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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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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伍少骑马淌过桂花溪又行了一阵,果真瞧见一片小村庄。
他气喘吁吁地勒停了马,在一间用竹篱笆圈起的院落前停下,预备进屋讨口水喝,问明了方向再走。
下马的时候却因全身无力而一脚踏空,从马背上翻滚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一记沉重的闷响声。
郝伍少痛的连喊叫的气力都没有,躺在地上蜷成一团,吃力地喘着气。
坠马时的动静惊动了篱笆内的三两只鸡,一时扑棱着翅膀扯开喉咙鸣了两嗓子,又惊起午时伏眠的黄犬,一阵乱吠。
屋舍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小小的脑袋从门缝中探出来,左右瞧了瞧,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挤出来,又轻手轻脚地将门阖上,颠颠儿推开栅栏跑了出来。
郝伍少虚弱地咳了一声,少年这才注意到院外躺了一人,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哥哥,你怎么了?”
郝伍少喘了一阵,吐出两口带土灰的唾沫,嘴唇嗫嚅:“水……”
少年眨了眨眼,有些为难:“水在屋里……”他偏过头想了想,“这样罢,我去隔壁讨些水来,哥哥在这等我一会儿。”
话音未落,木屋的门突然被推开,传来一阵河东狮吼:“王小虎你这个挨千刀的兔崽子!又不好好睡午觉!给老娘滚回来!”
郝伍少吓了一跳,顿时精神了不少。
身旁的少年抖了抖,哭丧着脸道:“哎呀,又被发现了……”
从木屋中冲出一个十六七岁的黄衣少女,手里举着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推开竹栅栏,望见郝伍少时不免一怔:“你……”
名唤王小虎的少年躲在郝伍少身后,可怜兮兮地探出脑袋瞧了眼少女,又迅速将头收回去。
黄衣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郝伍少的穿着——他出星宿宫的时候依旧裹着花乐醉给他的雪白色狐皮大衣,方才落马时沾了些土灰,却不掩其毛色水滑明亮。
沈左扬替他备的黑马膘实高大,鬃毛柔顺鲜亮,乖巧地立在一旁。
黄衣少女手中的鸡毛掸子被迅速藏到了身后,神色恭敬而畏惧:“公,公子是星宿宫的人?”
郝伍少身后的王小虎吓了一跳,猛地从他身后蹦出来,有有些迟疑地打量着他:“不,不是吧,哥哥方才还很狼狈来着,怎么会……”
黄衣少女上前一步,猛地将王小虎拉到身后,向郝伍少赔笑道:“家弟不懂事,冒犯了公子,公子千万莫同他计较。”
郝伍少勉强笑了笑,已从疼痛中缓过神来,摆手道:“在下不是星宿宫的人,只是路过此地,想讨口水喝……”
黄衣少女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脸色苍白、体虚气弱,笑容又温和,全然没有星宿宫那帮人的傲慢,登时信了七八分:“哎,公子稍等,奴家这就给公子拿水去。”
王小虎眨了眨眼,笑出两颗小虎牙来:“我就说哥哥不是星宿宫的人……星宿宫的人哪有哥哥你这么笨,还从马上摔下来。”
郝伍少噎了一下,却看王小虎满脸真诚,只得当空翻了个白眼:呸呸呸,童言无忌!
黄衣少女很快从屋中盛出一碗水来,郝伍少道了声谢,双手捧过水碗,只抿了一口,突然蹙眉:“姑……姑娘,屋中可有煮开的温水?”
村中人饮水皆是所蓄井水,冰凉沁心,常人饮来只觉畅快,五脏庙中被日头着起火苗几碗凉水就扑灭了。然郝伍少只抿了一口,却觉得唇舌已被冻得发麻,断断是不敢将它咽下的。
眼下正是五月,大家皆已换起了短打装扮,那少女也是杏子黄衫,飘逸灵动。再看郝伍少,瘦弱的身子被裹在臃肿的皮衣里,便是瞧上两眼都觉着闷热难忍。
黄衣少女迟疑了片刻:“公子是要喝茶?奴家现去烧水?”
她本是客气两句,想他知道屋中没有热水也便将就了,谁知郝伍少感激一笑,又双手将水碗奉还:“麻烦姑娘了。”
黄衣少女:“……”
不知是王家村百姓热情善良亦或如何,王小虎将郝伍少领进了屋中,黄衫姑娘王大丫果真进灶房烧水去了。
王小虎不愿午睡,王大丫见有客人在,也不便教训他,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随他去了。
郝伍少笑了笑,干涩地开口:“你姐姐?”
王小虎点头,小小的身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凑到郝伍少身边附耳低语:“哥哥,一会儿水上来,要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你千万不要喝,大丫那个臭丫头会在里面下药的……”
郝伍少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道:“怎么,她想毒死我不成?”
王小虎摇摇头:“看你穿着打扮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我怕王大丫会下春药,逼你做我姐夫。”
“噗……”郝伍少失笑,“不是吧?”
王小虎生得虎头虎脑,两只眼睛大大圆圆,十分可爱,只是脑袋稍嫌大了些。王大丫的眉目与他七八分相似,亦是个清秀而不失灵气的漂亮姑娘,郝伍少不解:何至于此?
王小虎神秘兮兮地探头向灶房看了看,见王大丫不曾出来,这才压低了声音用万分肯定的口吻道:“王大丫都十七了,天天想金龟婿都快想疯了!我我们村几年里才能就路过几个样貌与家世都过得去、且不是来找麻烦的外乡人,她自然一个也不会放过……”
郝伍少囧囧有神:“为何非要是外乡人,王家村中就没有合适的青年么?”
王小虎啃了啃指甲,摇头道:“王大丫想要嫁个外乡人,带她离开此地……”
郝伍少道:“因为星宿宫?”
王小虎点头:“我们村是去星宿宫的必经之路,每隔几年就会有江湖人来星宿宫闹事,总是把我们村弄得鸡犬不宁的……有的时候还会杀村子里的人。”
郝伍少心中一动,怜惜地伸手摸了摸王小虎圆圆的脑袋:“……你想离开么?”
王小虎猛地退开一步,神色警惕地看着郝伍少:“干什么?你不会看上王大丫那臭丫头了罢!”
郝伍少手僵在空中,面皮一阵抽搐。
恰逢王大丫烧完水出来,就听见王小虎没大没小的吆喝声,将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一巴掌对着他后脑揎上去:“小兔崽子,你再给我吼一遍?!”
王小虎吃痛,哧溜一下从王大丫手下溜出去,躲到郝伍少身后,委屈地揉着大脑袋。
王大丫悍妇一般瞪了他一眼,旋即换上一副柔情似水的笑脸,殷勤地将茶碗向郝伍少面前推了推:“公子,寒舍没有拿得出手的茶叶,就用甘菊泡了点菊花茶,公子将就一下。”
郝伍少眼见她变脸之快,被她做作的笑容寒的一阵哆嗦,讪笑着捧起腾着白雾的茶碗:“多谢姑娘。”
他将茶碗凑到鼻下嗅了嗅,果真是清香萦绕,令人浑身放松。
王大丫趁郝伍少陶醉的空当,一个箭步上前要捉他背后的王小虎。王小虎吓得捉住郝伍少胳膊一躲,却听“哐”的一声响,那热茶泼了伍少一身,土色的茶碗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姐弟俩吓了一跳,王大丫气急,对着王小虎的脑瓜子又是一巴掌:“你个小混账!一天不惹事你就皮痒!”
王小虎心虚,对姐姐的打骂也不敢躲闪,连忙扯下挂在桌边的布替郝伍少揩衣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郝伍少却是变了脸色,右手紧紧拽着心口处的衣服,两眼瞪得骇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大丫瞧出不对劲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颤声道:“公,公子,你还,还好吧……”
郝伍少缓缓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艰难地发声:“冷……疼……”
王小虎已吓得哭了出来,紧紧拽住姐姐的衣摆:“大丫,呜,你在茶里下了什么药?”
王大丫强自镇定地搂住王小虎,口中却是不客气地骂道:“下个屁!你没看他都还没喝呢嘛!快将他扶到房里去!”
王小虎抹干了眼泪,连连点头,上前架起郝伍少的左肩,王大丫架起右肩。两人一个欲往左抬,一个欲往右抬,闹了半天却是纹丝不动。
王大丫斥骂道:“猪脑子!你房里已经躺了一个,还往那抬?!”
王小虎不满地嚷道:“臭丫头!那是你闺房,可以随便让男人进去?!”
两人都是寸步不让,郝伍少已疼得满额虚汗,双眼迷离,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王小虎总算妥协,委委屈屈地帮着王大丫一起着力,将郝伍少抬进王大丫闺房的床上,一个去村中找大夫,一个打水替他擦汗,各自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