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落》北面西

36、不是那个意思

　　一条鱼：想好要说什么了没？

　　陈玙等半天还是不见对方回，他等不及了，打算直接出击，问一下。

　　对方果然秒回，不逼不行，陈玙笑了笑。

　　元宵【委屈】：本来想说没事，纠结半天说不出口。

　　陈玙笑容更大了，今天没开电风扇，他上来时候脑子里装得事太多，压根没想起来，不过也是奇怪，刚才没感到热，这会儿聊着天，倒是觉得有点要流汗。

　　电风扇离他很近，陈玙伸手就打开了开关，风呼呼吹起来，他回了对方消息。

　　一条鱼：那就是有事？

　　元宵【委屈】：嗯，有事。

　　一条鱼：那明天上学等我，我和你好好唠唠。

　　这话说得跟要打架一样，为了塑造霸道形象，陈玙又发过去一个黄脸墨迹表情包，傻得很，他自己看着也没忍住学那表情包，勾唇撇了一下嘴角 。

　　今晚指定也是不回家了，陈玙没多问其他的，发完后就把手机放到一边，没管对方回没回。

　　反倒是没回消息这人此刻正靠在沙发上，支起条腿盯着屏幕，手下意识的扣扣手机。

　　郑陨清叫了两声也没听见梁宵回答，他走过去拿起球杆往对方膝盖上戳了戳，调侃道，

　　“手机都快被你盯出洞了。”

　　“要笑不笑的干嘛呢？谈恋爱了？”他眉尾挑起，笑着往梁宵身边的空位一坐，两大男人坐这么一个小沙发还有些挤，他拍拍梁宵的腿，“往那边去点。”

　　梁宵终于舍得给他个眼神了，他听对方的话移了点位置，效果微乎其微，还是挤。

　　“你就不能去那边坐？”

　　郑陨清一听直接乐了，“你这天天往我这跑，我把床分你一半，还得给你做饭吃，大哥和你坐会儿怎么了？”

　　“谁是我大哥？”梁宵侧开手机，挑眉朝对方一笑。

　　“你这是真没良心啊。”他一把按上梁宵的头，把对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握着球杆站起来，咬牙切齿道，“下次可别让我收留你了，白眼狼。”

　　梁宵也不怕，一句话直接让对方哑口无言。

　　“下次去学校门口躲紧些，再被我发现我也不给你打掩护了。”

　　说完扬起唇角朝对方挑衅的露出一个八齿笑，面对郑陨清扭过头装作没听见的刻意无视，笑容越扬越大，他保持着刚才的坐姿，重新打开手机，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陈玙要和他“好好唠唠”以及耍帅表情包上。

　　这整个一□□老大的气势，太有范了。

　　梁宵看着那消息，拇指慢慢摩挲着手机屏幕，笑容逐渐消失，他自嘲的眯了眯眼。

　　其实陈玙发完这么一条没一会儿，心里就忽然涌上层羞耻的感觉，会不会太傻叉了一点，以至于他再次将目光扫向手机。

　　消息提示音突然响了，陈玙被吓了一跳，做贼心虚般马上去拿手机。

　　不过这会儿看到对方发来的一条消息，那莫名其妙的情感消失殆尽，笑容凝结在嘴角。

　　元宵【委屈】：我和老师请假了，明天不在路口等你了，你自己去上学行吗？

　　陈玙看着这些熟悉的字组成的这句话，一下子不能和梁宵这人对应起来，憋在胸口的一股气瞬间堵了上来。

　　一条鱼：你当缩头乌龟？

　　元宵【委屈】：没有。

　　一条鱼：那你躲什么？

　　一条鱼：学都不上了？

　　陈玙每发一条，不解的情绪就更深一些，隔着屏幕从字字句句中都能读出他的情绪。

　　元宵【委屈】：没躲。

　　一条鱼：没躲今天为什么要走，前两天怎么不回家？

　　一条鱼：有意思吗你这样?还不如直接回来讲清楚。

　　情绪顶到了开始口不择言，陈玙刚发出去就连忙点了撤回，但没用了，已经被一直握着手机的梁宵看到了。

　　元宵【委屈】：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对？

　　说委屈怎么可能不委屈，梁宵看到对方那消息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凝着“一条鱼撤回了一条消息”那句话，眼眶有点干涩，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组织了一下语言重新输入。

　　元宵【委屈】：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我就请天假。

　　元宵【委屈】：改天见面说吧。

　　对方没回他，他心里空落落的情绪越溢越深，因为他个人深藏的情感，导致此时此刻两者的关系好似并不对等了，他不知道怎么调整，他有些唾弃变得优柔寡断的自己，却仍是边唾弃边继续做下去。

　　梁宵手拄着膝盖往前一撑，面上沉重的情绪让站在一边想和他打个招呼，认识一下的男生都望而却步，犹豫了半天还是转身跑了。

　　他手指往键盘上一敲。

　　元宵【委屈】：陈玙？

　　元宵【委屈】：说句话。

　　屏幕上发出的字突然消失不见了，界面瞬间变换。

　　微信铃声没被连续发出的撞球声埋住，他在看清来电人那一刻，瞬间坐直了身子，响也没响就点了接通。

　　“陈……”梁宵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玙的声音沿着手机听筒缓缓传来，一字一句落到梁宵耳朵里，对方很小声，但却足够清晰。梁宵放下心似的呼出口气，重新靠回去，刚刚涌上来的某些消极情绪随着对方很浅的呼吸声消散而去。

　　纵使心里有些苦涩，但他仍笑着安慰道，“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不用道歉。”

　　“那……那你明天确定不来上课了？”陈玙松了口气，试探着问。

　　梁宵却没给他想听的回复，“不来，我得缓缓，这一天天曲折太多了，我有点受不了。”
　　“行，你缓缓。”陈玙听着对方带有笑意的声音也跟着笑了笑，“别受不了。”

　　这句说完还又表了忠心，“那您休息着，我给您放风，她走了我就马上告诉您。”

　　“好，那就谢谢王与同学了。”

　　陈玙说完不客气就挂了电话，他自己心里没什么想法，做错事说错话了就该道歉，这无可厚非，所以一个电话直接打过来了，现在他倒是能静下心来好好写题了。

　　只是独留梁宵一人在那看着聊天界面不冷静，嘴角的笑止不住。

　　陈玙很多时候都是极温暖的，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但他的真诚，他对梁宵下意识的护，口无遮拦后马上打电话道歉，一桩桩一件件在梁宵心里都留下了柔软的一角。

　　根本躲不了，逃不开。

　　梁宵心口发胀，为避免自己不持续性头脑发热，他站起来去旁边拿了根闲杆，打算加入郑陨清的桌，冷静一下。

　　结果惨遭对方拒绝。

　　郑陨清拿起杆往梁宵身前一挡，凉凉道，“先扫码，三十五一小时，您要玩几个小时？”

　　“别人不是才十五?”梁宵拧起眉。

　　坐地起价得如此夸张，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你比较独特，就三十五。”郑陨清没看他，收起杆盯着球一打。

　　“我的独特比别人贵二十?那我也太荣幸了，不过……”他又怼了一句，随便说着想趁乱碰到球桌，结果对方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一句话不说又给他挡了回去，“我服了郑陨清。”

　　“你刚不还说是我大哥吗？”梁宵被拦着碰不到桌，无奈只能往旁边一立。

　　他眨眨眼，睫毛很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搭下又抬起。

　　“别啊，我不吃这套，付了钱就能玩。”

　　郑陨清瞥他一眼，薄眼皮往下一耷，他其实长得不凶，笑起来的时候爽朗又好看，虽然是个寸头，但配上这么一个笑还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此刻面无表情，语气冷淡又配上他这么个寸头造型，全黑穿搭，不酷不可能。

　　“服了你，幼不幼稚？”梁宵没再和对方斗嘴，走不通他还不会想别的办法吗？

　　他手往桌台中间一撑，腿一抬，一跃，直接横跨到了球桌对面，个高腿长就是好，一套动作下来不废吹灰之力，也就衣摆往上蹭了段，露出截白净的腰腹，随着他落地的动作又被衣服重新盖住。

　　得亏梁宵动作表情都足够自然，不然非得被人安上个“装”的名号，偷偷看他的人不少，男生女生都有。

　　没法子，这会儿正是台球室的高峰期，其他桌子都有人在用，不然他也不会非得跑来和郑陨清挤一张桌子。

　　这桌子是老板专用，位置在角落，所以郑陨清球杆一挡，人一拦，他就没地可用了，只能这么一跳，到对面去。

　　“耍什么帅？”郑陨清抬杠一击，目标球成功进了洞，他摩挲了下杆头，附身再次瞄准。

　　这次却没有进洞，梁宵先他一步推了杆，白球变了走向，将另一个球撞进了洞，郑陨清眉头一蹙，“啧”了声。

　　“没耍，纯帅。”

　　他在对方无话可说的眼神中又击中一个球，那球再次进了洞。

　　郑陨清也不动了，就看着他不说话，意味不明的，梁宵装没看见，不理，继续玩自己的。

　　“你刚和谁打电话呢？”

　　终究是默默注视不了太久。

　　梁宵瞥他一眼，说，“朋友。”

　　“女朋友？”郑陨清在对方起身的空隙，握杆打进一个球，动作流畅得不行，一看就是老手。

　　“不是，好朋友。”梁宵无奈的叹口气，“我没女朋友。”

　　郑陨清明知故问，但也不放过，还是问，“你还有什么朋友是我不知道的？看样子也不是林灿。”

　　几人和郑陨清认识好多年了，虽然郑陨清比他们年长几岁，但大家相处起来都像朋友一样，没什么明显的年龄界线。

　　他抬起头挑眉一瞟，继续道，

　　“一会儿笑一会儿凶的，把那小男生都吓得不敢和你说话。”

　　“什么男生？”梁宵倒是真迷糊了，他从始至终就没看见什么男生，更别说还是和他打招呼的男生。

　　郑陨清就这么一说，也没打算把对方指给梁宵看。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男生踌躇不前的站在一旁好半天不敢靠近，自进店以来偷偷瞄梁宵好几次。

　　对方什么心思其实不言而喻，郑陨清见得多了，男生和男生之间有些关系，他也懂，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更常见，虽然有时候有些人之间的氛围让他这个钢铁直也不清楚是不是他想得那样。

　　但现在再迟钝也不可能猜错，那男生太明显，欣赏喜欢的情绪藏都不藏，眼神直白得不行。

　　他想着又抬头瞟去一眼，对方对上他的视线正往这边看，眼神狠狠钉在弯腰打球这人身上。

　　郑陨清彻底乐了，他收起杆往梁宵肩上一搭。

　　“你这……男女通吃啊。”

　　这话题对梁宵来说有点敏感，他偏了偏头没说话，那男生的关注越来越明显，他不想感受也感受到了。

　　梁宵防备心骤起，他抬眸冷冷的看过去，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那男生本来想抛个媚眼试一试，要是对方接了，那他就直接上了。结果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收到对方这么凶的一个眼神，他耸耸肩，撇了撇唇角，没再将眼神落到这边。

　　他重新俯下身，刚才眼神里那么明显的抗拒，梁宵自己都没感受到，郑陨清却全收在眼睛里。

　　梁宵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打消对方的念头，他讨厌那些赤裸的露骨的眼神。这一切都会让他止不住想起那个人的脸，那个人藏在暗处黏腻的视线，恶心的接触，肮脏的话语。

　　一球接一球，梁宵沉在自己世界里打了一局又一局，郑陨清不说话，站在梁宵身后不远处观察着他，由着对方以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不痛快。

　　看了一会儿，内心的疑惑没消，他放下杆，抬头眼神注意落到装饰架顶层的一张全家福上，凝视着久久收不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