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作用》彩色莲花

75、吵架

　　商凌有种感觉，总觉得李芾这次回去，他们就要结束了。
　　他害怕这种感觉。
　　商凌立马拿出杀手锏：露出小狗一样乖巧的笑容，在李芾身上蹭来蹭去。每次他这样一撒娇，李芾就不舍得和他吵架。
　　李芾叹了口气，答应明天先去看望商帝辛。

　　幸好，商帝辛的病情晚上就好转了。
　　第二天，李芾和商凌一起去了医院。
　　商帝辛的小三老婆带着五岁的女儿正在病房里照顾商帝辛，看到商凌来了，识相地带着女儿出去。
　　小姑娘出门的时候，小声喊了商凌一声“哥哥”，商凌原本冰冷的脸暖了两分。
　　亲情就是这样，有时暖人声，有时寒人心。
　　商凌坐在商帝辛病床前，问了两句他的身体情况，然后开始讲集团的事。父子俩的关系依然礼貌而疏离。
　　李芾将手中的果篮放在桌子上，站在一旁朝商帝辛点头致意。
　　商帝辛突然说想吃点粥，让商凌出去准备。
　　李芾单独留了下来。
　　“你答应的事没忘吧？”
　　商凌一走，商帝辛果然有话对李芾说。
　　李芾笑了笑，平静地答道：“没有。”
　　“那就好。”商帝辛微微颔首，心想“暗度陈仓”这件事周家做得，商家也做得，反正这只是圈里秘而不宣的做法。
　　李芾心里却在想，这种事不关乎法律或道德，而是对女性的尊重与否。自己身为男人，就更应该抵制这种做法。
　　两人心思各异，彼此沉默了一会，直到商凌回来才破坏房间里的诡异气氛
　　商凌端着一碗喷香的白粥，小心翼翼地放在商帝辛床头桌上。
　　商凌有时候也挺佩服自己，明明当初父母离婚时，他恨商帝辛恨得要命，去了苏州之后，更是将他完全忘了。这会为了公司，居然会卑躬屈膝地伺候他。
　　商帝辛却很得意，这世上的人，就没有几个能抵挡得了财富和权力的诱惑。别管他当初多对不起商凌母子俩，只要自己有钱有权，他们还是会来巴结自己。
　　这就是人性。
　　商凌看到商帝辛略显得意的神情，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觉得自己真是贱！
　　伺候商帝辛吃完粥，他出去将刚到的二叔父叫进来，准备和李芾回家。
　　商帝辛瞥了一眼二弟商建国，对商凌说：“最近帮我看着公司，别到处乱跑。”
　　商凌看了李芾一眼，淡淡回道：“我明天要去趟苏州，三天后回来。这几天让姜秘书看着公司，有事情联系我。”
　　商帝辛怒道：“不许去！”
　　商凌觉得商帝辛在摆谱，心里也恼起来，和商帝辛杠着。
　　姜秘书正好也在，连忙对太子爷商凌说：“明天美国的菲利普先生要来公司谈投资的事情，我恐怕代表不了公司。还是您出面比较合适。”
　　商凌立马说：“那让堂哥或叔父去。”
　　商帝辛因为刚才激动，脸色有些难看，这会低沉着嗓音对姜秘书说：“你先出去。”
　　他又当着李芾的面对商凌说：“去了就别回来。公司不缺你一个。”
　　商帝辛想，这会都控制不住你，等你坐上我的位置，还会听我的吗？
　　自古以来，帝王家制衡之术盛行，也就是一个控制欲作祟。
　　商凌属于吃软不吃硬的类型，他心里怒道：“老子今天就不当孙子了！”
　　他刚要“揭竿而起”，李芾一把拉住他的手，对商帝辛说：“商凌明天会去公司。您早点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说完拉着商凌走出病房。
　　商凌有些不高兴地问李芾：“干嘛拉我走？我不去公司，我要跟你回苏州！”
　　李芾脸色难得地严肃，拉着商凌一边往外走，一边对他说：“回家再说！”
　　李芾的语气有点重，商凌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李芾居然凶他！
　　商凌瞬间蔫了，心像敲鼓似的“砰砰”跳，他直觉李芾要对他说让他更害怕的话。

　　两人开着车回到家，一路无话。
　　这让商凌更加惊惧。
　　他陪着笑跟在李芾后面，小心翼翼地问李芾怎么了？
　　李芾快速打开门，换了鞋，转身对商凌说：“我们聊聊未来。”
　　商凌一听不是要分手，顿时松了口气，一边换鞋，一边笑道：“这个话题不是聊过了吗？有你才有未来，咱俩现在过的每一天都是未来。”
　　李芾端坐在沙发上，看着商凌嬉皮笑脸走过来，眼神里有一种决绝，他柔声道：“商凌，你的未来未必需要我。咱俩在一起快六年，我也已经三十多，可是我现在既没有工作，也得不到你家人的认可，我觉得有点累。你可以理解吗？”
　　商凌的屁股像是被沙发烫了一下似的，结结巴巴道：“芾，芾哥，你，要和我，分，手？”
　　李芾撇过头，尽量平静地说道：“我需要回家照顾我的父母，你也需要处理公司的事务，分开对谁都好。”
　　商凌懵了，他完全不敢相信李芾会说出这句话。
　　六年了，李芾一直对他千依百顺，生活上照顾他，学业上指导他，工作上支持他，李芾对他的爱意浓烈到他周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他不相信李芾会抛下他！
　　“芾哥，你不爱我了吗？”商凌可怜巴巴地问李芾。
　　李芾想说“爱”，可又说不出口，自己要分手，这叫什么爱？！
　　商凌更震惊了，李芾居然连“爱他”都不肯说出口了！
　　为什么？
　　因为自己每天忙，忽略了他吗？
　　因为商家不接受他，让他难过了吗？
　　因为他父母在苏州而自己在北京，他左右为难了吗？
　　商凌晃了晃混乱不堪的脑袋，哀求道：“芾哥，不要放弃我。我不要公司了，我和你回苏州，我们不需要商家的认可，我和你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忙了。芾哥，带我一起走，别丢下我，好不好？”
　　李芾感觉自己眼眶发酸，像春天的南方，返潮得厉害，为什么分个手会这么难过？
　　人类可真是种奇怪的生物，会喜欢上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陌生人，为他如痴如醉，也会毅然决然离开一个刻在自己心里的爱人，为他伤心欲绝。
　　这种感情真是有点折磨人！
　　李芾想对商凌说，你早干嘛去了？！
　　可是说这种话没什么意义，李芾当然还爱商凌，如果不是爱他，他不会答应商帝辛的条件。
　　可是商帝辛的条件违背了自己做人的准则，他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商凌想要自己的事业，他有才能，也有野心，李芾觉得自己不该阻挡他的脚步。
　　两个男的想长久在一起，确实不容易。
　　如果只是关起门过小日子，不在乎外在的物质和社交，或许能走下去。
　　一旦有个人想要获得社会的认可，那非主流的关系将成为他前进的绊脚石。
　　有时候，李芾自己也很矛盾，他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思考了很多遍。
　　爱他，那就应该陪着他啊！
　　爱他，那就不该成为他的麻烦！
　　这两种一致又矛盾的想法让李芾纠结了很久，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自己逼疯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诡异而矛盾的情感？
　　李芾想，自己是真的累了。
　　“商凌，你自己说过，两个相爱的人并不一定非要在一起生活。现在，我们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那么就只能交给时间来解决。我们需要一点时间来证明我们的感情，你明白吗？”
　　李芾轻易不做决定，做了决定也不会轻易改变。
　　商凌没答话，垂着头，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坐在地毯上一声不吭。
　　李芾觉得自己心脏剧痛，痛得都快要晕过去了，他抓起桌上的手机，踉踉跄跄走到门口，一边换鞋一边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回来拿行李。”
　　商凌还是没有吱声。
　　李芾直起腰，担忧地看了商凌一眼，心里害怕他想不开，犹豫着要不今晚睡客房？
　　商凌突然叹了口气，起身对李芾说：“你别走，你在北京无亲无靠的，大半夜去哪里？我去我妈家，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别偷跑，否则我会跟着你去苏州。”
　　商路说完，连拖鞋都没换，就冲出了自己和李芾的家，他快要忍不住了！
　　他是个男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他一出门，就在楼梯口泪如雨下。
　　他骂自己活该！
　　他恨自己没用！
　　连自己的爱人都护不住、留不下，他还算什么男人！
　　商凌没有坐电梯，沿着一级又一级楼梯往下走，走得很慢，因为脚步实在太沉了！
　　商凌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苏梨雨家门口的，好像整个人都浮在虚空中，飘了过去。
　　男人遇到事情，永远都只觉得自己的妈妈最可靠。
　　商凌站在门口，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非常难受。
　　他伸手摁响了门铃。
　　苏梨雨开心地问：“谁啊？”
　　她打开门，一眼看到自己儿子眼睛红肿、神情颓唐，顿时吃了一惊，“凌凌，你怎么了？”
　　商凌看到自己妈妈，努力眨了眨眼睛，想将眼眶里的泪眨回去，他用一种近乎无声又蕴含无限情绪的声音说：“妈，他要跟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