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尘别》夜汐微

6、夜·凌阙

　　【从前我不相信命运，是因为我憎恨着，憎恨着这无谓的离别。】
　　那座府邸，金碧辉煌。龙城城主，从建城以来，就由梦家世袭。其他的诸城，瀛洲岛出云城，蓬莱岛天都城，火焰岛楼兰城，幻翼域比翼城，也大致是如此情形。但在龙颐、龙魂、龙颜、龙乾、龙心五大家族的控制之下，城主也只是傀儡而已。龙城是五大城中的主城，八年之前，战士宗族龙颐和剑客宗族龙乾为了争夺龙城的主宰权大打出手，战火蔓延，五大家族都卷入其中，各怀鬼胎的族长们用尽手段，所争之物已不再是龙城之地。相持多年，龙魂一族突然退出，龙颜和龙心也与龙颐断绝了盟友的关系，形势急转直下，龙颐立刻转为被动。
　　真正让龙颐彻底落败的是前任族长祁司的死。那夜大雨滂沱，夜色浓得显出了血的颜色。百年来屹立不倒的神话龙颐就这样被龙乾踏平。祁司倒在城中心的龙环索架下，反复地念着一个一个名字。
　　倾茗。倾茗。
　　他身后的金色索架上，龙颐的图腾，金铜的梦戟卧龙被他的血染成黑色，像是流干的眼泪，嘲笑着他。

　　倾茗，倾茗。
　　碎瞳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唤道。
　　“你……还好吗？”
　　倾茗面对着这个姐姐，神色复杂。好不好，已不是她可以回答的问题了。她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是脑中混乱得很，她无法停止疯狂流窜的画面，像是想被忘记的东西一下子又被召回，让她头疼欲裂。
　　碎瞳垂下眼睫，“要不是当年祁司大人定要将你带走，我们又怎会落得花落人亡两不知呢。此次从西域而来，也正是为将你寻回。以后，你就回到龙魂，再也不用过这样漂泊的生活了。”
　　她顿了顿，“这是夜。是我的朋友。”
　　倾茗没说什么。她拉着月殷，转身离开。
　　这算是什么。回来，我回哪里去。漂泊，本非我所选，而今，我却……
　　“倾茗……”碎瞳叫道，“不要走……如果，你不愿意回龙魂，可以和夜一起走。”
　　倾茗没有回头。
　　“倾茗！……难道你连夜也不认识了吗。”
　　夜。
　　我认得你。
　　八年前在迁往东海的途中，我第一次遇见了你。你黑色的斗篷，深黑的发，夜色一般的眼眸，我怎能忘记。我从凌风手上救下了你，也许是出于一点小小的私心。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对你，是这样的一种心情。
　　倾茗停下脚步，回过头。
　　“……夜。”

　　“八年前，我从战乱中死里逃生。龙心脱离同盟后便被各族睬在了脚底下，没有人看得刺客一族。加之平日里总是执行黑色任务，我们也从来没有同伴可言。我混在迁徙的队伍中，混口饭吃。我藏得很好，没有人发现我，除了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我一直记得，月牙白的长发，湖水蓝的眼眸。她知道我不是龙颐的战士，却不戳穿我，每天还偷偷给我带些吃的来。我那时没有勇气告诉她我是刺客这件事。我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惠，却无法拒绝她淡淡的笑容。”在出云的飞瀑前，夜与倾茗比肩而立，以一种怀旧的声调回忆道：“直到被凌风发现。她挡住了凌风长枪，在我的身份被拆穿之后。”
　　倾茗静静听着，眼中的波澜浅浅地泛了起来。
　　夜看向身边的少女，月牙白的长发，湖水蓝的眼眸，八年来，不曾变过，只是多了些许沧桑，些许冷漠。“倾茗，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夜的声音今天格外温柔，那种渗入骨血的寒气无影无踪。但是他的话语依然有着自我的风格，带有一副“你不许拒绝我”的威胁感。
　　倾茗抬起头，露出离开凌风后的第一个笑容。
　　“好。”

　　“烧饼，烧饼！又大又香的烧饼！哎~”集市上，卖烧饼的王二正卖力地吆喝着。自从上次灯会之后，城中的人流便明显多了起来，以前被禁止的早市也重新开张。王二的烧饼生意蒸蒸日上，每日忙得不亦乐乎。
　　“小兄弟，还是和以前一样，两个烧饼？”看到那个熟悉的小身影，王二问了句，手中已熟练地装好两个烧饼，递到对方手上。
　　“谢谢，给。”那人接过烧饼，给了钱，一边啃着，一边往不远处的梦府走去。
　　“唉，这小兄弟也不知在想哪门子的心事，每天都在梦府周围晃悠，像在等什么人似的。”王二不禁叹道，“如今这世道，可真是什么奇人都有哇。”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月啸守在梦府门前，等待着大门的开启。
　　“恭迎城主。”车上下来一人，对着门里缓步走出的年轻男子揖道。
　　他便是龙城的现任城主，梦凌阙，也就是灯会的晚上，与碎瞳言谈的男子。
　　月啸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驾前，大声喊道：“城主！城主！”侍卫们把他强行拉开，却见梦凌阙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住手。
　　“你要见我？”他温和地对月啸说。
　　“城主，你什么都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碎瞳小姐在哪里？”

　　八年前的这场浩劫，被称为“天劫”，在后来也很少被提及。战败的龙颐迁往遥远的东海，而龙乾则坐镇龙城。梦家在纷争中并没有扮演什么重要的角色，没有实权的他们不作他想，保持中立，安然度过了这段恐怖得让很多人都不敢提起的时期。天劫一过，老城主便撑不住了，很快让位于年仅十六的长子梦凌阙。梦凌阙才华出众，生性淡薄，所结交的也都是些文人雅士，与暴力世界的纷争敬而远之。在他和龙乾族长剑魂的重整下，龙城如今也是和平安宁，繁华不逊当年。对于八年前的事情，人人都是讳莫如深。但不知为何，所到之处，竟没有一个人知道碎瞳何许人也。月啸想到了那天在场的城主，便没大没小地闯过来了。
　　对于月啸的问题，梦凌阙没有直接回答，他把月啸请入府内，上茶，静坐，天马行空，谈了不少题外话。而月啸却是越来越沉不住气，最后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小孩子脾气马上上来，对着梦凌阙就大呼小叫起来。
　　岂料梦凌阙也不恼，只是淡淡地笑道：“怎么，这点耐心都没有的话，你是无法待在碎瞳身边的。”看着月啸受挫的表情，他有些狡黠地说，“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你若是想见碎瞳，就得有某种觉悟。这些，你自己要想清楚。决定了的话，我便告诉你她的所在。”
　　月啸像是得到大赦一般，立刻笑起来。“好！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说

　　现在觉得不能完全按照实际的时间来写，所以，有些人物呢，就会提前写，希望大家能看出他们的影子！不懂的话留言哟，微微会细细解答滴~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