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佐舞衣

3、黄老师的自白

　　被分配到这个小镇上来工作，是我说服了很多人才，而且得罪了恩师，才得以实现的。

　　当年，我是一个已经在画界已经展头露角的画家,被称为最有希望的画家。我喜欢画画，而且爱画成痴，每当沉浸在绘画的世界，我可以不吃不喝，在画室里待上2天，所以被朋友戏称为画痴，很多同学和朋友都为我担心，说：
　　“人生如果只是像你这样枯燥无趣，还不如做一棵植物，一只动物来的好。”
　　很多朋友，老师，都热情的为我介绍女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每次，都找好多借口推辞掉。所以，我也一直对自己说，这一辈子，就以画画为生，老婆嘛！没有也罢！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遇上了陈老师，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认定了她，她不是什么美女，可就是那份恬静，让我宛如看到了一幅画。对于爱画如痴的我来说，拥有一个画一样的爱人，那还有什么怨言。我不顾光明的前途，不顾师长的反对，只身陪着她，来到这个小镇，对于没有双亲的我来说，她的家人，就成了我的家人，对于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的我来说，简直到了天堂。

　　我就决定在这个小镇住下来了。在一家小学教美术，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每个月去一次上海，进行各种美术活动。

　　我一直过这满足和自乐的生活。在画画上的收获也不是很多，只有几幅被编到了《国画之宝》的书里面，另外收了一些弟子，教他们画画。

　　第一次见到让我大吃一惊的是批改的一份美术作业。我从来没有这么震惊过，一个小学生，竟有这么高的绘画天分。

　　那是一幅油彩画，圆顶式的地西方建筑，没有墙壁，只有落地玻璃窗，白色的窗帘，微风吹过的痕迹，能清楚地感受到。一个不是很大的游泳池，旁边是两张白色的躺椅。远处是绿色的山，点点红花掩在绿色中，远近法用的很好，而且，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梦幻感。

　　看了一下画纸上的名字，是一个叫做花颜的女学生。好有天分的一个学生，我决定了，这么有天分的孩子，一定不能埋没了她。于是，我就去她的班上找她。
　　当我到了她的教室，只看到一个男同学在，当我说明来意，那个同学竟然激动地说：
　　“我去叫她。”
　　不一会儿，刚才的那个男同学就领着一个女孩子过来了，我看着那个女孩子，终于明白刚才那个男孩子为什么那么激动了。
　　白皙的瓜子脸，眼睛又黑又亮，好像一湾深潭，能够把人吸进去的一湾深潭，长长的头发，穿这一间鹅黄色的连衣裙，说不出的轻灵动人。刚刚3年级的一个女孩子，让我这个年级一大把的老头子看了，都忍不住动心。
　　“你是花颜对吧！我是教高年级美术的黄老师。”
　　“黄老师好！”好一个懂礼貌的女孩子，教养好，人又美，真不知是什么人家教出来的小孩。“我受你们美术老师王老师所托，帮你们批改上一个星期的美术作业，我看到你画的画觉得很有天分，所有来找你，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学画画啊？”
　　“我？”小女孩吃了一惊“不行，我对画画没什么兴趣的。”
　　“你有画画的天分，为什么不愿意学啊？”我怕她是因为学费什么的担心赶紧加了一句“我不收学费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那幅画。
　　“不是学费的问题，而是。。。。。”小女孩显得很犹豫。旁边的那个男同学看着我手上画,“花颜有美术天分？这幅画是花颜画的？天哪，花颜，你笑死我了，除了签名是你，其他的我看都是你家柳姿的杰作吧！”
　　“柳姿？”我觉得奇怪。
　　“你给我住嘴，”小女孩狠狠地瞪了那男同学一眼
　　“这画不是我画的。是我家的邻居，一个叫柳梓的哥哥画的。”
　　花颜，柳姿？我不禁笑了，“你们的名字还真般配。”
　　“不是姿色的，是桑梓的梓，他们乱讲得啦！”
　　小女孩脸突然红了一下。“桑梓，今天多大啊？”“18岁，已经是高中生了”
　　“这幅画，是摹写吗？”我怕她听不懂“就是照着什么图画的”
　　“没有，我只是跟他说，我以后想住这样的房子，这是我的梦想，后来柳哥哥就帮我画了。”
　　小花颜好像很后悔，低着头，
　　“黄老师，我不是故意要叫人代做作业的，只是我的画一塌糊涂，实在画不出来”
　　“没关系，我不会怪你，你可以介绍他给我认识吗？”
　　“好的，柳哥哥星期六会从学校回来，到时候，他回来我们学校，看我排演。哦，我是学校舞蹈队的。”
　　小花颜走了，我却因为她的缘故，而认识了我生平最得意的弟子。

　　那一天，是礼拜六。在小学高年级班有补习课，我们老师一般都是要到校的，低年级的学生一般都是有课外活动的，比如说合唱团，象棋兴趣小组，乒乓球兴趣小组之类的。而花颜就是舞蹈队的一员，这个舞蹈队听说获得了很多大奖，市赛第一，省赛第一，好像马上去参加全国的舞蹈比赛。而花颜，好像是舞蹈队的领舞。难怪，那么清灵的女孩子，不跳舞，可惜了。

　　我来到跳舞的体育操场，听说今天是最后一次彩排，下星期就要去参加全国的比赛了，很多家长都来参观，人山人海，围了个水泄不通。因为我是本校老师，干脆走到了后台。女孩子们都在后台打扮，除了舞蹈，我们学校还有一个百人合唱团也会参加比赛，所以后台挤满了人。看着孩子们忙得热火朝天，叫声不断，让我感到了青春的活力。年轻真好！

　　花颜是耀眼的，站在一百多个人中间，还是一下子能找出她。她早已经化好了妆，已经掩掉了原来的面目，显得有点妖艳，虽然说美人应该是“淡妆浓抹总相宜”，但这个才小学生的姑娘，已经如此，长大了该是如何的动人美丽啊！孩子们早已经准备着出场了。我站在后台，看着领舞的花颜，杨玉环啊！不由得想起一首诗
　　“罗袖动香香不已，
　　红蕖袅袅秋烟里。
　　轻云岭上乍摇风，
　　嫩柳池边初拂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节目已经结束，是如雷的掌声把握从沉思中惊醒，花艳轻鞠一躬，像一只白色的蝴蝶飘下台。没过多久，好多家长都已经陆陆续续的从前台来到后台，看着孩子们自己在换演出服。

　　我看到花颜在轻轻的朝我招手，我越过人群，走了过去。小姑娘，指了指后台的外面“柳梓哥哥来了。”我跟着她，来到外面，远远看去，一个很高大的男孩子站在外面，穿着很随意，牛仔裤T恤衫，很阳光。眼神有一点锐厉，很挺得鼻梁，一看就是一个有主见的少年，在看到那个女孩靠近的瞬间，眼神刹那间变得温柔无比，我有些来了然。

　　我走上前去，
　　“你好，我叫黄兆，是这里的美术老师，我看过你的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学生”
　　我有点紧张，人家是拜师学艺，我是求人做徒。
　　“黄老师是吗？我又听说过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的一些作品，但是，我无心学画，只是兴趣而已”
　　“你很有天赋，想象能力和洞察能力很好。不画画的话，有点可惜。”
　　我有一点惋惜，当年我的恩师，在游说我学画的时候，可能也是这种心态吧！求才若渴？我苦笑，不由得向花颜看去，希望她能帮忙说服他。
　　“柳哥哥，你不学吗？那我学，你可以每天来看我？”好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你要学？就你那水平？”少年有一点啼笑皆非，
　　“那还不如我去呢！”
　　“那你就是去了？答应了就不能反悔的哦。”说着，那个女孩儿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是谁说那个女孩子是个好女孩子的？
　　简直是一个小魔女，一句话，就把人拉进了一个圈套。男孩子露出宠溺的笑容
　　“你那么喜欢我学画？”
　　“我是绘画白痴，你得要帮我的分一起补回来。”女孩子露出严肃的表情。

　　就这样，我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天才，一个是蠢才。那个柳梓真的每天回到我的画室来学画。后面一个拖油瓶的花颜。我从来没有不知道，那个跳舞跳得像精灵的女孩子，画的画那么惨不忍睹。那个看似很精明的男孩子，却不知道怎么会被那个女孩子吃的死死。可能跟当初的我一样，为着自己坚持的东西，可以奋不顾身吧！
　　花颜那个小姑娘明明对画不感兴趣，但天天来，缠着我的爱人要喝绿豆汤。自从他们来了之后，慕名而来的学生又多了很多，大部分人都回找机会跟花颜说话，那个女孩子都回微笑的回话，大家都亲热地称呼她“花花”。
　　他们那么和谐，那么快乐，整天在我们家的院子里欢声笑语。对于没有孩子的我们来讲，这种天伦之乐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因此，我的爱人每天都会做很多绿豆汤，然后等着那个小女孩用软软的声音和阿谀的表情跟她说：
　　“陈老师，你的绿豆汤天下第一。”
　　其实，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孩的外婆是我们镇上有名的厨师，我吃过一次，绝对可以和上海的名厨一较上下。她的母亲和阿姨都有继承衣钵。。。。。那么窝心的孩子啊！红颜不薄命就好。。。。。。

　　就这样，过了一年，柳梓考上了一座名牌大学，要离开家上学了，在这一年里，那个少年展出了6幅作品，都受到了画界的好评。我也很欣慰，即使，不来学画了，我也可以放心了。
　　可是，那个少年在临行前的一天晚上，一个人来到了我的画室。“黄老师，我以后每个礼拜还会来的。”
　　我大吃一惊，
　　“我不放心小颜。”那个少年语气里透露出的执著和信念。我仿佛，看到了当年，我不顾恩师反对，背着简单行李，来到这个小镇上的我一样。我点点头
　　“你来吧，这里随时都欢迎你。”

　　就这样，每个礼拜天，那个少年依旧每个礼拜天，带着他的拖油瓶来到我的那个小小的画室。那个精灵顽皮的小姑娘的画功依旧不见长，后来，小姑娘自愿作大家的模特。我知道当年每个学生都有画她，但是，我一直没有看到过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那位少年的画。

　　当多年后，我看到一张已经有破损的素描时，我才知道，当年，不是他没有画，而是不敢让人看到，那画里显露出来的浓浓情意，是那么的直接和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