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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分橘而食 ...


  •   “那王兄可要小心,母后恼你多时了。成婚半载未带王嫂谒见,一声不吭地娇着藏着,成日跟我念叨着,说白疼你一场。”

      归宁提醒他。若论疼宠,在慈寿宫,少帝也未必越过他,娶了媳妇忘了娘,把从小带大的姑母扔掉犄角旮旯难免老人气恼。
      谢崧置若罔闻,骨指亵玩着轻烟,思及那张娇媚求迎的脸,喃喃自语
      “王妻未定,何苦扰了姑母。”

      “瑾之。”
      素衫美人怕他就这么走了,踌躇良久,才起身唤,又从袖中取了瓷罐来,眷注着。
      “这是太尉府的生肌膏,晚间时用在脸上,便好了。”

      他是她稚时的闷默少年,亦是她梦里的非分旖思。
      纵是身受世俗禁锢,也愿意为了眼前之人,尽弃誉名。

      故她明明是云英未嫁的闺内女子,却要日日打着寻归宁的幌子,跟着兄弟上朝的车舆,假意来这清漪园无事游思。
      “不必。”
      不过皮毛,还未到要疗伤的地步。
      归宁自取了来,塞在谢崧手上,取笑作弄

      “只是个罐膏,又不是什么定情信物,何必避嫌,再者说,咱们都在这,韵姐姐又是自小玩到大的,王兄拘谨什么?若是怕再被打,只管让王嫂来寻我,本公主跟她解释。”

      本只是送膏,被归宁这么一说,倒真觉得是两人首尾,素衫女子闻言,难堪的煞白了脸,忸怩在原地。

      她自幼多思,经不得这般僭越取笑。许是想到什么,又无端伤感起来

      谢崧缄默许久,才诫言
      “再胡诌,拧了你的嘴。”清清冷冷的,疏离的好似独善其身。

      归宁咂了咂嘴,对着骊忌做个吐舌的姿势,从碟里捡个青橘来,将其慢慢剥开,拈来一瓣塞进嘴里。果真酸的牙颤,再吃一瓣,才得了趣,眉开眼笑。

      “忌哥哥!”从小到大的惯习,她和骊忌喜酸,一个橘子吃不完,到了时节,分着尝个鲜。

      骊忌本是劝慰自个阿姐,见归宁剥橘,不等她吭声地就凑了上去,侯在边上,盯视着她把橘吃剩了,捡来食了半。

      “今年的橘真好,韵姐姐你也吃。”归宁挑了个甜的给她。

      骊韵把甜橘放在手里温了半响,也开始剥。将橘子一瓣一瓣在橘皮里掰开,散个花状,托在掌心里,觑着逗烟的王侯。

      见他不作声响,垂眸拈来一瓣吃,细嚼慢咽后,笼统吃三四瓣,肚子就胀了,捧在手里,转身问归宁道
      “宁儿,你还吃么?”

      “我吃酸的。”归宁瞥了眼谢崧,不敢多嘴。
      拿肘撞了在旁吃橘的骊忌,哪知道凤眸男子不明所以道“我不爱吃甜,阿姐。”

      不过半个橘子,舍了便舍了,何必在这里强勉。
      骊韵被亲弟推辞得、下了面,臊慌得一时浮了羞,眼梢处又酸又涩,手足无措。

      归宁哪里想一个橘子要捅个篓来,怔怔地,半阖着嘴,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今时与往年不同,她的少年,和别人拜过了天地,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与她分橘而食。

      她落寞地垂眸。“那便不要了。”

      亭间沉寂许久。
      “拿来。”
      清冷王侯如玉如璋,从骊韵手里,悠悠地接过半橘,剥着一瓣瓣吃完,闷默的像稚时那般。
      食毕,低声道“往后,不要再剥了。”

      话毕撩袍,头也不会的离了这檐亭。

      ·

      “殿下,可是去慈寿宫?”

      园外随辇侯立已久,谢崧卯时上朝,分明辰时已下了朝政,却辗转到清漪园里与故友叙旧共膳,对弈雅玩了数个时辰,挨过中午,到了未时,才想起王妻。

      燕京皆传淮南王盛宠,他却觉得不尽然,思及早间娇娇柔柔的美人,孤零零丢在慈寿宫,饶是他这样的奴才,也会心有不安。何况别人呢?

      “嗯。”
      清漪园与那慈寿宫尚隔一炷香的距离,谢崧在辇内闭目凝神,车马颠簸会,才沐着夕光进了慈寿宫。

      暮色渐垂,此间游廊曲桥,已然悬挂宫盏。
      谢崧身着缂绣金丝,在檐下驻步,见一宫婢踮脚挂盏,宫盏中的灯迎风摇曳,忽明忽暗。

      想必是灯油要烬了,不知为何,竟想到昨夜帐里,娇花搂着他在耳边说着那些蜜言,她说,自己是光…

      谢崧上前,在宫婢的诧异下,吹落了那盏灯,隐晦“灭了吧。”

      他从来就不是,无欲神佛,更做不得赔本买卖,谈何是光?
      又走了会儿自入内院。宫婢老嬷见他躬亲来迎,无不作揖叩礼,

      “娘娘与老祖宗投缘,已经秉烛长谈了好会儿了,老奴不敢打扰,只在这守着。现如今应是在寝卧里赏香。”
      苏嬷嬷领着他进了回廊,眉眼含笑。

      “赏香?”
      谢崧无声谑嘻,他家靡花玩赏的香可与姑母玩的不是同种,

      娇花喜靡赏,极其名贵异香,堆积进琳琅器皿中,燃玩作雅,逗烟成瘾。而姑母则喜文赏,研香成线,自矜微醺即可,以冶清致。

      两者截然不同,竟也能相谈甚欢?怕待会要抱着他恸哭泪流。
      行至寝外,听得卧内人絮絮低语,苏嬷嬷本欲通报,谢崧却早一步,以指噤了声,示意她退下。
      苏嬷嬷了然自退。

      “香以不得烟为胜,需隔火沉水最佳。故你平日里那般赏玩即是靡奢,更是俗套。”
      烟纱幔帐里,老者侧倚软枕,半阖着眼,打扇训示。

      知绾臊红了嫩耳,乖巧研磨这器皿中的香线,因其间次序颠倒,研得失了色,慌地从旁再以木镊取段,掷补进去。

      老者抬眸,以扇虚掩器皿,道“过犹不及。”

      “切忌不可半途而废,忙慌了手脚,此盏靡香,再磨可出色了。”这也是做人道理。

      知绾听毕,镇镇心神,依言取香,再研调色。
      “崧儿就是玩香好手,可从不教你?”

      她委屈摇摇头,谢崧每次来,只以指骨逗烟,未曾一次提及过无烟为上,反适得其反的让她误以为那人爱这烟尘,故常一盆以燃,熏得卧坐缭绕。

      “哈哈哈哈。”老者听的开怀畅笑,起了身子啧啧有声,放下手中纱扇,接过美人手中玉勺,帮着调灰

      “他是坏心眼,故意逗你的,玩香花样繁多,或蒸,或煮,或煎或焖,无烟为上。
      若真要熏,也要往灰中埋火炭,隔片炙香,可免与烟尘熏染。”

      其味温润,香韵悠长。
      “姑母,可是这般?”
      她乖巧的把香隔好,将不过巴掌大的器皿,置于太后面前。

      老者以指轻拂,将靡味打散,阖眼挨着近些,细品,赞“嗯绾儿聪慧,已有韵髓。”

      知绾受赞眉开眼笑,消了肿的五官,竟慢慢清晰起来。太后是越看越满意,又怨
      “在外面躲着作甚,还不进来,品鉴自个媳妇的香?”
      老者免他繁缛,诏他进寝来,许他屈身鉴香。

      谢崧得令撩袍入卧,却执意在榻前双膝跪地,行了个磕头大礼,拜道“见过姑母。”

      礼毕,慢踱到炉前,低着头阖眼品鉴。

      嗅之无烟,品之有物。斐然可观。

      “好香。”王侯一语双关。
      知绾垂首,直颈恭谨的坐在姑母边上,听到谢崧如此说,难掩欢喜。

      老者却不以为然,原是眉眼含笑,哪知谢崧离榻近些,刚落坐娇花的另一端,就变了脸色淡淡道
      “绾儿,哀家要考你功课,你也上前鉴香。”

      知绾怯怯地抬眼,以为是哪做得不对,依令屈膝再低头去嗅那香炉,正疑惑间,就听老者又说
      “嗅这些做什么?上前去,亲鉴苏合,可混了什么?”
      他沉眸懵怔。

      “到后头帐里去,闻了来复命。”

      府亭闲聚本没什么,不过附庸风雅,但既已大婚,做事亦需有度。
      辰时下朝,到现在几个时辰,把正妻放这晾着,大庭广众下跟红颜旧友啜茶对诗,纵是心无风月,难免招人龊思。

      王妃是没人训的,哪里知道,后宅内就没有不偷腥的男人,倘若放任不管,即便是心无尘杂的梵僧,在美色里流连久了,也会出乱子。

      不能人事?她倒也信。先帝在位三十几年,纵是患疾在床,何曾断过半载。
      太后抚茶吹沫,将其一饮而尽。以指打散鼻尖不若苏合的靡味。

      谢崧薄唇翕动着,欲言又止,还未婉拒,已被知绾牵近烟帐里。
      “绾绾…”他话未完,她已然欺身而上,攀着男人双肩,垫起脚尖,在他颈前深嗅。

      “殿下心跳好快。”知绾不明所以,娇嗔着。“姑母考我功课,殿下用哪里的苏合,如何用…”

      娇花以耳贴他胸口听声,正欲贴鼻以嗅,柔颈却被男人托了来,他右手拦腰将她拥进怀里,忽地低首衔了娇色,噬了满嘴香津。
      耳鬓厮磨间,似要将她揉进身子里,须臾,周身尽染女色。哪还有半分苏合,分明都是水粉脂香。

      “嘘…”
      知绾羞地将手曲在胸前,抵着轻捶他肩头几下,被肆狎得不敢声响,骨软筋酥,只得踮着脚尽数承应。
      待到她身子软了,男人才搂抱着她,含了娇柔嫩耳低声道
      “功课如何?”话毕,还作势将衣袖送上前。
      “你吃橘了……”好甜。

      眼下她懵得,将姑母训的话都丢了大半,滞苯地只余口里香腻清甜。哪里还想功课。出了屏只得扯谎道

      “姑母,许是刚学,绾绾闻不出别的。”
      知绾桃腮浮霞,眉梢眼角难退情丝,回话声漾着湿,分明是被人在帐后狠治过了。

      太后落盏抚盖,抬眼见自家侄子负手而立,眸邃含光,难掩自得。
      摆摆手笑言“算他识相,也罢,哀家乏了,今儿你们夫妻就相携归家,明儿,绾儿再来。”

      自个教出来的狐狸,早已黠狡成精。往返红尘,哪得片叶沾身。好在,少女来日方长,尚有可期。

      “是。”

      知绾垂眸恭敬地行礼,见老人家含混愠恼,又招了谢崧来沉色低语几句,毫不客气地拧了他耳朵,拿扇拍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分橘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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