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女》落华笙

1、被赶出家门

　　笤帚落在背上的时候，陆离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一阵风刮来，本能反应朝后跳了一步。
　　她本来一直再阳光下面洗衣服来着，毒辣的阳光刺得她眯起眼睛。她正踮起脚尖，用湿淋淋的手抹干净铁丝上面的灰，另一只手要把衣服挂在铁丝上。
　　她这么一跳，整个人都摔在地上，刚刚洗干净的衣服也都落在地上。
　　陆离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自己的头，身子向后缩去。
　　杨萍脚上穿着一双快要裂开的红色塑料拖鞋，身上套着一条洗得几乎要全部褪色的粉白色裙子，左手嗑着瓜子，右手拿着扫帚。
　　“妈。”她叫。
　　笤帚果然落在她头上，还有一把瓜子皮，伴随着生生叱骂。
　　“洗衣裳磨磨唧唧的，几点了！你这样以后到了婆家就是骂死的料！”
　　陆离心中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挨打，不由得心里吐槽，陆安都十岁了，还要天天上学接送。自己可是从小就自己走自己去的。
　　“我现在就去接他。”陆离依旧用手护着自己的头，紧闭着眼睛说。她不敢站起来，生怕站起来又挨顿打。
　　恍惚之间，突然一把大力将她拉起来。陆离吓了一跳，怕是要把自己拉起来打，眯着眼睛不敢反抗。紧接着一股怪怪的气息钻进陆离的鼻子里，像是揉碎了的绿叶子。
　　伴随着狗的狂吠，陆离知道不是母亲把自己拉起来。她睁开眼睛，看见是一个男人将她拉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剃的是板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衣着得体，干干净净，黑色体恤，蓝色裤子，衣服上没有一点褶子，挺括干净。相比如陆离父亲黧黑的脸来说，他的脸过于细皮嫩肉了，胡子也被刮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个时候的他脸上有些扭曲，肌肉因为愤怒而鼓起，眼睛湿润润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但是他是克制的，认真地用他干净的手拍打陆离身上的泥土，还看了看陆离头上有没有受伤，为陆离把头发上粘着的瓜子皮摘掉。
　　陆离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感觉有点好笑，觉得这个男人莫名其妙，感觉之后自己岂不是要被母亲打死？她晃了晃头，躲到杨萍身后。
　　男人的表情像是受了很大的伤害，张口结舌，一种炽热真切的渴望被狠狠地泼了一盆凉水，突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杨萍是害怕的，陆离看得出来。
　　那男人来者不善。陆离如此判断。
　　这个时候，狗已经不叫。若是第一次来家的客人，这狗一定会狂吠不止，可是今天它只叫了一会儿，看来他至少已经成为陆离家的熟客。
　　但是陆离却没有见过他。陆离本能地知道，这或许又是那些小孩子不应该操心的大人之间的事情。
　　大人之间总是有些小孩子不能知道的事情，或者他们认为小孩子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处的事情。
　　但是孩子总会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直觉。
　　比如陆离看着那个男人，她有预感，他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不知道要在他们家掀起什么样的风波。说不定就像热播的公主小妹一样，她也是那个公主。
　　哦，不，扯淡。她想。可能是爸爸以前的战友或者同学的可能性更大，曾经受过自己家的恩惠，今天来报答。
　　但是陆离不说话，因为懂事是会少挨些打。
　　陆离说：“我去接陆安了。”
　　陆离把剩下的瓜子皮一点点摘下来，一边去接陆安。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挨打的生活，习惯了在挨打之后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脏东西拍掉，伤口盖住，活动一下身体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其实从小到大她也奇怪过，为什么母亲总是动不动就打自己，她觉得自己有些尽力了，什么事情都努力做得很好了，但是却总是免不了一阵毒打。
　　洗衣服时间长要挨打，做不完作业要挨打，没有及时去接陆安也要挨打。但是陆安却是没有挨过打，上下学有人接，甚至有次和小朋友打架打输了，回到家却是自己挨打。
　　难道姐姐就应该帮着弟弟去打群架？姐姐干脆黏在弟弟身上好了，替他读书，替他打架，以后娶媳妇也替他娶好了！
　　愤怒虽然愤怒，但是弟弟还是弟弟，还是要去接。陆离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这样满足地想了想，她还是承认，自己是怕陆安去告状罢了。
　　怂的一匹。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杨萍总是把命挂在嘴上，陆离从小耳濡目染竟也对此深入人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自己大概就是这样的命运。
　　所以快快长大倒是不错的事情。陆离长大以后，就不用这么挨打了，至少她从来没见过姥姥打妈妈。
　　不过还是感激那个陌生的男人的，要不是他自己肯定今天一顿打没跑。陆离觉得自己应该回报他，但是面对那样炽热的眼神，陆离总觉得怪怪的。
　　陆离拉上张羽去接陆安。张羽明显是要出去跟男朋友一起约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可以和陆离同行一段。
　　她染了一头的黄毛，眼圈一圈都是黑的，据说是烟熏妆。眼睫毛又长又翘，眨一下眼睛似乎就要掉。陆离昨天见她的时候，睫毛还没有这么长。
　　“乡巴佬，没见识吧。”她一边涂着口红，照着小镜子，一边这么说。
　　陆离看她一边走路一边涂，担心她一头撞在电线杆子上。
　　以及口红也太像血了，陆离打了个哆嗦。
　　张羽叹了口气，收起口红解释道：“这是假睫毛，知道吧？你要试试吗？”
　　陆离狠狠地摇了摇头，虽然好奇，但是嘴硬反击道：“跟狐狸精一样。”
　　张羽哼了一声没有理她，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子。只见她崭新的，黑亮黑亮的皮鞋上溅了好几点泥水。她抬头看了看满街泥泞，说：“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破村子才行。”
　　“你不热吗？”陆离问。
　　“陆离，你就没有想离开这个村子的想法吗？”
　　陆离点头，对她的话表示同意。张羽向来是有想法的人，她的想法在他们面前已经超前而又先进。在陆离还只知道老老实实念书，只会悄悄在桌子下面暗恋男生的时候，张羽已经率先出击勾搭上一个对她很好，很帅的男孩子。在陆离为未来发愁，不知道是去公路边的小餐馆打工还是加油站当加油员的时候，张羽已经化妆像是电视里面的人一样，说是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村子。陆离对于自己的未来没有太多的幻想，但是张羽却是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蓝图。
　　“其实你还是应该念高中，实在不行去念个技校也可以。我是学习不好，你这样的乖宝宝，就应该去念高中啊。”
　　陆离摇摇头，说：“没钱啊。我觉得打工也不错，只是我妈要是不允许。到时候你要是出去了，我就偷偷跑出去打工去找你。”
　　“或许结婚也不错。”张羽脸上面带微笑。
　　“呦呦呦，”陆离调侃她，“不是说只玩不爱的吗？”
　　张羽嘿嘿低下头笑了，说：“日子还远着呢。”
　　陆离知道，日子还远着呢就是日子一点也不远了。
　　走到公路边上，张羽拿卫生纸小心地把自己鞋擦干净，对陆离说：“大夏天的，你能不能不穿外套，这么保守的吗？”
　　“你还是跟你对象去玩吧，别管我了。”陆离下意识地拉了拉袖子，朝前走了几步。
　　陆离接到陆安回来的时候，看见张羽刚刚坐上了公众汽车。她看了公共汽车一会儿，觉得张羽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乎今天就会跑掉，永远无法相见。
　　而自己呢，陆离想起来地里的活就头疼。虽然困难，但是还是找点法子出去打工吧。
　　陆安看着姐姐，突然嘻嘻笑了，说：“姐，你要是像张羽那样，我就告诉妈，让你被打个三天三夜。”
　　“姐，你有钱吗，我想吃雪糕。”
　　陆离看着鬼头鬼脑的弟弟，一时之间沉默了。
　　那是爸偷偷塞给她的几块钱而已，永远被他惦记着。
　　她给他买了雪糕，让他在回家之前吃完。若是让母亲知道自己偷偷给他买雪糕，自己不死也要褪一层皮，要是不给他买，不知道还有什么告状理由在后面等着自己。
　　自己要是有姐姐就好了，陆离伤心地想。
　　“姐，这一半给你吃吧，我吃不了了。”
　　陆离顺从地接过来，咬了几口。
　　要是有姐姐，那自己也可以随时告状看笑话。陆离感觉心满意足。
　　回到家里，陆安放下书包去写作业，母亲去做饭了，父亲还没回来。
　　这是难得的休息时间，陆离打开电视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桌上摆了一杯茶水，应该是招待刚才那个男人的。茶水下面，压着几张存折。
　　这么草率地放存折不是陆离家的风格。爱财如命的杨萍向来都会把存折藏在不知道的地方，这次这么显眼，是要拿出来用吗？
　　给陆安买房子？这是陆离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男的长大要娶媳妇，所以要早早把楼房预备好。陆家早就已经在预备这件事情了，并且从来没有避讳过陆离。甚至陆离知道自己以后挣的钱也是要拿来给弟弟买房子的，她习惯成自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稍微有点难过。
　　陆离悲哀地看了看头顶上纸糊的房顶，不知道新房子自己能不能住呢？
　　“陆离，给我就点水。”
　　是陆翔回来了。他刚从地里面回来，穿着陆离初中的校服，满身满手的土。陆离抽出自己的思绪，利落地就了一盆水放在他脸前。
　　他不是高大的男人，身形反而有些瘦弱，显得比真实的年龄更加苍老。他还不到四十，被却已经伛偻。陆离看着他龟裂的双手和满是皱纹的脸，又想起来之前那个男的。
　　“咋了？”陆翔发现陆离一直看着自己。
　　陆离摇摇头，说：“没咋，就是今天家里来人了。”
　　“谁来了？”
　　杨萍出来，说：“摇钱树来了。”
　　她语气中很是喜悦，好像马上就会天降横财。陆翔的表情却是不太好，甚至有点铁青。
　　难道是中彩票了？陆离想。
　　“这么快。”陆翔自言自语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离。
　　陆离打了个寒颤，这样的目光着实是有些让她受不了。
　　她跑回屋看自己的电视剧，虽然电视剧乏善可陈，但是比背后冰凉要强得多。
　　因为那个男人的到来，全家最喜气的只有杨萍。破天荒地，她从小卖铺买了点羊肉，还买了芹菜，鸭血。
　　陆安看着院子里面爬得高高的黄瓜秧子，开心地拍手，说：“终于不用吃黄瓜豆角了。”
　　“你待会去你姥姥家吧。”杨萍说。
　　陆安愣了一下，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下来，兴奋地尖叫：“真的吗？什么时候去？”
　　姥姥家有和他同岁的表弟，所以陆安每次周末都想去姥姥家。反倒是陆离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但是每次都要她跟着。陆安离了自己是不是会活不了，陆离十分怀疑。
　　她正准备好跟着，杨萍却说：“待会，你去收拾收拾，陆离就不用去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陆离想。
　　陆安早就不想让姐姐跟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自己身后了，他乐得自由，连肉也不香了，收拾东西很快就走了。
　　陆离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吃一顿，却奇怪地发现家里的气氛变得低沉凝重。狭小昏暗的空气中，唯有水咕嘟咕嘟翻起一层油来，泛着亮光的火锅底料在锅里翻滚起来，多了几分热辣，热气蒸腾，显出几分生气。
　　陆离用筷子夹起羊肉，默默地嚼起来，不说话。
　　陆翔啪嗒啪嗒一口口吸着烟，沉默不语。
　　杨萍也是低着头，却突然哭出了声。
　　陆离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手紧紧地攥紧筷子，将羊肉乎地一下吞下去。一条腿准备从凳子上弹起，一条腿准备迈出攻击范围之外。
　　“陆离，我和你爸的命就在你的手里了。”杨萍突然抬起头，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陆离懵了。
　　“咱们家都是老实人，我和你爸一辈子就种这么点地，也没干过什么害人的事……”她抽泣地越来越厉害。
　　陆离有些懵圈，咳嗽了几声，从惊慌中转为冷静，问：“妈，怎么了，你说的什么意思？”
　　只要不挨打，什么都不算是事。陆离想。
　　“今天来的那个男的你看见了吗？”陆翔将烟掐灭，说。
　　“嗯，看见了。怎么了？”陆离不明所以。
　　“他是你亲爸。”陆翔看着她的眼睛。
　　“嗯？”热气朦胧只。陆离看向自己的父母，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她低头咬了一口羊肉，羊肉还是很香的，这种香味不像是在做梦。
　　“你说啥？”陆离问。
　　心猛地砰砰砰在胸膛里跳起来。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我们的孩子，下午见到的那个人，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来找你了。他叫姜岩。”
　　陆离像是一脚踩进冰水里，冷得喘不上来气，身体僵硬，像是有一根铁丝从头到脚穿过去，绷直拉紧。不是撕心裂肺的痛，是说不出来不知道在哪的疼痛。
　　陆离很难相信，三言两语就说自己不是亲生的，什么亲生父亲找过来，电视剧都很少这么演了，小说也几乎都不这么写了。
　　“你，你们这玩笑开得有点太大了吧，我都这么大了，这种……”陆离有点着急，舌头打着结，说起话来一颤一颤的。
　　她不相信，但是他们太严肃，使得她不能坚定。
　　杨萍终于不哭了，说：“那个男人才是你的亲爹。”
　　“你是有一年冬天我和你爸卖完梨回家在街上捡的。”杨萍一边擤鼻子一边说。
　　陆离脑子嗡的一声，她想起最近家中发生的事情，处处显示自己是一个拖累。一个萌生已久但是从未说出口的想法冒了出来。
　　“你们不要我了？”陆离感觉自己终于探知到了真相，是因为陆安，终于是到了这个地步了？她知道他们喜欢弟弟，可是喜欢到了不要女儿的程度了吗？
　　“是要把我嫁人吗？”
　　三言两语就要说自己不是亲生的，鬼才会信。
　　杨萍转身递给陆离一张纸，说：“这是DNA鉴定。”
　　陆离的脸如同这张纸一样苍白，她双手颤抖着轻轻地接过来那张纸，又缓缓地将它移动到自己的脸前，冰冷的白纸黑字冲进她的眼睛里。
　　是一张DNA鉴定书，虽然她看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结论她还是看懂了的。
　　这种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为99.9999%。
　　陆离看着它，如同被冻住一般说不出话来，只是泪眼朦胧。
　　看见陆离稍微冷静了些，杨萍才开始说话。
　　“孩子，那年冬天我和你爸回家，路上就听到若有若无的哭声。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是有鬼什么的，只想着快点走。后来是你爸说不对劲，我们才又回去的。那时候你就这么大点儿。”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脸都冻得青肿了，身上就裹了一个薄薄的小被子。我和你爸看你可怜，才抱回家当自己孩子养的。”
　　“所以呢？”陆离抽了一下鼻子，问，“他要做什么？”
　　“他当然是要带你回家。”
　　“回哪？”陆离蹭的站起来，“回哪？我在这里挺好的。为什么他一来我就要回去，他又没有养我！”
　　陆离哭了，她还是不肯相信，这太像一个骗局。
　　“那你愿意让我和你爸进监狱吗？”
　　“什么？”陆离惊呆了，“为什么你们要进监狱？”
　　“拐卖人口，把你拐到这里来。”陆翔双眼含泪，“你以为我就舍得你了吗？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女儿，就因为他自己不注意把你弄丢了，所以就要怪我们拐卖人口吗？”
　　“他当的是个什么爹！能把自己闺女扔到垃圾堆都不知道！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这男的有钱有势，你要是你不回去，我们只能进监狱了。”杨萍怒喝。
　　陆翔在后面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说：“就算是你肯跟他回家，他也不见得能放过我和你妈。这就是有钱人，我们只能替他们受罪。”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打在白纸黑字上。
　　“这算什么？”她抬头，隔着眼前的雾气抽泣着问。
　　“你们骗我，这不是真的。”
　　“陆离，她是你亲爸，他硬是要带你走，我们也没办法。听懂了吗？他是你亲爹！”杨萍有些着急，反而像是在怪陆离不通情理。
　　杨萍略带厌恶的情绪彻彻底底将陆离推至谷底。她被这种无可奈何却又坐视不理的态度震惊了，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昏暗了。
　　是她不懂事吗？她应该和和气气地接受吗？
　　“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你们要撵我去哪啊！”陆离哭嚎着。
　　杨萍气得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搓搓手朝四周看去。
　　陆离脑子中的弦猛地绷紧，对于挨打她总是分外敏感。陆翔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这是不好的信号。
　　陆离嗖地窜到西屋去，拉开柜门就躲了进去。
　　杨萍紧跟其后，一开始还苦口婆心地劝，喊，拉拽，后来干脆搓搓手，去东屋炕上找了个扫炕笤帚，朝着柜子里面挥去。
　　陆离整个人都是懵的，左肩膀上猛地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犹如西伯利亚的寒风一般吹得陆离瑟瑟发抖。她死死地黏住角落，埋在一堆衣服里面，绝对不出去。
　　杨萍拉开柜门，却仍旧拉不出来陆离。她咬牙切齿，不知道怎么才能把陆离拽出来，干脆狠狠地拿扫炕笤帚摔向衣柜上的玻璃。
　　霹雳咔嚓一顿响，镜子碎了一地。里面的陆离瑟瑟发抖，每一块碎镜子都扎在她心上。
　　趁她发怔之际，杨萍把她从柜子里拉了出来。
　　陆离蜷起身子，像只蠕虫一样朝着角落挪过去。
　　但是杨萍却是叹了一口气，坐在床上没有打她，说：“明天就走。”
　　“后天走不行吗？”陆离躺在角落里，像是断了气的人，不相信或者反抗都没有了，更像是听话的机器人。
　　她一只手抠着粗粝的水泥地，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她现在没有了想法，只是知道听话就可以不挨打。
　　“你要是想看我们进监狱，你就后天走吧。”
　　陆离哭起来，这次她哭得很小声，把自己埋在胳膊下，小心翼翼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