了一次短期旅行的准备！”欧阳雪被那小小的幽默逗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可以无所顾忌的和这位有些冷淡的心理医生开起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是吗？那真是可惜，我打破了你的计划呢。不过，除了我之外，难道你就没有别的顾客了吗？”欧阳雪环视着办公室，发现壁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淡淡的紫色，有种至身于薰衣草花园的感觉，很舒服。ERIC耸耸肩，不在乎的说：“有时候听了太多悲伤的故事，也会想要休息一下的。嗯！就是这样。”欧阳雪点点头，是啊！承受了太多的悲伤，人会想要逃开吧。

　　“那么，要开始了吗？”

　　“嗯！”

　　“请到沙发上躺好吧！”

　　欧阳雪躺在沙发上，ERIC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却不曾让被注视着的人有一丝的压力，反而，让人觉得很温暖。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欧阳雪觉得自己慢慢的放松下来，她闭上了眼睛。在进入自己的潜意识世界中之前，她迷迷糊糊的想到：其实，EIRC和MICHAEL，笑起来真有几分相似呢，只不过，Michael的笑容更温暖更明媚，而ERIC的笑容，则像夜的清辉，美丽，却遥不可及。ERIC开始用温柔沉稳的声音引导着欧阳雪进入另一个世界，她是一个很配合的病人，甚至可以说是所有病人里面最配合也最有礼的。

　　人之所以会失忆，源自于童年时期一些不开心的往事，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会慢慢的把那些不开心的记忆埋藏在心底。那么，童年时期就跟着父亲的欧阳雪，心结就是她的母亲吧。选择遗忘抛弃自已的母亲，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但现在，是时候回忆起来，把心结解开了。

　　梦境中的欧阳雪，看到儿时的自己，被父亲带着，来到一家西餐厅。在那里，她见到了那个常常在梦中出现的女人。欧阳雪坐在父亲身边，看着那女人伸手想要抚摸自己的脸，而她却躲开了。女人很伤心，脸上还带着泪，叫着自己的小名。。。。父亲握着欧阳雪的手，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有些恐惧的她。后来，女人走掉了，一去不回。这是欧阳雪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女人的脸，并不美丽，却有种温和平静的感觉。这是自己的母亲吗？一定是的吧？那么，既然那么伤心，那么不想离开，为什么又要走掉呢？

　　泪，还是流了下来，心还是很痛。为了什么而痛？为了当初狠心抛下自己的母亲，还是为了欺骗自己的父亲？当发现长久以来自己身处一个谎言中时，她又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怨吗？怨父亲没有把真相告诉自己？恨吗？恨自己被蒙在鼓里？还是，她应该高兴呢？一直以来困扰着她的迷团终于解开了，丢失的记忆找回来了？欧阳雪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这样的循根问底到底有什么意义，初衷她好像已经不记得了。

　　“人为什么要做一些违心的事情？刚才我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我被父亲带着，去见她。她哭着说想我，问我过的好不好。我躲在父亲身后，不肯相见，我对她并无特别的感情。但我知道其实自己很想说，留下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快乐的生活。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好像自己哑了一般，于是只好看着她走出去。。。。为什么呢？她明明也很想留下来，为什么要走呢？”欧阳雪说着话，像是说给ERIC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ERIC没有回答，他知道此刻她不需要一个回应，她只需要一个聆听自己心声的人。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稻草人，它不会说话，不会回应，却让你觉得安心，可以把心中的烦恼，快乐，悲伤，通通都告诉它，而不是用担心秘密被泄露。

　　欧阳雪觉得自己像一个神经病一般，絮絮叨叨了快半个小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很想说，很想说。桌子上的钟嘀嘀答答的走着，窗外下着雨，美国的天气永远不好，天哪怕是蓝的，也会感觉有一层薄纱笼罩着，好像人的心情一般。她突然很想做一次长途旅行，不管去哪里。也许是南非，也许是上海，又也许是威尼斯。。。哪里都好，也许在那些不同环境的城市里，自己能更好的审视自己的内心世界，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样去面对。但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父亲。

　　从ERIC的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欧阳雪抬手叫了一辆车，说了地址。这个时候，父亲该是在办公室的吧？等下见到他，要说什么呢？要如何问呢？自己做催眠的事情，没有告诉父亲，现在又要如何开口？说为了自己可以和MICHAEL在一起，为了能治好自己的失忆，而去做催眠，然后在梦境中看到他不是自己的父亲，从而质问他吗？她用什么样的立场来说这样的话呢？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直到车子停在父亲公司的楼下，司机叫了她好几声之后，欧阳雪才反应过来。轻声说了抱歉，付了车资，走进那栋大楼。

　　来坐电梯来到四十五楼，欧阳雪走进父亲公司，秘书April正在忙着复印一些什么，抬头看见她，微笑着向她打招呼。“我是来找我爹地的，他在吗？”“真是不巧，BOSS他早上接到了一个电话，就急匆匆的出去了，只吩咐我说把今天的会议全部取消。”欧阳雪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说什么，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她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熟悉的香水味让欧阳雪心底一颤，抬起头，正对上唐晓峰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欧阳小姐？怎么那么巧？”“呵，是啊，真巧。”

　　唐晓峰看着有些心神恍惚的欧阳雪，有些担心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欧阳雪回过神，望着他微笑摇摇头。“哦，没什么。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爹地有事吗？可他不在，April说早上急匆匆的就出去了。”“这样哦？没什么，我是替我爸来送一些资料给欧阳叔叔的，他不在，交给他的秘书也一样的。”欧阳雪点点头，轻声说：“那么，我先走了。”“请等一下！”欧阳雪站住，转过身，望着唐晓峰。“还有什么事吗？”唐晓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现在时间还早，不知能不能和你喝杯下午茶？”欧阳雪本想开口拒绝，却莫名的答应了。唐晓峰很开心的笑着，他没有想到居然那么顺利。“那你在这等我一下哦，我马上出来。”欧阳雪看着唐晓峰的背影，在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答应他的邀请，也许是因为想要有个人听自己说说心事？谁知道呢。

　　二十分钟后，欧阳雪和唐晓峰坐在了一家星巴克咖啡屋里。人并不多，店里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有些沙哑的女低音，听起来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隔着一个时空，在诉说着一个爱情故事。欧阳雪很喜欢这样的歌，她跟着旋律轻轻的哼着，唐晓峰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的望着半闭着眼眸的佳人，觉得这样欣赏欧阳雪的美丽，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一曲已完，欧阳雪望向唐晓峰，有些歉意的微微一笑。“对不起，我很喜欢这曲子，很久没有听过了。”唐晓峰绅士的摇摇头，表示不在意。一时间，两人之间有点尴尬的气氛被打破，聊天也变的随意起来。

　　“对了，你是我爹地朋友的儿子，为什么我小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见过你呢？”欧阳雪有些好奇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唐晓峰回答道：“那时候我身体不怎么好，爸爸担心我的身体，不怎么肯让我出去。所以，你从来没见过我也是很正常的了。我还不是不知道欧阳伯伯有你这么个漂亮的女儿！”欧阳雪笑了，明明两人的父亲是好友，他们却从未见过面，真是不巧。“直到我长大了些，身体调理好了，父亲才放心的让我和其他小朋友一样上学，再后来，我当了警察。不过前两年辞了，便没有再回去。”

　　欧阳雪听着唐晓峰说着他的故事，觉得也颇为有趣，不禁开玩笑说：“说真的，第一次见你，我不觉得你像警察哦！”唐晓峰挑挑眉，问道：“哦？是么？那你觉得我像什么？”“唔。。。就是一副富家子弟的样子啊！”听到这话，他呵呵的笑了。富家子弟，也的确是啊！“那后来为什么不做警察了？”“当了快十年的警察，觉得有些累，想到国外转转吧。”欧阳雪点点头，人在一个地方呆的太久，总会想换个环境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没有主题，从天气聊到文学，再从文学聊到IPSC。欧阳雪觉得很轻松，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和学长学姐在谈心，如此的自由。不知不觉，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欧阳雪看看表。“七点多了呢！”“那么，你要回去了吗？”唐晓峰望着欧阳雪，心里有些渴望她说不是。“嗯！是啊。下次有空再约吧！”有些小失落，不过无所谓了，既然有这句话，就代表下次还可以再见面。唐晓峰这样想着，站起身，对欧阳雪说：“那，好吧！我送你回去吧，这个时间很难拦到车。”欧阳雪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两人走出门口，唐晓峰说自己要去把车开过来，请欧阳雪等自己一下。欧阳雪点点头，站在原地等着唐晓峰。美国的夜，总是那么的美丽和奢华，却让人没有归宿感。美国的夜，不适合孤独的人！那么她呢？她是孤独的吗？“上车吧！”唐晓峰开着车，来到了欧阳雪身边。刚才的那一幕，让他觉得心痛。一身白衣的欧阳雪，站在夜空下，抬头仰望着什么。她在寻找什么？她为何如此不快乐？唐晓峰很想知道，真的！

　　夜空下，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谁来聆听？谁可解开心事？他，他，还是他？没有人知道！但总有一个人，会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