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三月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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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积雪消融彻底的扑入大地的怀抱，熬过了寒冬的打磨，积蓄了足够力量的种子们纷纷顶开地面，探出了头好奇的观望着整个世界，以有限或短暂的生命为代价，逐渐为展现自身最美丽的姿态及下一代的延续而努力着。
冰封的河流重又开始流淌，得到了雪水的补给，更为欢快的沿着既定的轨迹奔腾；静寂了许久的森林，随着新芽的抽出、嫩叶的伸舒、枝条的扩展、花朵的绽放，再度现出了勃勃的生机。
在阳光的照拂下，在生命的欢唱中，寒冷刺骨的风也由此有了温度一般，饱含着芳草、野花、大树之类的清香和生气，轻柔的带来了远方的气味和消息……
“阳光，我们需要温暖的阳光！”
“大地的养分，要多一些，才能快快长大！”
“……要长高，要坚硬！要漂亮、香香……”
“还有风，我们需要那样的花粉……大家一起加油啊！”
“不行不行，开多了花，会太累了，难以结果的！”
一次次的放开心灵、扩展着意识，迪莉雅能越来越清晰的听见各种声音。细细的、欢快的、期盼的、努力的、沮丧的……发自各处的声音汇集着，仿若一场关乎生命之音的大型交响乐在永不停息的于生死间循环，而自己也变成了其中的音符，并持续着随之变幻不停。
我是融化的雪，无畏的汇入大地的身躯；我是大地的精华，尽情的随着种芽绽放而消散。
我是水，奔流不息，不在乎蒸腾减少、清音不再；我是树，经年矗立，年老倒下也毫不胆怯于回归；我是风，为了生而绝不停息，一旦停滞便意味着死亡……
我从黑色、厚实的坚实与辽阔中获取力量，我与那无所不在的生命一同游历——
“够了，姐姐，我不舒服，饿了！你就是你，什么其他的都不是……快醒来吧，姐姐。”
“……哦，好的！”
直接作用于精神意识之中，迪欧平静的催促声惊醒了迪莉雅。条件反射一般的做出了回应，但她还是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精力更为充沛的同时，迪莉雅很自然的回忆起了玉蛇的提醒，知道自己不能太过沉迷其中，以免被同化、感染。然而她却仍有几分心情复杂的发现，起初的自己虽然只是为了快速增强实力，现在的自己却是越来越容易，也更喜欢沉浸在这些感悟、沟通和交流之中了。
毕竟相对于复杂的人类，这些单纯的、直接的悲喜更容易令人得以放松，使得她不必挂心于吉利人的即将来访会否存在不利影响，由古二弟的满月宴上自己是否会被带出席、有无麻烦，奥尼和国王父亲开始忙碌而探视的时间减短、保护是否会出现纰漏、袭击是否会增多，侍女们会不会改变态度、言行举止又将如何等等的诸多杂事了。
“姐姐你不是说过，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这样，算不算你解释过的杞人忧天？患得患失？”能感觉到迪莉雅放开心灵状态下的情绪波动，迪欧问得直接，很有几分现学现用的高效性。
“这不一样的，事物有多面性、变化性。我是想要考虑清楚、尽量减少突发情况，保证大方向能顺应自己的安排……这叫谋定而后动。”迪莉雅摇摇头，不慌不忙的举例说明道。
“比如说，要是吉利的人也和奥尼一样常常守着我们，为了避免被查觉、认为我们奇怪，我们的联系就得少一些。所以抽空划拨给的你的那部分也就得多一些，免得我们长时间难得再接触到了……这就是考虑清楚后，才能尽早布置的。”
“嗯，我知道了，明白你的意思了。”领悟得很快，迪欧肯定的表示自己会记住这些，“下次你会慷慨些，我能多吃点，不会容易饿。”
“两码事，你要努力自力更生才好……明白前面的就行，忍耐、时机之类的，都需要功夫的。”迪莉雅的眼角抽了抽，将今天的收获划拨了小部分给呼呼大睡中的玉蛇，更多的传给了令自己觉得还是欣慰的弟弟，终究有几分好奇的问到：“小弟你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和我联系……一点都感觉不到其他的？自然的世界，那些色彩、声音和经历，还有直接的能源，都很有意思和益处的。”
“哦……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只能感觉到你。”迪欧的回答不需要思索。
睁开眼睛就是房间内一成不变的摆设和周围无关、无趣、或有着复杂居心的人们，闭上眼睛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不甚甘愿却无奈且茫然的思绪、接连不断的疑惑……
除了那位姐姐被抱过来晃晃的时候，能仰头仔细的看两眼她那模糊的身影外，无法动弹、更少被抱起的他连姐姐的摇篮和确切的样子都少见。
迪欧细细的回想着，想尽量说得明白一些，却始终难以完全描述出自己的感觉，终究也只有小做重复的，表达着自己想要更为接近、获取的本能。
“除了黑暗，我能感觉到的，只有姐姐……你一个。也只有当你放开心灵、精神和意识，我才能清晰的感到些许反应和情绪。除了很多的绿色，还有金芒和白光，不过这些在围绕着、限制着，不让我过多的靠近和深入。这是姐姐你的意志吗？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在迪欧的感知中，和周围微弱得可以忽视的热源相比，超脱于黑暗和寒冷，也只有那一个方位上有着并不刺眼的、温和稳定、磅礴繁茂的绿色光芒，是令自己能够稍许放心、亲近和向往着的生命之源，也是唯一的色彩。
可惜的是，自己还是被制约着、束缚着，难以动弹和真正的接近。
还有精神进一步触碰时，闪过的如同灿烂阳光般的金色丝芒，以及玉蛇缠绕似的白芒，是保护、防备，却也是一种拒绝太过深入的意志？
每当那股生命能源弥散过来、源源不断的输入时，令人垂涎、难以抗拒、想要攫取，却也只能勉强控制着自己，克制着需求、不能主动争夺，免得姐姐耍人一般果断的故意截断或停止——这种所谓的忍耐、煎熬，真是辛苦，很麻烦……
“啊，会这样啊，我自己都不清楚。那大概是我还不熟悉，也不太控制得住出这些力量。”至今还不算太明白自身能量的确切形态和表现，迪莉雅有些吃惊及惭愧，“以后你要是再想试一试，记得提醒我注意一下，我会尽量控制着试一试的！不过你是靠近了会被弹开？没有被攻击吧？没出什么事吧？
“……”听得出这的确是大实话，迪欧产生了一种无奈和无力感，觉得自己不应该较真、惊讶的同时，却也有一种宝藏所有人还有待锻炼，自己也需要小心和保守的接近，以免被波及和牵连的认知，“我明白了，以后会更小心的。这几次还好，没事的。”
同样也能感受到弟弟有些低落和无奈的情绪，迪莉雅仔细想了想，却也找不到导致弟弟有所想法、心情变化的确切理由。
就她个人而言，她是觉得双胞胎有默契当然好，毕竟这也算是难得的新体验了。但要真是彼此能心心相通、随时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最终就还是有些恐怖和不适应了。
想到这些，觉得先摊开说说也不错，迪莉雅还是实话实说道：“其实，这也有可能是下意识的保护个人的隐私。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秘密，所以人与人之间也有些距离需要保持的。”
“太远了会疏离，太近了也容易闹矛盾、彼此伤害……总之不用担心的啦，不管怎样，我会尽力保护你的！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此时，迪莉雅说得慷慨和痛快直接，到是未曾想过以后的自己会有后悔的时候。
她也很难以想象，这些自己都逐渐记不太清的话会在以后被不时的拿出来重复——常常会被渐渐长大的、吃不住的弟弟用“秘密”来搪塞和阻止了解一些事情，她很是郁闷了多次，通过之后的旁敲侧击、转移调查方向，才能偶尔的扳个平局。
但即使这样，也不过是在成年之前。再之后，终究是越来越难以琢磨和了解，外表清俊柔和、微笑依旧，却强势得连解说也稀少了，而仍是时不时发病的身体，仿佛与坚硬的意志是截然相反的两码事……
此刻，迪莉雅还在循循善诱的说着：“……你要记得小心点，在吉利人来的时候，即使不舒服也不要当众突然联系我，也不能胡乱吸收些什么……免得碰上了什么忌讳。暂时忍耐一下，之后我会多多找机会的！”
“知道的，就像奥尼在的时候一样。那几次被奇怪的香气影响了，我也没做什么，忍住了的。”仿佛天生就懂得趋利避害，也极为明白迪莉雅的顾虑，迪欧就事论事的回答得干脆、冷静。
“很聪明，好孩子！以后我们都要更加小心的，我也会更加注意、早作提醒。”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听着这些话语，瞬间闪过的回忆令迪莉雅的心沉了沉。
虽然总觉得是自己没机会靠近多闻闻的香水可能存在问题，她在事过境迁后，也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问道：“你应该能闻得到风里面的香气吧？会不会对这些香气过敏？”
发现迪欧王子对某些香气过敏之后，侍女们被严加要求不得喷洒香水，室内原有的点缀用的干花也被撤了下去，连最早摆放的盆栽也因为萎靡而一同被搬出了房间。
不过在这乍暖还寒的3月底，总有些花香、草香无法被禁止、隔绝，会顺着轻拂、流淌的春风在房间内萦绕不息、继而加强。
考虑到即将到来的群芳愈盛的时节，也无怪乎迪莉雅会想到香气，更担心迪欧要是有花粉过敏症之类的，会是更难熬了。
“这些没问题的，我很好。是那些……有古怪。好像在潜藏着，想勾动、拉出去什么……”
迪欧的否定回答，让迪莉雅放下了一部分心。确认了弟弟不是过敏，而是香水的确有些问题，她有些奇怪为什么奥尼没什么反应，只是当生病治疗。
是因为他也是对香水避而远之、不甚了解，所以未曾查觉？还是把握不准、证据不足，只能故作不知了？
还有，为什么自己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有些许古怪？完全没有弟弟的那种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迪莉雅的疑惑情绪有传了过来，但是迪欧没有解释。
那些很奇怪的黑色气息，带着些许黑暗的氛围，有着熟悉……似乎能让自己想起什么。
可惜，身体并不适应。由光与暗构成的身体，还过于脆弱，所以并不能接受、吸收和消融那些带着恶意的纯粹黑暗……但是只要适应了、熬过了，其实并不能形成太大的威胁，终究是能掌握的。
很清楚自己当时的感受，所以迪欧觉得更不适合解说。他到是估计着，在吉利人的面前，可能要比在奥尼面前更深的隐藏自己。
要用这个真正的人类身体隐藏自己，要用本能来压制着自己……人类，自己会这么区分，是不是自己其实不算是人类呢？
人类的孩子，这个年龄似乎什么都应该不怎么知道的。除了本能，只剩下本能吧？
“姐姐，你是人吗？”
“……当然是！”
“那么，我是不是人？我是什么？”
“……现在的话，当然也是人！呐，你大概是天才吧，天才也是人的。”
“不是说婴儿只有吃喝拉撒的本能？那我们似乎知道很多……不奇怪？”
“知道得多，总比傻乎乎的死了要好……难免有生而知之的怪异人类。”
在迪莉雅和迪欧的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时光就这么有惊无险、平平静静、一如既往的如水般的飞逝着。
直到二王子由古的满月庆典恰好刚上春季庆典，又适逢吉利王国的贵客们到访，显得颇为盛大的举行了起来，一切才有了一个小小的变化和转折。
这一天，是迪莉雅第一次被单独抱出来，见到闻名已久的由古弟弟。不过这一次见面，她只觉得这个弟弟虽然有些丑丑的，到的确是身体健壮、哭声嘹亮，而且伺候的人很多，保护得似乎更安全。
这时候的她，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了吉利王国的两位公主，占卜师塔的塔长以及白魔法师等随员的身上——毕竟这些人，才是以后和她密切相关、影响深远的人。
在大陆诸国的认识中，吉利王国是个小小的，仅有少座城池和些许村庄的小国。
除了地理位置险峻、易守难攻，据说是坐落于神和巨人也无法撼动的断崖之上的吉利城，那里唯一被人们牢记的，最大的特产便是占卜师和美女。
暂且不提占卜师塔中那些预言准确、随时在危险中探寻着真理的占卜师们。吉利王国这一代的三位公主中，曾经的长公主茵格殿下与富丹王国的妮玲公主被并称为大陆第一美人，她最终主动的选择了被其视为帝王之星的格兰国王。而二公主玲达殿下、三公主艾丝殿下，或因待价而沽、或因年龄尚幼，仍是待字闺中，在诸多求亲者中挑选着、等待着。
不过相比于金发灿烂、姿容妖艳、耀眼傲然的光辉女神茵格王妃，褐色长发编制成小辫，棕眸明锐的二公主玲达只算得上是清秀佳人，即使明亮的双眸透露出坚毅和胆识、脸上有着少见的沉静和大气，却仍是显得普通得多。
而柔顺的黑色长发静静垂落披散，温和的蓝眸仿佛包容了天空，盈盈如水、顾盼生辉，三公主艾丝到是个美人，只是那种夜之女神一般的平和、雍容、静谧之美，粗一看也仍比茵格王妃逊色不少，到有几分美丽的瓷偶的易碎和摆设之感。
交际性的寒暄过后，迪莉雅发现自己被艾丝公主抱到了手中。
在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中，她觉得只有心灵沉静下来或是细致的人才能细细的看出和感觉到不同，被那双仿佛透入心灵、带来安宁之感的蓝眸注视着，会令人觉得全身都是温暖的，还有那纯净的微笑，蕴含着温和与包容……和茵格王妃和玲达公主完全是两回事，甚至可以说不像是应该见惯了血腥的王族成员，这是独属于艾丝公主的魅力和气质。
至于玲达公主，迪莉雅记得奥尼曾提到过，她是现存王室中唯一能使用秘石的人。但是听着做为领队的她与国王父亲的交流，迪莉雅很有几分无奈的遗忘了那些恭维，隐隐觉察到了其他的意图。
“迪莉雅公主的天赋能力真是很强，居然就能让秘石进入休眠时期……哦，很完美的低能量供应状态，持续着的供给和生长也很正常，看来是能完全收放自如了。亏我还一直在担心会出问题的，真是小窥了……陛下放心，以后的操纵和控制只要多练习和学习，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的。”
玲达公主的这些话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夸奖，也得到了国王诚恳的感谢，以及希望之后能多多联系，时常能关注和协助小公主之类的带着礼节性回应的话语。
但这之后，玲达公主显然心思活络更为了几分，她的礼貌性感慨中透出些许精明，更带着半试探性、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相信姐姐也不会遗憾的，小公主长得这么漂亮，以后绝对也会是大陆第一美女。就不知道谁有那个福气娶回国了，要不陛下考虑一下我国的小王子？占卜师塔的那些书籍和导师们的经验，对迪莉雅一定会大有裨益的。我哥哥的那位王储，亚尔德王子也只比小公主大一岁半左右的……亲上加亲也不错的，绝对能得到更好的照料的。”
亲上加亲……是你自己有这方面的想法吧？
玲达公主看着父亲的眼神，有那么几分意思……还是想要联姻？
所以艾丝公主都有着几分不自然了……不会是趁机送来，两选一？
迪莉雅并没有怀疑自己的感觉和判断，隐隐感觉到了其中的强烈意图，带有几分同情的她选择了老老实实、不引人注意的随着艾丝公主待在一边，自成一方安静的角落，颇有些置身事外的待到了宴会的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三月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