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人》老牌同人女

3、第 3 章

　　Marcus想把车停在一个废弃的便利店门口，但John摇头。巡逻的机器们知道人类的习性。是的，人类在研究机器的同时，机器也在学习人类。他们知道人们喜欢躲藏在建筑物里。那些飞碟一样的小型探测器会专门往任何有遮盖的地方钻。

　　他们只好在一些零散的旧车和钢铁垃圾之间停下来。不难猜测，灭顶之灾降临的时候，有多少人都想沿着15号公路逃到纳瓦合空军基地去。更不难猜测，有多少人在半路就化作了飞灰。

　　John似乎挺留恋那个还算舒服的座位。但坐在车上过夜是个比较滑稽的想法。他慢吞吞的下了车，背靠着轮胎坐下来，似乎就可以入睡了。

　　一卷散发着尘土气味的毛毯递到了他面前。John抬起头，在黑暗中他看不清Marcus的面孔。但他知道对方的眼睛是很和善的，虽然那里面有点怜悯的味道，这让他很不自在。

　　“过了12点叫醒我。我们轮流守夜。“John摘下自己的手表，放到了对方手里。Marcus看看表 -----他不免有些惊讶：月夜下，表盘上细小的指针显得一清二楚。“好。“John能朦朦胧胧的听到他低沉的嗓音，“晚安，伙计。“

　　听到那句话的感觉就象他在养父母家入睡的第一个晚上，陌生，忧虑但又有些无可奈何的放松。Jenelle说：Sleep tight, don’t let bedbugs bite…Sarah从来没有用过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跟他说这种歌谣似的语句。但是Sarah会给他掩好被角，专心看着他，用手理平他蓬乱的头发。John的头发曾经很长，因为他看到的大多同龄男孩子都是这个样子。

　　John睡得很浅。当睡眠很浅的时候，梦里的景象是很有逻辑的，甚至比他清醒地时候还有见地。无论如何，据说人类的一些伟大发明都是凌晨时候灵光一现的结果。他想往常一样梦到了Sarah，梦见她坚定的告诉自己他是人类的希望，梦见她讲述他从未谋面的父亲的故事。然后他就梦见了Kyle Reese，但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遇到Kyle Reese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孩子。因为他是他的父亲，所以这个孩子的面孔就逐渐变成了John的脸。Kyle看着John，其实是年轻的John在盯着自己：照片上的人是谁？她为什么那么悲伤？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是不是？所以你害怕？抑或说，所以你不怕？

　　John在梦中被质问着，无处可逃。他想叫Kate，但没人回应。他想叫Sarah，但逻辑清清楚楚地告诉他，Sarah已经离开了。黑暗中有无数炯炯闪烁的眼睛在严肃地看着他，如同在阴暗的地下机库里，抵抗军的士兵们那些狂热的，充满希望的眼睛。This is John Connor…他们是如此绝望又如此冲动，大多都曾经或多或少徘徊在疯狂的边缘。无怪乎David曾经俯视着仓库里拼命赶制X-32的工作人群，从胸膛深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我们只有乱到头才有秩序…

　　David死了。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转告Barnes。也许他就这么回不去了，这样也不错，一了百了。John是在死亡的阴影里长大的。首先是他的父亲，然后是他的养父母，各种奇形怪状的机器，Sarah，然后是30亿的人类。最糟糕的是他早就知道，但历来都是无能为力。那个T-800，他在10岁时称作Uncle Bob的机器人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哭。但我做不到。“那时候John哭得象个女孩子，似乎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倾泄了出来，以至于Sarah去世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干涸的。也好，Sarah以为审判日不会再发生了。她是欣慰的，含笑离开的，虽然她的儿子不再会是全人类的领袖。

　　事实是令人啼笑皆非的。Uncle Bob ---- 他两次回到过去去营救他，两次把他的世界搅了个天翻地覆 ---- 的牺牲现在看起来不过是必然中的一个小插曲。上帝大概为戏弄了Sarah和John而正在窃笑。每每想到这一点，John就想把手抬到头顶，对着那个太阳伸出中指。Fuck you!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选他来接受这个烂摊子？为什么一定是他，要把自己的父亲派去送死，然后和他父亲一样，最终还是要死在机器人手里？

　　T-600，或者是T-850 ---- 他们看起来很相似 ---- 转过头来，红色的瞳孔逐渐扩大。

　　John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差点叫出声来。但他只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浑身的感官都苏醒了，一起争先恐后的用疼痛和酸麻把他迎接到现实里来。那阵心悸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Shit!“他在没睁开眼睛之前嘟囔了一声。一只手按在他肩头。

　　“嘿，“Marcus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让他彻底醒过来，“你在做恶梦。“

　　John痛苦而懊恼的呻吟了一声。他需要睡眠，但上帝根本不怜悯他，大概因为他刚刚给了对方一个中指的缘故。

　　然后他几乎要跳起来，因为Marcus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一堆篝火。“妈的，不能生火！“

　　话音未落，John突然截住了自己的话。眼前这团温暖跳跃的光热太有吸引力了，摇曳的火苗活像情人的手，温柔而妩媚，带着舒适的热度拂过两人的额头。他被冷汗浸透的身体渴望那点温暖。

　　Marcus听懂了John的意思，正要起身去熄火，但John伸手拦住了他，眼睛仍然入魔似的盯着火光。“算了，算了。“ 于是Marcus重新坐下来，两个人都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那火光。过了一会儿，John问：“几点了？“

　　“还早。你接着睡吧。“

　　Marcus安详宽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一种奇妙的效果，如同一个老印第安人在深夜中吟唱的一首歌。黎明前的灵感降临到John的头顶，也许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从天上掉下来给他送信的。

　　John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储存驱动器：“Marcus。“他历来都用名字称呼陌生人，因为在人口数目极度缩水的时候，抵抗军基地里很难碰到重名的人。更何况从很久之前，他就当每个幸存下来的人都是兄弟姐妹，虽然Kate对此持有保留意见。女性在这个丛林法则主宰的荒野中受过更多同类的伤害。“如果我回不去，而你能到达基地，能否把这个带给一个叫Kate Connor的人？“

　　Marcus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然后说：“别胡说八道。你现在活蹦乱跳的。“

　　John苦笑了一下：“我是说万一。“

　　“你会平安到家的。你的朋友会找到你的。“

　　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安慰自己是件好事。以前他犹豫不定的时候，一直是Kate鼓励他，如同他鼓励她一样。说到底，世上从来没有坚定不移的先知。据说有个真正坚定不移的疯子很快就被蛇咬死了，只是因为诸神想嘲笑一下那个凡人而已。

　　“天知道。“John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睡不着了。“你原来打算去哪里？“

　　“旧金山。“Marcus回答。他突然改变了话题：“你知道流沙吗？“

　　John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

　　“不是那种‘流沙‘。而是在球队里，你是个带队的四分卫，一开始一切正常，然后你就开始犯错误，疑心是否还能得分。你越疑心，你的错误就越多；你越挣扎，你就陷得越深，直到失败彻底吞没你。“Marcus的视线从火光移到对方身上。“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都不用多想。“

　　John微笑起来。在这个时候能够有心情微笑真是妙不可言的一件事。他突然回想起文明世界中的所谓的勇气，热情和开赛前一群嗷嗷叫的彪形大汉。“你喜欢橄榄球？“

　　“我热爱橄榄球。“Marcus也笑起来。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让John一愣：整个蓝天都没有这样清澈纯净。

　　“职业队？“

　　“票友而已。“

　　“Barnes会和你谈得来的。“John的思路有了短暂的一次休假，然后缜密的逻辑立刻反扑过来：如果他和Barnes喜欢的球队不是同一支怎么办？

　　John在脑袋里不由自主的勾画了一下把Marcus介绍给其他人的场景。这让他更加渴望再次见到Kate。她总是跑过来，用一个长吻迎接他，虽然最近她已经不敢跑那么快了。

　　事后回想起来，John在那天晚上犯了不只一个错误，其中之一就是让篝火燃烧的时间太长了。一个微弱的光点从黑暗中扑过来，被暖融融的火光卸掉了全部防备的John在头几秒钟居然认为那是只萤火虫。

　　“妈的！“John一跃而起，从车门后面拿出冲锋枪，同时对Marcus大喝一声：“趴下！“

　　微弱的光点化作一个飞碟状探测器，冲着他们的车直冲过来。John手里的AP-5开了火，飞行中的探测器被轰掉了一半，徒然失去了平衡，尖叫着在半空中划出个圆弧，斜斜的象把斧子一样劈向他的身后。

　　John刚想舒口气，马上就意识到探测器的撞击目标是他们的吉普车，上面有若干桶汽油的□□。他又举起枪，但太晚了，连瞄准都不需要 -----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探测器化作了一个火球，在吉普车前的几米处被炸成了碎片。John一弯腰，感到四周有空气被划破的凄厉风声。几块比较大的金属碎块飞过他和Marcus的身边，一块叮当一声落在脚边不远处：赫然是一把扳手。

　　Marcus喘着粗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胸口起伏着，仍然保持着僵硬的投掷动作。他的脸上有一道新划出的伤口，但他浑然不觉。

　　“天，“同样惊魂未定的John不得不表示惊讶，“你确认自己以前不是打四分卫的？“

　　Marcus这才慢慢站直身体，用一种有些挑衅的眼光看着他：“我以前是杀人犯。“

　　“谢天谢地。“John故作轻松的作了个鬼脸，“你不是个教古典文学的。“

　　话音未落，两人都听到远处的引擎声。

　　“你的人？“Marcus皱起了眉头。声音是从他们一路走过的方向传来的。

　　“不是。“John给自己的枪换了个弹夹，然后把两个手雷扔给对方。“小心机枪。“

　　Marcus点点头。

　　不到几分钟，两辆黑色的摩托车从夜色中冲出来。John真心希望他能有一副榴弹炮：AP-5的火力和摩托机器人的mini-gun相比真是小儿科。他扣动了扳机，第一阵点射没有起任何作用，第二阵点射大概击毁了摩托车的轮胎，摩托车一个歪斜，仍然按照原来的方向直冲过来，并且开启了机枪。

　　“卧倒！“Marcus的声音传来。这一句显然是多余的，John卧倒在地上的时刻，就看到左侧的另外一辆摩托车突然腾空而起 ----- 真是奇观 ------ 然后在离地面几米的地方爆炸成了一个大火球。Marcus似乎得手了。原来他所担心的机枪也在此刻扫出一个扇面，覆盖了两个人站立的地方。

　　两个人刚刚暗自庆幸消灭了一个敌人，就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一样的惊恐：摩托车爆炸引起的火焰四处飞溅，离他们的吉普车近在咫尺。

　　“太妙了。“John在心里投降一样举起了双手。他的想法尚未消失，脚下的地面就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整个世界都剧烈的一震，气浪象一堵坚实的墙，把他们猛地推开。John跌倒在地，马上紧紧地抱着头，任凭半空中的砾石和金属碎块飞舞着砸下来。大爆炸带来真正的平等，只要你站在同样的圆周上。

　　等他的双眼恢复了视觉，耳朵里不再刺声尖叫后，他发现自己半坐在地面上，腿似乎被什么东西紧压着，而正面就是那辆被他击毁了轮胎的摩托车，显然也被爆炸殃及，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引擎在徒劳无功的嘶吼着。但它的机枪仍然在转动，失控的枪身被自己的后座力操纵，漫无目标的对着空气喷着火舌。

　　那片子弹的火舌在夜空中划着很漂亮的曲线。但现在不是审美的时候。John抬了抬脚，动弹不得：他没有受伤，只不过是一大块吉普车的残骸正好卡住了他的靴子。他猛地踹了几下，但无济于事。

　　John突然停止了挣扎。这多可笑，眼睁睁的看着机枪那艳丽闪耀的死亡扇面慢慢扫过来，等着那7.6毫米的子弹把自己拦腰切成两半。等死原来可以这么平静，John的想法在那一刻超越了时空，直飞到Sarah的病床前。我的孩子，没有人知道未来是怎样的，只有靠你自己。

　　显然靠自己是不管用了。John差点笑出声来，直到Marcus突然扑上来，猛地把他压在身体下面。下一刻四周的砾石和弹片横飞。John大叫起来，不是因为被击中，而是因为他的腿和脚被拧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你想折断我的腿是不是，狗娘养的？！

　　Mini-gun在另外一面继续划了个大圈，终于耗尽了最后一颗子弹。

　　两个人喘着粗气，有那么一会儿谁都没敢动弹。但四周确实突然平静下来。被一双温暖坚实的臂膀紧紧扣着，耳边充斥着有力的心跳声…如果不是他的小腿在剧痛，John几乎可以享受这一刻了。他稍微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闻到Marcus身上有股奇特而危险的味道：血腥味，和金属的烧灼气息。然后他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Marcus!“他惊叫了一声。但对方只是坐起来，俯身开始检查他的腿。

　　“你还好吧？“两人同时冒出相同的一句话，然后不由得同时轻笑了一声。Marcus很快就把对方的脚从汽车残骸里解救出来。一只鞋掉在了地上。“你需要换只鞋了。“

　　John叹了口气，随即硬生生的把那口气截住。Marcus的上臂和肩膀都有极可怕的伤口，裸露的骨骼清晰可见 ----- 如果闪着银光的金属也可以算骨头的话。他顿时僵住了。

　　“怎么？“Marcus仍然没有察觉，伸手想把对方扶起来。

　　John猛地把对方推开，飞快的向后退了一步，打了个趔趄。那把AP-5已经指在了Marcus的额头。

　　“你是谁？！“John吼道。他的每一根汗毛都倒立起来。

　　Marcus仍然不解的看着对方，惊异于他瞬间的巨大反差。“你怎么了？“

　　“你到底是什么？！“John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枪口的乱颤。

　　Marcus顺着对方的眼光向下一瞟，看到了一副噩梦般的景象，噩梦的主角竟然是自己的身体。

　　他低着头，沉默着，然后蓦然发出一声奇异的，动物般声嘶力竭的嚎叫。

　　这一声嚎叫倒是和即将到来的惨淡黎明很相配。

　　John忍不住全身都在发抖。他咬着牙，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话来：“你是个…. 机器。“

　　“不！我是人！“Marcus依然低着头。或许是那一声叫喊用光了他所有的能量，他的声音完全变了样。

　　“你…“也许是因为气愤，震惊，或者是肾上腺素的过多分泌，胸口的一股热气阻止了John说完一句话的努力。“…是来谋杀我的！“

　　Marcus抬起头，紧皱的双眉下压抑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就是一架不折不扣地机器。“如果我要杀你，“他一字一顿的回答：“就不会等到现在！“

　　John犹豫了一下。但就在此刻，也许是黎明的晨光，也许是身后残留的火焰，Marcus的双眼中有微弱的红光一闪。

　　这几乎是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John的手指一紧，但对方的速度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Marcus头一侧，一只手已经拉住了AP-5的枪管。机器人的力量和速度在这一刻暴露无遗，那只AP-5冲锋枪被硬生生的捏成了一块废铁。

　　John的反应是机械性的。这些年的经历让他的肌肉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已经开始有动作。他从背后抽出一支贝雷塔手枪，对着Marcus的额头扣动了扳机。Marcus侧头向后猛然一仰，然后慢慢转过头，直直的盯着对方。一股深色的液体从他的额角流下来，但谁都不知道那算不算血液。

　　“Fuck！“John有些茫然无措的重复。“Fuck！“那鲜血太过真实，那双眼睛里的痛苦也太过真实。他几乎要脱口说出对不起。

　　“对不起。“眼前这个机器的声音仍然是那熟悉的宽厚沉稳，“John，我不能和你去基地了。“

　　Marcus站起来，转身向公路走去。他背后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被每秒500发的机枪子弹撕裂的伤口，金属的骨架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John闭上眼睛，绝望的大吼起来，把手枪里的剩余子弹都倾泻到了地上。

　　头上传来X-32的呼啸声。抵抗军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