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落》北面西

27、我不介意

　　“那现在走？”

　　“可以。”陈玙也站起来，跟着人往外走。

　　但梁宵却没直接出门，他说着走到卫生间门口的衣柜前，手一伸拿出来一件黑色的短袖，手堪堪触到下摆正要拉起又突然想到什么，转回头，对着停在他不远处的陈玙提醒了一句，

　　“我换个衣服。”

　　“好。”陈玙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拿出手机低头正往群里发消息，靠在墙边又抬头回了一句，“你换吧，不着急。”

　　两大男人，你有的我也有，赤膊坦诚相见一下根本没什么，况且这认识好久了，不是刚见时候了，陈玙除了时常在心里偷偷感叹羡慕一下梁宵身材好外，早就没当回事了，他没动仍站在一边等着梁宵。

　　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经过火山同学的反复斟酌，最终正式将“四人两字群”设立为群名称，改来改去还是最开始那一个。

　　林灿正在里面挨个艾特大家问要不要出来吃饭，他不是群主，没法直接艾特所有人。

　　一条鱼：等我问问梁宵。

　　陈玙发完这一条就塞回了手机，正要开口，结果发现对方还穿着刚刚那件衣服，压根没换。

　　“你怎么没换？”

　　梁宵瞟他一眼，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违心道，“不想换了，这件好看。”

　　这件不好看，他其实没那么喜欢，只是穿着睡觉舒服，所以他才换了那么一件，这会儿倒是后悔了。

　　“走吧。”梁宵合上衣柜，率先走出门。

　　陈玙目光落在前面那人的背影上，随意打量了一下，还是觉得梁宵去他家吃午饭时穿的那件黑白条纹方领短袖好看，那衣服穿不好年龄都得长十岁，但是梁宵穿上却很帅气，很适合。

　　“这件没上一件好看。”陈玙跟上他，没忍住点评了一句。

　　梁宵看他一眼，更堵了，随口问道，“哪一件？”

　　“就吃饭时候穿那件，那件好看，怎么不穿？”

　　“洗了。”梁宵说着往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一偏头，示意陈玙。

　　中午热出些汗，他回家就换下来顺手洗了，现在那衣服正挂在绳上，地上一个颜色很浅的水圈。天气热，即使衣服是手洗的，但这大太阳下晒几个小时，水分也快蒸发完了。

　　对方随着他的目光瞟了一眼，也就没说什么，转而重新夸了一句，“这件也行，你穿这件也挺帅。”

　　他夸得很认真，梁宵听得也很满意。

　　他不怀疑对方骗他，梁宵对自己的长相身材很有自知之明，不挂在嘴上是因为听习惯了，已经无感了。

　　所以他浅笑一下，点点头回了对方一句，“谢谢夸奖，以后再穿给你看。”

　　这反倒让陈玙一时耳热。

　　两人出门了没告诉两个老人家，陈玙本想着买个药膏很快，一会儿就能回来，却没想到这走出药店就直接被梁宵带去了离得还有些远的商场。

　　陈玙跨出车内，梁宵正拉开车门站在一边等他。

　　“我们来找林灿？”

　　陈玙看着梁宵关上出租车门，那车马上绝尘而去，还是有些迷茫，这怎么就到了商场，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漏掉群消息里，他明明记得梁宵拒绝了林灿发来的约饭邀请。

　　“不是，来买个风扇。”梁宵问，“你想去和他们吃饭？”

　　“没，我在哪吃都行。”陈玙更疑惑了，“但是买风扇干什么，你房间不是有空调？”

　　“那你房间不是没有？晚上再开着窗睡觉，蚊子迟早把你叮成马蜂窝，密密麻麻一个包接一个包。”

　　这话一出瞬间安静了，两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陈玙才发出声音。

　　“好恶心……”他突然就想到那个画面了，顿时就汗毛直竖，背上感觉像蚂蚁在爬。

　　“你形容得……对，我密集恐惧症都犯了。”梁宵学着他缩起脖子，眉毛一皱，想想自己说的话也被恶心到了。

　　“快走快走，跳过这个话题。”梁宵后悔地赶紧补充了一句。

　　“跳不过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陈玙跟着梁宵一起走，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其实我也是。”梁宵回他。

　　“那你还说。”陈玙不解，脑子里惊悚画面还没清空完毕

　　“下次不说了，好可怕，快去买风扇转移一下注意力。”

　　陈玙逼着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密密麻麻的洞，脑子里重新回放了一下风扇的事，这才想起来前几天他确实提过一句要去买个风扇放房间里，他随口一说，转瞬就忘记了，只有在晚上被蚊子咬的睡不着又不能关窗时才能想起来。

　　“要不直接装个空调？”梁宵带着他直奔家电区，偏头建议到。

　　陈玙手插裤兜看他一眼，摇摇头拒绝说，“算了，麻烦，买个风扇凑合用吧，我也不常待，明年高考就得走，以后应该都不怎么回来了。”
　　他停在一家店门口，往前一抬下巴，示意道，“就这家吧，我看着东西卖得还挺齐的。”
　　没人回答他，陈玙偏头一看，发现对方根本没在他旁边，他皱起眉扭过头一看，“梁宵？”

　　被喊到的人眼瞳瞬间聚焦，面上还带着些忽然被叫到的懵懂，“啊？”

　　“啊什么啊，走啦，就去他家买吧。”

　　陈玙重新回头进了店，梁宵不住地又想起对方说的话，收了思绪跟着进去。

　　商店明码标价，谢绝讲价，不过两人也没打算讲，目前还没拥有那个一百讲到五十的技能。不仅如此，两人还掏了十元，给了地址电话，请店家把电风扇送到家，还是太年轻，得再被生活磨练磨练。

　　“喝不喝奶茶？”两人乘着扶梯往下的时候，梁宵扭头问了一句。

　　“不喝。”陈玙目视前方，嘴上是回答了，其实耳朵一直放到另一处。

　　“那咖啡？”梁宵又问。

　　“不喝。”陈玙又顺口一答。

　　“那牛奶？”

　　“不喝。”

　　梁宵终于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快下到平地的时候，顺手拉了陈玙一把。

　　“那回家？”

　　“不……”陈玙被拽得往旁边一偏，瞬间回神了，眼神有些错乱的看了梁宵一眼，心虚道，“行，行。”

　　“陈玙，发什么呆呢？”梁宵蹙了下眉，放开了还拉着对方的手。

　　商场人来人往，此时正是饭点下班人多的时候，两个女生并排着从他们旁边借过，表情镇定，眼睛却止不住地偷偷在他们身上打转，手互相捏着彼此，摇个不停。

　　陈玙望着两人留下的背影，没忍住笑了一声。

　　“怎么了？”梁宵被弄得一头雾水，眉蹙得更深。

　　陈玙意味不明地打量了梁宵一眼，看看对方垂在腿边刚刚握过他手腕的手，又顺着移到梁宵的眉心，盯得梁宵有些手足无措。

　　他刚要开口，陈玙就一瞬间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凑近些低声说，“我刚听到，她俩……”

　　说着头往前面一抬，又笑了一声，“说我们是一对。”

　　“什么？”梁宵眼睛都瞪大了，心跳止不住，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玙弯了腰，梁宵猛地将目光从陈玙的发顶移向对方的脸上，后退一步，清了清嗓子，视线有些游移，“你听错了吧。”

　　“不会听错的，她俩声音不小，我听得特别清楚。”陈玙瞥了瞥嘴角，很确定地点点头，不过说完也就过了，没放到心上，转而往前走去，“走啊，不是要请我喝奶茶吗？反悔了？”

　　“你看要喝哪家，你带路。”

　　这接二连三，一炮接一炮轰得他实在有些吃不消。

　　梁宵蹭蹭鼻尖，站陈玙旁边看他点单，他随便选了两杯，给梁宵买了和他一样的。

　　“哎，你介意吗？”陈玙问。

　　梁宵以为说的是奶茶，他喝什么都行，不挑，便开口接道，“我不挑。”

　　“我说的是刚刚那个啊，什么你不挑。”陈玙知道对方是理解错了，他笑出声，梁宵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明知道对方不是那个意思，但他还是觉得好笑。

　　“我说你介不介意刚刚那个话题？”陈玙朝店员道完谢，戳开奶茶递给梁宵。

　　“你介意？”对方接过奶茶，没直接回答他，反而问回去。

　　陈玙吸了一口奶茶，珍珠顺着吸管一下滑进他的口中，蹭过舌尖，还是疼得他皱了眉，

　　“嘶……”他没忍住溢出一声。

　　梁宵突然有些忐忑，但又非常期待对方的回答，眼神有些灼热终于等到陈玙开口。

　　“我肯定不介意啊，现在多了去了，反正我们也不是真的，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他以前的学校隔壁班就有一对，下晚课躲楼道里卿卿我我被他不小心撞见过一次，倒没觉得他们有什么，陈玙也不是有什么封建思想的人，他接受度很高，别人怎么选择无所谓，与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当时还是让他小小震惊了一下，俩男人亲嘴居然是这样的。

　　陈玙神情轻松，语气蛮不在乎，还有些神秘地说，“而且唐清也在说我俩配，你没发现？”

　　“发现了。”梁宵点点头。

　　唐清同学太明显了，只要他俩一有什么近距离的接触，第一个捕捉到的绝对是她，紧接着就是要笑不笑，嘴角压不住的偏头去和自己小姐妹分享。

　　听到对方对这些事的看法，他一时心脏落了地，却又觉得扎得疼，胸口闷闷的，叹出口气也没得到缓解。

　　“还以为你没发现呢。”陈玙侧咬着吸管又吸了一口，“我还总想着哪天和你偷偷说，要是你介意的话就委婉告诉她们别瞎磕，我俩纯哥们。”

　　陈玙挑挑眉，往对方肩膀上一拍，笑着说，“不过今天一看你好像不介意，那就不管她们了。”

　　“你原本以为我会介意？”梁宵握着奶茶一直没喝，神色还算平静，没什么表情，也不看陈玙，就各走各的。

　　陈玙说：“也不是，就每个人接受度不同，我也不太清楚嘛，而且……而且最开始那次我碰你，好像让你有些不太舒服。”

　　考虑了一下，他还是果断开了口，那事虽然结束很久了，但陈玙没忘，每当他俩接触过近了，还是会让他有些说不出的负担。

　　他偏头看看梁宵，又回过头，目光没有终点，放空着，牙齿一点点去咬吸管。

　　“我不介意，”梁宵语气突然变得很郑重，发出的声音有些沉，“不用保持距离。”

　　他没仔细去思考什么，但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话直直撞进陈玙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听清了，他抿唇偏头看到梁宵的侧脸，默默点了下头，心里说“好”，没让梁宵听见。

　　那一句“不用保持距离”直到陈玙回到家，安好风扇还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怎么就这么怪呢，他想不通。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摁开开关感受风扇的风一下子铺面而来，他被吹得眼睛一闭，皱着眉往后一退，差点没蹲稳坐到地上。

　　陈玙重新研究了一下，调好档位，风扇开始左右转，风力刚刚好，吹得他很舒服。

　　“梁宵！来看我风扇！”陈玙手拄膝盖一撑站起来，跑到窗边往对面一喊。

　　瞬间起立带来的眩晕让他没站稳晃了下，陈玙忙扶住窗子，摇了摇头。

　　“你站稳。”梁宵紧张了一下，推开椅子站起来，有些担心地去看对面那人。

　　陈玙好一些了，摆摆手无所谓道，“没事没事，你过来看。”

　　也不知道一个风扇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会变身，但陈玙还是边搞不懂自己边很开心的和他分享。不过梁宵也愿意听他分享，他不觉得没意义，陈玙告诉他的每一件事都有趣。

　　梁宵往门外走，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去从抽屉里拿了一个东西，握在手里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