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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庆功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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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夜,洛阳宫中歌舞升平。
魏国女帝宋寒山御驾南征楚国,大获全胜,攻陷楚国国都建康,活捉其国君。
今日是大军凯旋之日,皇宫老早就开始准备,大摆筵席,犒劳众将士。
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受邀来到宫闱之中,宾客环坐,殿内皆是喜乐融融。
四皇女宋澜刚入席,摇着团扇,眯着眼睛瞥向身边的座位。
魏国以女为尊,皇女座就在女帝身侧,由长及幼有序次第排落。
宋澜旁边的位置属于五皇女,宋元安。
可此时,这个位置空无一人。
宋澜想到了什么,朝远处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勾了勾手,“小六,小六过来!”
人声嘈杂,宋澜喊了好几次,六皇子宋添锦才听见姐姐的声音,连忙放下正在剥开的橘子,用湿帕净手,走到宋澜身边,“四皇姐找我吗?”
“小六来得早,四姐想问问,”宋澜轻轻地晃着团扇,笑眯眯地道,“你五皇姐还没到吗?”
宋添锦仔细想了一下,方才宋元安已经入席,坐了不久,陈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走了过来,在五皇女身侧说了句什么,然后她就跟着小宫女出去了。
宋添锦道:“好像是父后有事叮嘱,方才喊人将皇姐叫走了。”
“是吗?”宋澜将一缕鬓发捋到脑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五皇姐身体不好,外面风大,出去太久恐怕受不住,小六能去帮忙喊你五皇姐回来吗?”
宋添锦一向和几位姐姐关系好,又是陈皇后的亲儿子,听到这话义不容辞,“我这就去将五皇姐找回来。”
话罢,提起衣摆往外跑去。
……
十二月隆冬,洛阳城大雪纷纷。
飘扬的雪花如鹅绒一般遮挡远处的枯树、楼阁,触目所及,皆是朦胧的白色。
宋元安先天不足,又在年少时落下寒疾,身子骨羸弱不堪。
她立在廊下,皮肤比雪还要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瘦弱的身躯被紫狐裘裹得严严实实。
垂落的乌发在寒风中轻轻扬起,眉间被飞雪点缀,五官脆弱而精致,像是琉璃一般轻盈易碎。
“咳咳咳……”
灌入喉的寒风冻得她五脏生疼,她扶着垂廊的木柱,情不自禁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呼吸急促,咳得双肩都在颤抖,薄唇微张,呼出白雾升腾。
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地替她舒缓着咳嗽。
“殿下没事吧?”
宋元安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抬眼望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男子,他正伸手,想要来扶她。
但宋元安并不领情。
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声音疏离而冷冽,“陈大公子,此事没有回旋余地,不必再议。”
“母皇尚在,本宫的婚约,轮不到你们陈家人做主。”
眼前的男子生得美貌,身着玄色官袍,腰间佩玉,笑容温润。
陈清蕴出身洛阳城第一大家族,他是家主的长兄,当朝君后的侄子,女帝钦点的皇子太傅。
虽然被拒绝,但陈清蕴脸上笑意不减,“与其等陛下挑选郎婿,殿下倒不如循着杨皇后旧时约定的亲事,求君后赐婚,阿蘅与你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你娶他,总比娶其他不认识的公子强。”
陈清蕴话中的意思,是想要宋元安娶他的弟弟——陈清蘅。
陈氏当年的主君与宋元安的生父、女帝结发夫君杨皇后交好,两家儿女曾约为婚姻。
杨皇后有二女,长女为先皇太女宋善溦,幼女就是五皇女宋元安。
当年这桩婚事,本来是落在大公子陈清蕴和皇太女身上的。
可是后来,杨氏一族图谋废黜女帝,拥立皇太女。政变失败,皇太女赐死,杨氏株连九族。
杨皇后也因此变得疯疯癫癫,被女帝废黜叹气,被关在洛阳城外的金镛城内。
在杨氏倒台之后,陈家人立刻与杨氏撇干净关系,为了向女帝其一刀两断的决心,在女帝传旨赐死皇太女时,陈清蕴当年亲手将毒酒端到曾经的未婚妻面前,送她上路。
本以为这桩婚约不了了之,宋元安没想到,陈清蕴今日居然如此利用陈皇后身边的宫女将她引出来,再次厚颜无耻地跟她提起此事,甚至想要撮合她和陈小公子。
她能够理解陈家人当年欲求自保,却无法再对陈家人巧言令色,更不能迎娶杀姐仇人之弟。
“本宫的婚事,用不着大公子操心!”
宋元安撇下一句话,迈步要走,然而陈清蕴却起身,拦住了她的去路,轻声唤道:“元安……”
他朝自己逼近,身上雪松的沉香萦绕,几乎要将她笼罩。
陈清蕴握起了她的一缕鬓发,扫落上面沾染的雪花,好似一位温柔的兄长,“你以为你拒婚阿蘅,洛阳城还有世家愿意将公子嫁给你吗?”
“陈公子如今权势滔天,当真好大的口气,竟然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
宋元安冷着脸呵斥道:“还请公子放心,本宫就算毕生不娶,也不会娶你们陈家的公子,你就算强硬将小公子嫁过来,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陈清蕴笑意不减,依旧不急不缓,“无论你同意与否,婚约依然会进行,只是……你是阿善的妹妹,当年我也差点成为你的姐夫,我总归希望你能平安快乐,不想强人所难。”
这声阿善,唤的是宋元安的同父阿姊,已经死去的皇太女宋善溦。
听他提起长姐,宋元安不胜厌恶,积压的情绪终于发作,一句“放肆”正要喊出口,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五姐姐!表哥!你们原来在这里,真让我好找!”
回头望去,宋元安看见四角宫廊下,一个锦衣玉冠的小公子正带着侍从朝这边奔来。
陈清蕴收回手,拢入袖中,“六殿下怎么来了?”
宋元安也松了口气,“小六。”
宋添锦一口气跑到宋元安面前,天真地仰着头:“皇姐不是被父后叫走了吗,为什么会和表哥在一块?”
陈清蕴道:“偶遇,谈笑两句罢了。”
宋添锦去拉宋元安的手,“既然表哥没什么重要事,那五姐快跟着我回去吧,你身体不好,别在外面冻坏了!”
天真无邪的六皇子,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纯纯关心着宋元安的身体。
宋元安压紧狐裘,没再去理会陈清蕴,牵着宋添锦的手离开。
回到大殿之中坐好,宋元安瞥见宋澜抛来的目光,立刻就明白了宋添锦方才为何出现,朝她微微颔首,“多谢。”
“五妹不必谢我,”宋澜摇着扇子道,“陈家人嘛,都是这样的,知道自己讨人厌,还跑出来到处惹人嫌,最近那人缠上你了?”
宋澜也不喜欢陈家人,但她了解陈家人。
陈皇后生性冷清,从来不会主动找皇女,方才听说宋元安被陈皇后身边的人叫走,宋澜大概将外面宋元安在外面的遭遇猜了个七八分。
室内炭火烧得闷热,宋元安体虚,从外头进来,被暖气一烘,额头上立刻冒起了冷汗,连忙喝口温茶缓缓。
当年陈家人踩着杨家上位。杨皇后被废后,原本只是个四品常侍的陈侍君地位也水涨船高,登上了皇后之位,陈家人一跃成为外戚,又偏偏受女帝重用,在朝中担任要职。
原本只能算是个二流世家的陈氏迅速成为洛阳第一世家,无论在前朝还是后宫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陈家家主懦弱无能,陈家的实权落在陈清蕴身上,他的意思就是陈家的意思。
他想要将胞弟嫁给宋元安,不过也就是那点图谋。
女帝年长,已经无法生育子嗣,陈皇后唯有一子,陈家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想要更进一步,就只好从现有的皇女中挑选一位辅佐。
诸位皇女之中,没有人比宋元安更无权无势,更适合做他们陈家人的傀儡。
宋元安想起陈清蕴那些假惺惺的话,不禁冷笑,“算是缠上了吧。”
陈清蕴就是一条毒蛇,一旦盯上目标,就会死死咬住,不死不休。
宋元安现在成了他的猎物,哪怕被拒绝,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心里头正想着,该如何摆脱他,宋澜的声音传来:“噤声,母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