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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琴子雪落 ...

  •   雪花伴随着寒风缓缓飘落,如大地精灵在飞舞,过眼之处全是纷飞舞蹈的雪,白茫茫一片,渲染着大地的颜色。
      然而,一抹黑影打破了这纯白颜色,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在雪上移动,踏雪无痕,翩然而动,让人觉得只是惊扰了这片纯白的某个过客。

      黑影忽然停止前进,雪花却并未飘落在他身上,周身似乎有个天然的屏障将雪花与寒风阻挡在外;这时远处却传来了飘渺的琴声,琴声古老而悠远,距离相隔太远,听得不甚清楚,却刚好让琴音带上了神秘的面纱,让人想细细倾听。

      在停顿了一会黑影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向前移动,随着他的移动,琴音也听得更清晰;随着弹琴人按出的颤音,加深了悠远的韵味,黑影的速度却比之前慢了少许,露在面纱外的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如墨的浓眉淡淡的皱在了一起,漆黑的眼眸平静的看着前方。

      “难道紫音阁的人竟是如此待客之道?”声音是黑影用内力传出,所以竟传出了千里之远。
      琴音突然消失,只有余音绕绕。黑衣人见琴音已无,竟吐出了口气,心里暗道“这琴子雪落的琴音竟如此了得,虽然自己拼了全力或许能够走到山间,但少不了会受伤……”

      黑影尚未移动,却见远处飘来一人影,一袭白衣竟不知什么蚕丝而织,和雪的颜色一样,长至膝盖的头发却也是雪一样白,可是脸上却不见一丝皱纹,肌肤亦是吹弹可破,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灵动的眼珠落在自己身上,淡淡的一笑;足尖轻点,身子便飞上旁边的树上,而那纤细的脚竟未穿鞋。

      身子轻靠在树枝上,但还是让积雪从树枝飘然而下,手轻轻拔着怀抱中的琴弦,毫无韵律只是随便的拔弄,传出的声音却也如拔弦人一样慵懒。“不知阁下却是我这山间的哪门子客人?”

      “都道琴子雪落乃是江湖侠客,而我不是你敌人,今日到此亦并非有恶意,难道雪落姑娘就小气的不让小生喝杯茶暖暖身子么?”

      手指扫弦,只觉竟有寒风刮过身体,黑衣人微微一呆,却见雪落已在他面前,雪落调皮的眨眼,再微微一笑,让黑衣人又是一呆;雪落却已经伸出了右手,快速抓向来人的面纱,黑影急速的后退,雪落贴身上前跟着移动。
      “喂,后面是悬崖!”雪落懒懒的说着,还是不紧不慢的跟着,黑衣人无法从雪落的眼里判断出后面的地形,在他分心这会雪落的长发缠住了他的腰,淡淡的熏熏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后退的脚步稍微停顿……

      就这一会的分心,黑衣人面上的轻纱已被雪落抓在手里,原来那样的眉毛和眼睛下面竟是这样的一张脸,片段般的记忆再度出现在了雪落脑子里,串联起来拼成了一幅幅多姿的墨画……

      “咚~!”雪落被这声音惊醒,从回忆中惊醒的她看向发声处,却见黑衣人狼狈的摔在地上。“哈哈~”雪落看着少年摔在地上胀红了脸,竟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笑声在雪谷中回荡,让雪之精灵也被感染上,跳得更欢。

      如此的琴子雪落让樊篱无法相信,她就是那个让自己哥哥临死都要见上一面的女子,她就是那个每次见了哥哥都会脸红的女子,虽然那时自己还小,却也有些关于他们那时候在一起的模糊记忆。

      他见过自己哥哥时常痴望书房中那副画,画中那个抚琴女子,那时候的她发丝还是乌黑柔顺的垂落腰间,而哥哥总是唇角带笑,眼神痴迷而幸福,直到最后的失落,到最后的整夜醉酒……

      在他的以为中,画中女子应该如所有大家闺秀般温婉,那般知书达理,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然而面前的人那样的随意,那样的慵懒,还那样的出人意料……

      雪落停住了笑,细细看着眼前发呆的人,“地上冷吗?”

      樊篱收回思绪,想站起来却发觉袖子拉不动,微微偏头才看见她正踩在自己袖子上,无语的摇摇头,拉拉袖子再看看雪落。

      “地上凉,所以看你衣服材质还行,所以垫脚了。”说完没有因为踩了别人袖子的尴尬,反而一提身飞上了旁边的树枝上,可见她平时没少把别人的衣服当地毯踩。

      “……”樊篱看着又飞上树枝的雪落,再看看她虽然未穿鞋子的脚却不染一点污迹。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小樊篱,没想到长这么大了,还不叫姐姐。”慵懒的眼神里却也露出了对时间的感叹,原来自己与世隔绝的几年,再加上沉睡的几年,已经让一个孩童长得这般高了,和他那个时候一样。轻抚自己的白发,雪落淡淡一笑,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雪化成水滴在落雪手掌,翻下手掌让水滴滑落融入雪中,总是要回归要结果的。

      虽然那一闪而逝的感叹,却还是让樊篱看见,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中的一切。“樊篱见过琴子雪落。”微微拱手,却没依言叫她姐姐……

      雪落挥了挥没抱琴的左手,也没甚在意这称呼上的细微变化,只是微眯着眼,轻靠在树枝上,似乎随时会睡去。“找我有什么事?”雪落梦呓般的说着。

      樊篱摇了摇头,真相信她会在下一刻就睡过去。“是哥哥让我来找你,他想见你。”

      雪落虽然早已猜到必是那个人让樊篱来此处寻自己,然而如今自认为已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不去。”

      没有多余的话,只此两个字,却让樊篱垂下了头。“哥哥此生只想见你最后一次,只怕以后再也没机会。”

      靠着树的肩膀微微倾斜,闭着的眼缓缓睁开。“生死不过是自然循环规律,生亦何欢,死亦何恋,过去兼已化作泡沫幻影。”

      “如果你还在怪哥哥,那么我想当时的误会可以由我来说清。”樊篱只是平静的望着远方,然而他此时的内心却并不平静。多久了?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情节,那是个噩梦,困扰了他几年的噩梦……

      他出身在皇宫,那是个杀人不见血,却比战场更恐怖的地方,自幼失去母妃又不得父皇欢心的他,在皇宫虽是个皇子,却连太监宫女都能欺负的落魄皇子,因为自己的母妃也不过是个卑微的宫女,只是父皇的一时之乐才有了自己,母妃走的时候就是如此对自己说的,母妃走后,诺大的皇宫就再也有关心他的人。

      一天深夜,自己被琴音吵醒,那时候的他无法听懂弹的是什么,只觉得很好听,在琴音快结束时,突然传来笛音,琴音静了,只有笛音……。直到很久后他才知道,琴音是一曲《高山》,笛音是《流水》。

      之后的每日夜晚他都会听见琴笛和鸣,直到一天晚上他跑出房间,对着房顶大喊,“你们烦人不烦人,每日在我房顶发出这些鬼声音做什么?”那时的他无法知道怎么去接近别人,所以只能用这笨办法来引起楼上两人的注意。

      他没有听见房顶两人的回话,本想开口再说,却见房顶上的两人已经飞身而下,月光下的两人让樊篱无法移开眼,他只知道他们好好看,那女子比他见过的宫女都要好看,旁边的男子也是比画中人好看。

      他告诉他们自己是皇子叫樊篱,男子也告诉自己,他叫樊恒,他说:“我是你哥哥,你以后不要叫我皇兄,就叫我哥哥。”自那以后世界上多了两个人记得自己。

      那时候他觉得最开心的事就是每日夜晚,那时候雪落会在旁边弹琴,哥哥会教自己武功,饿了还有酒喝有点心吃,他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陪伴他。

      那天他被传旨说他父皇让他过去,他那时想父皇终于想起他了,心里很开心。他自有记忆以来是第一次走出自己的院子,原来自己的院子外面这么漂亮,他当时是那么感慨的,他就像个飞出了山间的小麻雀,对外面姹紫嫣红的世界充满着好奇。

      他跪在地上,好奇的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这就是自己的父皇,他在对上父皇眼睛时,只觉得好冷,他随即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这个东西拿去给你哥哥身边那个女子吃了,朕就让你做个真正的皇子,和你哥哥一样的皇子。”

      樊篱将奴才递过来的药收好,放在自己怀中,如此轻的东西,他却觉得好沉,压得他呼吸困难。然而父皇那句,“真正的皇子……”让他的心跳在沉重的同时还加速的跳动,自小受尽凌辱,这次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把握主……

      这些事在樊篱脑中快速的回放,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樊篱在雪落面前低下头,“那药是我下的,不关哥哥的事。”

      “你凭什么说是你下的药,我就要相信你?当初他并未向我解释半个字,我凭什么相信你?”本来靠着树枝的雪落,却已经飘落在樊篱的面前,本来慵懒的眼神这刻却是凌厉的。

      樊篱本来垂着的头忽然抬起,“因为我不能让你带走哥哥,他是我在那个皇宫的唯一一点温暖,因为父皇说让我做真正的皇子。”

      雪落凌厉的眼神却突然变得疲惫不堪,缓缓闭上,唇角却有血滑落。那个抉择的时候,心酸、依恋、无奈、解脱……,她以为那个时刻过后,她所记得的都将是美好的回忆。

      那时她本还是个懵懂的少女,艺成的她下山。对人人敬畏的皇宫很是好奇,才有了她半夜爬上樊篱屋顶弹琴的事,也才有了他们的相遇。

      他懂她,她知他,他说“此生娶妻唯她。”她说“此生与君共白头。”他执起她的手,“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本以为幸福会一直延续,直到那个晚上,因为等待良久未曾见樊恒如以前一样出现,她便在诺大的皇宫顶上乱撞,直到她累了爬在最高点的那个屋子顶上无聊的看着星星。
      “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一个声音传入了雪落耳中,让疲倦的她轻皱眉头。自小便习武的她,对身边一切都异常清晰。

      “我只想她做我妻。”

      听到这个声音的发出,雪落的心颤了下,忍不主静静细听。

      “你是皇子,你有你自己的职责,你的妻子是宰相之女,你应该以大局为重,我希望我走后你能把各方势力平衡好。”

      屋顶屋里都很安静,如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显得那么的可怖与神秘。

      “是,父皇。”在沉默很久后,雪落听见樊恒说了这三个字,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滑落耳角,最后滴落在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中。

      她让风吹干了眼泪,立起身,迎风而立,发丝随风飘舞,足尖轻点,衣袂飞阙,向着那个他们都熟悉的地方飞去。

      他们如往常一样,她弹琴,他指点樊篱武功。

      “尝尝波斯进贡的葡萄酒。”樊恒如此对她说。

      从酒里飘来了她熟悉的一种味道,那是她自小便跟着师傅试练无数毒药中的一种味道,如果没记错,这应该叫“睡美人”,它能让中毒者安静的睡过去。

      她看着他端过来的毒药淡淡的笑了,幸福原来不过是幻觉,能有如此结局自己也算是一种解脱,不恨他,只感叹他的决绝。笑,如夕阳中的蔷薇花,染满了整个眸子。

      在闭上眼的那刻,他好像看见了师傅的出现,听见的却是“生死契阔,与子……”笑还残留在唇边……

      她本以为在鬼门观走过一次,什么也该看淡了,却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心还是忍不住绞痛,师傅用了一切办法,救回了她的性命,却无法挽留那一头黑发。

      樊篱“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哥哥其实那日是想带你走的,而且他也布置好了一切,连他母妃也拖我带为照顾,可惜的是他没算到我会在你酒里下药。一切与他无关,你狠就恨我吧,即使杀了我,我也无怨言,只是求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雪落没理会跪在地上的樊篱,只是向山间飞去。一篇一篇的弹着琴曲,却连最普通的曲子也是弹得频频出错,心绪不宁的雪落手指飞快的扫着弦,周围的东西被琴弦的内力震飞。

      “缘起缘灭,因果循环,一切仇恨如过眼云烟,练武之人切忌心浮气躁。”这声音如一股暖流指引着需落体内乱窜的真气回归丹田。

      雪落闭上眼睛,调息好体内的内力。“多谢师傅。”

      “师傅说的是,那弟子这就下山去结了这红尘俗世。”

      一身青衫的道姑点了点头,可是淡然的眉间却微微显出不安,见雪落已走远,叹息了一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端看她的造化,天机不可泄露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琴子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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