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落》北面西

34、我站梁宵，不站你们

　　梁宵今天还是照样没有回家 ，和昨天一样陪陈玙走到巷子口就走了。

　　一条鱼：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陈玙回到家书包一放，坐沙发上了才想起来这事，他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了一句，即使昨天已经说过了，但他还是担心梁宵有事不说，又自己憋着。

　　没想到对方秒回。

　　元宵【笑脸】：打你电话能打通吗？

　　这是还记着早上的事调侃他呢，陈玙思考了一下要不要重新把小狗表情包给人备注上，想了想又作罢，幼稚死了。

　　一条鱼：能打通的，放心打。

　　元宵【笑脸】：静音关了？

　　陈玙盯着对方发过来的消息，一按手机把静音给关了，他其实早就打算好不开静音了，但是在学校里可不行，手机是偷偷带着的，要是在课上突然出声了，那不完蛋了，他回过去一条，

　　一条鱼：嗯哼，放心打。

　　梁宵话是真少，他俩就基本一问一答，一件事最少两三句，最多不超过十句就能讲完，多余也不会闲聊什么，对方不是这性格，他也不是能拉家长里短的人，最后一句话停留在元宵【笑脸】发过来的“好”，陈玙关上手机，晃晃悠悠跑去厨房给老太太添堵。

　　两老人从昨天开始也安生了，不待一起吃饭了，隔壁老爷子也不过来切磋象棋了。问老太太是为什么，她也只是叹出口气，特无奈的摇摇头说心里堵得慌。

　　“我就看着那当妈的，儿子不认她，天天在那愁容满面，要哭不哭的，看得我这心里实在是憋得慌。”

　　老太太又叹出一口气，平时洒脱得很的老人，这会儿倒是惆怅起来了。

　　哪个老人不希望家庭和睦，儿孙常伴膝前，即使枣儿奶奶性子再开明，也不能免俗，她就见不得好好一家人闹得不可开交的，那不像话。

　　谷爷爷老伴早年因为难产去世了，一大男人拉扯女儿长大，再怎么心细有些地方也是顾及不到。那会儿陈玙爷爷尚在，两家又邻里邻居的离得近，两口子就总帮衬着一起照顾梁菁菁，说到底梁菁菁也算是枣儿奶奶看着长大的，把她当女儿一样对待。

　　只是这过分有主见的女儿成年后干了糊涂事，撂下孩子一走多年不回家，这才彻底断了联系，再见面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奶奶照顾完梁菁菁，又照顾梁宵，这羁绊也是够深了，这会儿心里难过也正常。

　　其中经过陈玙并不清楚，他对梁宵的家庭身世一概不知，这么想起来他俩对彼此其实不算太了解。

　　但陈玙还是抚了抚老人的背安慰道：“您别皱眉了，我们枣儿奶奶潇潇洒洒就不是遇事会唉声叹气的人。”

　　“说得倒好听，这事可难搞着呢。”老太太起锅烧油，推了陈玙一把，怕他被油溅到又投过去一眼，悻悻道，“小元宵今天是不是也没回家？”

　　站后面那人点点头，忘记了老太太背对着他，压根看不到他的动作，菜上有水，遇油噼里啪啦溅起来，陈玙躲得老远。

　　“问你话呢。”老太太手上动作不停，又说。

　　陈玙这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老人根本看不见，于是淡淡道：“没回说有事，昨天今天都没回。”

　　老太太摇摇头，“哼”了一声，“他能有什么事，就是躲着不想见。”

　　“每个月一到这几天就不见个人影，早出晚归，有时候晚也不归，上次我让你喊他来家里吃饭也因为这事，不喊他，他能躲好几天。”

　　陈玙安静听着，没说话。

　　老太太又继续道，“你明天到学校里你劝劝他，让他别总躲着，总躲着也不是个事儿，该他面对的还是得面对，接受不接受这个妈都得给个明白话，坐下来好好聊聊，能解决就给它都解决了。”

　　陈玙还是闷不做声，也不发表意见，站在一旁目光随意放着，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

　　“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对方一直没出个声，老太太转头看了他一眼，咂了咂嘴成功吸引了陈玙的注意。

　　“听见没？”

　　“听见了。”陈玙无奈的点点头。

　　他字字句句都听着呢，只是不想回也不知道怎么回，这事他没想掺和也掺和不了，他私心还是更偏向梁宵那边，梁宵不愿意了，那他就跟着不愿意，不会去当谁谁谁的说客，惹梁宵烦。

　　“那你明天把这话说给他听，让他好好回来趁着他妈这次走之前把话说清楚。”菜出锅了，陈玙将提前准备好的盘子递过去，老太太又埋怨了一句，“这小兔崽子也是，一到这时候就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气死老太太我了，你和他玩得好，有些事你说他可能就听了。”

　　“你明天记得转告他，听到没？”

　　“我不转告。”陈玙突然开了口，这话一说，老太太满脸的不解一瞬间就跑了出来。

　　“你说什么？奶奶没听错吧。”枣儿奶奶身体健康，视力听力都完全没问题，她当即排除了这个可能，疑惑道，“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我就不想说。”陈玙接过奶奶手中的菜，在老太太瞪眼之前端着菜跑出了厨房，怕奶奶听不见，还特别大声地阐述了原因：

　　“我站元宵那边，不站你们！”

　　个中缘由只有自己清楚，梁宵这时候不想说不想聊不想解决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什么时候想谈了想解决了自然就不会躲了，陈玙才不跟着瞎搅和，梁宵有自己的决定，他相信梁宵的决定。

　　这件事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了，任老太太软磨硬泡，好的坏的招都用了，甚至直接威胁陈玙要是不帮忙传话的话，就一个月都吃不到奶奶做的糖醋排骨了，他也没有妥协。

　　他和梁宵可是好朋友，好哥们，岂是区区糖醋排骨就可以收买的。

　　不说，不转告，坚决不做传话筒。

　　陈玙睡前躺在床上刷手机，微信里只要出现红点他就得把它给点了，不然看着不舒服。

　　林灿在一小时前发了朋友圈，是一个七八秒的视频，看样子应该是在什么台球厅，绿色的桌台和结尾一闪而过的室内装修可以看出这是一家非常有个性的店。

　　视频中被录的不知道是谁，只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杆一推，开球，嘭的一声，球相撞滚动进袋。

　　陈玙退出点了个赞，白球击中的那一声让他心脏猛地跳动，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他在黑暗中眯了眯眼睛，消息提示音忽然响起，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陈玙点开那个聊天框。

　　元宵【笑脸】：还没睡？

　　一条鱼秒回：正要睡，怎么啦？

　　陈玙盯着对方发来的消息，刚才剧烈起伏的心跳还没彻底平息。

　　元宵【笑脸】：那睡吧，我明早还在路口等你。

　　一条鱼：行。

　　对方又紧接着回过来一条：那明天见。

　　手机屏幕的亮光暴露出陈玙藏在黑暗中的笑，他回了对方一个每天都会说的“明天见”，就关上手机踏踏实实地闭上了眼睛。

　　按照两天前的约定，梁宵要处理的事也处理完了，今天也该回家了。不过事到如今陈玙也清楚了，梁宵这根本不是有事，说是处理什么事，其实就是躲人去了，不过他没说，没暴露，陈玙也就当自己不知道。

　　最后一节课是最难上的，学生眼看着要放学都开始蠢蠢欲动，上这节课的老师最糟心，一节课下来得提醒好几次纪律，好几次老师都开玩笑说要把讲台上面的钟给拆了，让学生不知道时间就躁动不起来。同学们瞬间怨声载道，那不行，拆了那一点盼头都没有了，上课更乏味了，连盯着指针看它转圈圈打发时间的活动都没了，那就只能看着窗外数树叶了，多损伤视力啊，不健康。

　　反正总结下来一句话就是，宁可无聊死也绝对不学死。

　　林灿刚上课就忍不住想讲话了，被老师眼神暗杀几次后才消停，头一低乖乖闭眼拜年去了。

　　所以这会儿刚一下课，还没等走出教室他就伸手将陈玙一搂，手勒着对方的脖子，开始滔滔不绝，把上课没说的话一轱辘全说了。

　　其实这姿势对林灿来说不舒服，陈玙比他高，也只比梁宵矮那么一点点，虽说林灿也不矮吧，但搂梁宵不舒服，搂陈玙也不舒服，不过不舒服就不舒服，火山同学就喜欢这么个姿势，显得亲密无间。

　　梁宵瞥他一眼，眼神又顺着林灿的手移到陈玙脖颈上，他蹭了蹭鼻尖，和唐清走在一旁不说话。

　　林灿眨眨眼，凑近陈玙像说秘密一样小声道，“我昨晚发的朋友圈你看了吧。”

　　火山同学很珍视朋友们的点赞，每次一发朋友圈，隔几分钟就会点进去看看谁又给他点赞啦，谁又和他评论互动啦，所以在陈玙点赞过后没多久，他就看见了。

　　“看见了，打台球那个？”陈玙偏了偏头拉开点距离，这大热天被搂着还真是不舒服，紧贴着的地方都出了汗。

　　林灿不嫌热，还搂着对方不放，语气激动道，“对对对，就那个朋友圈。”

　　他挑挑眉又接着问，“你会不会打？”

　　这还恰巧就戳陈玙点上了，他正好会，并且打得还不赖，他就是典型的属于那种样样通，还样样都不松的人。

　　以前时不时就会约上朱瑞他们周末偷摸跑出去玩，家里冷冷清清没人味，他讨厌一个人一待就是一整天，睁眼闭眼，太阳东升西落，一天就这么过去，感觉连生活都没什么盼头了。

　　他点点头，“挺会的。”

　　他一点不谦虚，说话间隙还看了梁宵一眼，见他正唇角抿起，不知道是不是又偷笑呢。

　　林灿这下更激动的，他一拍陈玙的肩膀，高兴道，“那太好了！改天我们几个一起去台球厅玩去，昨天就我和元……”

　　“啪”的一声，话被梁宵突如其来的一掌打断了，疼得林灿倏的收回了手，搓着被打的地方瞪元宵。

　　“干什么你，打我干嘛！”

　　梁宵借此机会顺理成章的走到了林灿和陈玙空出的中间位置，走位过于自然，被陈玙目睹全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抠了抠眉尾，在陈玙打量的眼神中轻咳了一声，

　　“不小心碰到了，你接着说。”

　　林灿愤愤不平地又瞪他一眼，“我说什么啊，被你打断了我都不知道说到哪了。”

　　“你说改天我们四个一起去打台球。”梁宵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完，又提醒了林灿一句。

　　林灿果然不怒了，他话还没说完呢，等说完再找梁宵算账。

　　中间隔了一个人，他看陈玙都费劲了，偏头去看发现被梁宵挡住，干脆不看了，左右扫了一下又重复道，“对对对，我说等哪天有空了我们四个一起去打台球。”

　　还没等别人开口他又马上改了口，“不行，突然想起来唐清不会去的，只有我们三个去。”
　　说着还扭头看了唐清一眼，突然扭捏的视线看得唐清火大，不过也没有比听到台球室这三个字更让人火大。

　　陈玙纳闷一问，“唐清不打台球？”

　　他对谁说话就喜欢去看谁，唐清在最边上，现在这个站位，他和唐清可以说是最遥远的距离，不过也看得清清楚楚，梁宵往前快了一步，林灿没挡着，他偏过头刚好可以看见。

　　唐清听到声音也偏头去看他，刚要解释，话又被林灿接了过去。

　　“她打，但是她看台球室老板不顺眼，所以好久没打了。”

　　说这话语气里一闪而过有可惜。

　　唐清没有反驳，只是面无表情的回了头，因为这话说得其实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么个原因，虽然陈玙听得一头雾水，但也没打算再说什么，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快一步跟上了梁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