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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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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未关上的窗户吹进来,轻拂着大红的幔帐。如鹅毛般的雪花“簌簌”地落下。
门外的红灯笼随风摇曳,在雪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剪影,像极了风雪里盛放的红梅。
新房----红色的龙凤烛、红色的嫁衣,满眼的红,还有冒着缕缕青烟的香炉,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唯一不搭调的,是新娘的脸色。
白,如纸般的白。
林雅欣双手抠着床沿,贝齿紧咬着下唇,渗出的血珠将原本苍白的嘴唇染得鲜红,在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的妖异。
龙凤呈祥的盖头早已滑落至床边,原本整齐平展的床单也已变得皱皱的。
痛,现在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痛。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死,不正是她想要的吗?为什么真到了这一刻,她却会觉得舍不得,会觉得心痛?
毒药,在慢慢地侵蚀着她的意识,也侵蚀着她的生命。眼前开始不断地浮现出许多画面,那些都是她曾经的记忆啊!如今,竟是她自己将其生生毁去吗?
“雅欣姐姐,救我…….救我……”模糊中,她看到了一个小男孩。他趴倒在雪地上,身后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正缓缓地将他吞噬。他挣扎着伸出双手,眼里尽是惊慌之色。那是一双独特的眼眸----浓墨般的黑、朝霞般的红,完美地融合在他的瞳仁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一双奇特的眼眸。
“小牧……”她伸出手,唤出一个名字。她想要抓住他渐渐被黑暗吞噬的身子,可无论手伸多长,她都无法触碰到他,反而离得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不要……”她痛苦地呢喃,眼前的幻影突然消失,失去重心的她重重地摔倒在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她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小牧,原谅我……原谅我……”她蜷缩在冰凉的地面上,眼角的泪水浸湿了地面。毒药,在慢慢侵蚀她的生命;痛苦,在身体里慢慢蔓延。
远远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寒风“呼呼”地灌了进来,扫走了室内的温暖。她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像是母亲体内的婴儿一般。
冷,刺骨的寒冷。然而下一刻,她便感到自己被拉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有随之入耳的惊呼:“雅欣,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如既往的关心,吃力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的脸,笑着唤了一声:“冬阳,你来啦?”
来人一身大红长袍,玉冠束发,一脸的焦虑,眉头微皱,如墨的瞳仁也因紧张而更加的紧致而深邃。
他是今夜的新浪,她的夫君----罗冬阳,一个如太阳般温暖、玉般温柔的男人。
他的手搭上她的脉,随后双眼扫视着房间,在看到倒在床边的药瓶后呼吸一滞。
“雅欣,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他用力地摇晃着她,“不是说了一切有我吗?你这个傻瓜,你怎么可以做傻事!”不可以,好不容易她才成为他的妻子,她怎么可以在新婚的当夜便弃他而去,怎么可以是这样一个结局?!怎么可以!他不允许,不允许!
“冬阳,对不起……”她伸手抚上他的脸,不舍得摩挲着。
“为什么?”他握着她的手,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脸,“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可以让你有事,原谅我……不能做你的新娘了,对不起……”她悲伤地看着他,努力睁着眼,想要多看他几眼。然而,她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终至一片黑暗。
怀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终至听不见。
看着晕过去的雅欣,罗冬阳眼里尽是浓浓的心疼。她还有微弱的心跳,一定要救她,不可以让她有事!
他一刻都不敢耽误,抱着生命即将流逝的她,冲入了浓浓的夜色中。
骏马,在寒风中疾驰,马背上驮着两人。
寒风,如刀般划过脸颊,刮得生疼,但罗冬阳已顾不得这些了。将怀里林雅欣的狐裘紧了紧,一挥鞭,催促骏马更快的前行。
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不可以就让她这样死掉!
疾行了两日两夜,骏马已死,罗冬阳只能抱着林雅欣在雪地里奔行。
远远地已能看见临音谷的入口,临音谷----她的第二个家乡,也是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地方,那里有用药如神的神医,一定能将她的生命挽回。提了提精神,他加快了脚步。
可是,他却忘记了,他怀里抱着的----就是这临音谷里医术最高明的神医了。现在的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到了那里,她就一定可以没事。风雪击打着他的身体,他丝毫不在意,只将怀里的人护得更严实了。
疾行的他没有注意到,那只狐裘里滑落出来的手,指尖早已成了紫色!
越接近谷口,寒风越小,顺着熟悉的路进入谷内,呼呼的风声立即停止了。
“大夫,快来人啊!”一走进花厅,罗冬阳立刻喊起来。
“怎么回事?是谁在大吵大闹?不知道……”一绿衣女子闻声而来,刚想斥责来人的无礼,在看到来人后有些讶然,“罗公子?”
“绿意?快,快帮我救她!”罗冬阳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
救人?绿意看着罗冬阳怀里抱着的人,脸被厚厚的狐裘遮住了,只剩一只手滑落在外。看着那只已经泛紫的手,绿意皱了皱眉。看来,已经是……歉意地对罗冬阳说道:“对不起,这位姑娘的病,我治不了。”
“什么?!”罗冬阳急了,这绿意是临音谷内四位侍女之一,医术也可以说是超群的,之前自己前来治病之时,她也是负责照顾自己的人之一,如果连她都治不了,那雅欣不就是……
“罗公子,你别着急,我让林婆婆再来替你看看,说不定会有办法。你先把她抱进诊室吧。”绿意安抚着他,言罢转身离去了。
林素在看到那双泛紫的手时,眉头皱紧了。绿意说得没错,看来,真的是回天乏术了,她的身上已经隐隐的透着死亡的气息。虽然如此,她还是替杜雅欣把了把脉,忽的惊道:“七星草?!”
“七星草?!”听得这个名字,罗冬阳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她服的是七星草?!”
七星草,天下至毒之物,中者绝无半点活命的机会。罗冬阳跌坐在扶椅上,难道,真的就救不了她吗?
林素拂开厚厚的狐裘,想要仔细查看杜雅欣的脸色,但却在看到她的脸时变了脸色:“小姐!”怎么回事,怎么会是小姐?她怎么会中了七星草的毒?!还穿着嫁衣?看了一眼仍穿着喜袍的罗冬阳,林素沉声问道,“罗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言语中隐隐带了怒气。
“谷主?!”绿意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二人斥责的目光,罗冬阳娓娓地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素叹了口气。
“林婆婆……”门外走进一个红衣女子,轻轻地在林素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惹得林素眉头紧皱。
罗冬阳认得她,四侍女之一的红衣。
看到躺在床上的林雅欣,红衣的脸上只是露出浓浓的悲伤,并无丝毫惊讶,看来是已经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你们把谷主送过去吧。”林素缓缓对红衣吩咐道。
“是。”红衣和绿意小心得将林雅欣从床上抱起,走出了诊室。
“林婆婆,这……”罗冬阳站了起来。
“如今这也是最后一法,小姐能不能得救……就要看天意了。”说着,也跟着离开了。
最后一法?也就是说还有机会吗?
罗冬阳焦急得坐在扶椅上,双手握拳顶在额头上,现在,他能做到,就只是在这里静静地等着结果了。
浓稠的夜色,月光,从未关紧的门口泄进来,将地面染得雪白。不甚清晰地,从远处传来一阵哀伤的歌声,似是在为心爱的人送别。那一阵歌声随着微风,在罗冬阳的耳边久久回荡。
两天后,罗冬阳带着未清醒的林雅欣离开了临音谷。
她们还是没能将她就醒,不过,她还活着,这已经足够了。
看着静静躺在棺内的林雅欣----大红的嫁衣,衬得她的脸白里透红,晶莹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嘴角还有一丝淡淡的微笑,好似一个熟睡的人。唯一不同的是,她这一睡,说不定就永远都不会醒来。
耳边回响起离开时林婆婆的话,“我用尽所有方法,只能保得小姐一命,至于她能不能再醒过来,就要看天意了……你带着她离开吧,或许,她更愿意留在你身边”他还记得林婆婆看着雅欣时那复杂的眼神----充满了痛惜与责备。
“是吗?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那为什么又要用这种方式离开我?”罗冬阳轻轻的抚摸着林雅欣的脸颊,轻声地问着她。他多想她能立刻起身给自己一个回答,可是,她仍是那样静静地沉睡着。
最后看了临音谷一眼,一挥马鞭,他便驾着马车离开了,只在雪地上留下两条常常的车辙。
看着远远离去的马车,林素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个人竟没一个是劝得住的!如今,她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但却无法阻止另一个的深陷。老天,你这是在惩罚我吗?她无声地低喃着。
“呼呼”的寒风从耳边吹过,似是奏着一曲哀怨的歌,久久,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