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羽冠》清歌水影

19、神圣之殇

　　如果不算上虫族的低等生物，人类是大陆上数量最多的种族，他们主要定居在大陆东部，主城是依山靠海而建的卡利尔城，自从一百五十年前，他们的第一任国王丘因王率领他的部族击退了残暴的血行兽，人类已经安逸了一个多世纪之久，这一个多世纪的时间给了人类相当宽松的发展条件，加上人类是有史以来最好学的种族，他们在魔法方面已经有了相当的建树，远远超过了最初教给人类魔法的精灵族，事实证明人类这种生命短暂的种族对魔法的亲和力相当优秀，其中人类女性的魔法适应力又远远超过男性，几乎每二十年左右就会出现一个全大陆知名的女性魔法师，即使这样，能够成为优秀魔法师的人类也寥寥无几，大多数的人在中级魔法面前就开始止步不前，高级魔法课程是一道几乎无法跨越的鸿沟。

　　但人类的骄傲依然是他们的圣骑士，对圣骑士的狂热崇敬已经融入这个种族的骨血里，他们的的英雄传说中圣骑士是唯一的主角，强大的魔法师只能是主角身边重要的队友和无辜的炮灰，即使是在正史里对魔法师的记载也极为有限，语气严厉而刻薄，把魔法定义为投机取巧的不正当手段。这大多数是因为人类和矮人联盟之后对热血的物理职业更加狂热，而男性在魔法学徒里的位置也让略微有男尊女卑思想的人族感到尴尬。

　　卡利尔是君主立宪制国家，政权掌握在国王和祭司议会手中，军权则由圣骑士议会掌控，圣骑士议会是由二十人组成的严谨的军队高层体系，有严格的排名制度，每两年进行一次内部调整，具体的调整内容对普通百姓甚至是祭司议会都绝对保密，只邀请国王单独参加，每次调整之后，排名前十的骑士自动获得国王的恩典，称号晋升为“圣骑士”，十一至二十位的称号为“见习圣骑士”，但多数时候他们自称为见习骑士，以低下卑微的心态来律己，不辱没神圣之名；再低一层次的三十位军队高官便统一称为“准骑士”，每年有一次机会向排名十一至二十位的见习骑士进行挑战，如果无法赢得比赛，将无法晋升，也就无权参与任何最高军事决策。

　　这五十名骑士的集体被称为卡利尔皇家骑士团，前十名的联合组织被称为卡利尔皇家骑士卫队，使用的图腾是一只奔跑的雄狮标记，骑士团在各个战场上的表现一直十分杰出，由于不断的自我调整与鞭策，这个队伍的实力进步之快，达到了令人恐慌的地步。

　　唯一的曾经能和骑士团抗衡的并不是掌握政权的祭司议会，而是精英法师团，这个团体常驻人数大约为三十人，曾经是人类战场上的奇兵，借助魔法的范围攻击优势，在多人作战中效率远远高于骑士团，但自从十年前最强大的火系法师芙蕾·博拉西娜尔在羽冠争夺中牺牲在风鸣岛上，法师团的实力遭遇了重创，重组之后的法师团貌合神离，各种魔法分支的继承人都极力排挤其他分支，扩展本派系的党羽，最终具有最强杀伤力的火系魔法师们占领了高位，冰系、风系、暗影系和水系继承人愤然退出法师团，于是现在的卡利尔精英法师团只是卡利尔最优秀的火系法师的集合，与其他四派系没有任何联系。

　　人类对魔法师的不够重视是有原因的，几乎所有的魔法师在研修中级以上魔法时都会受自身选择的分支影响，轻重程度则因人而异，火系法师会变得激进和嗜虐，冰系法师大多都变得神经质和冷漠，风系法术能让人产生奇怪的幻觉，暗影系法术几乎是遭到禁止的，因为研习这类法术的魔法师会变得癫狂，最后的水系魔法最安全，但是几乎毫无攻击力，正逐渐走向没落。自从火系魔法上位之后，人类的魔法师大多表现出强烈的向外扩张的趋势，在战场上也缺少本族特有的稳重风格，在对沼族的讨伐战中死伤惨重，精英法师团的地位也逐渐被其他职业的团体取代。

　　神职人员的组织是祭司议会，完全隶属于国王名下，同骑士议会一样组织有序纪律严明，不同的是，骑士议会绝大多数都是贵族出身，而祭司议会在血统方面没有任何要求，有天份的年轻人类会直接在学院被保送进祭司议会，这也是平民能够进入的最高级国家组织，每年到了新的学期开学，牧师学院招生的时候，即使四位大祭司全体都参与到考核入学测试中，也依然会忙得焦头烂额，要判断出“哪个孩子有足够的潜质”非常耗费时间和精神力。

　　祭司议会所在的特罗尼克神殿在王宫的正对面，这里俯视下去便是大陆东面的亚德西亚海，正值盛夏，是亚德西亚鲶鱼最肥美的季节，周边的捕鱼业开始慢慢回升，祖辈都生活在亚德西亚海边的渔民开始频繁地出海作业，清晨的雾气里，远洋捕捞的船只陆续抛锚靠岸，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的渔民们紧张有序地工作着，一筐筐的鲶鱼被送上货车，运到卡利尔城的各处，再过一小会，市场上就会出现最新鲜的鲶鱼，被勤劳的女性买回家，做成佳肴端上桌，让一家人有个快乐的早上。

　　使女莎玲·菲斯特尔的守夜时间已经过了，她从梦魇泉边站起来，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臂和小腿，明明凌晨的时候困倦的厉害，到了黎明，被阳光照得温暖起来，睡意也不知去向了。她透过神殿周围的石柱看向海边，听着渔民们的号子和渔歌，被夜晚的露水打湿而变得冰冷的脸上略微露出些笑容。

　　再过一个月，她就能升职成见习祭司了，日子就会比现在好多得多，等弟弟回来之后，就有足够的钱让他去读神圣终极课程，他那么有天份，一定是想继续在牧师之路上钻研下去的吧，等到弟弟顺利毕业，说不定直接就可以成为见习大祭司，想到这里，莎玲满心欢喜，一夜的疲乏一扫而空。她在草地上走了走，对神殿做接班前的最后检视，确保祈愿台、梦魇泉、荣耀塔都完好无损，大祭司们很快就会到达神殿进行一天的祈福工作，在这之打理好准备工作是守夜女神官的职责，为了顺利升职，她不能出一点错。

　　神殿一贯是安静的，清晨更是如此，所有抱有牧师信仰的人类几乎都会压低声音说话，温和几乎是每个人类牧师的本性，莎玲早已习惯了这样安静的环境，所以远处突然出现的声音高亢的对话让她很是吃惊，刚刚想跑过去指责他们对神殿的不敬，下一秒就愣在原地，她听出了那是她极为尊敬的大祭司们。

　　一个说得上是愤怒的声音最先传来，苍老而强劲，很容易辨认出那是德高望重的蓝袍大祭司非欧修迪，他一改平日的稳重，语气极其激昂，其他三位大祭司努力地劝慰他，试图令他冷静下来，但是几乎毫无办法。

　　“什么叫做‘查不出死因’？一个神牧师莫名其妙地死了，居然查不出死因？我早就提醒过玺·德让他关照阿比……是的，没有办法，这是有针对性的谋杀，这是在挑战祭司议会！阿比是矮人派来的进修官，她现在是卡利尔祭司议会的名誉祭司！赛莫那边的蹊跷是我们先发现的，我们要对她的死负全责！……这些我都知道，我……”声音有些哽咽，几乎说不下去了，老迈的大祭司扶着石柱不让他人搀扶自己，他十分伤心，浑浊的泪滴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滴落下来，他难以控制自己去维护那个庄重的形象，“阿比已经有婚约了，再过四个月她就要……可是……那么好的姑娘……”

　　四位祭司中最年轻的白袍大祭司史格勒努力扶住蓝袍大祭司，即使一次次被悲痛的长者推开，还是伸出手去继续扶住，他一直沉默着，面容冷峻，看不出来感情变化；其他两位大祭司——红袍大祭司内欧米和绿袍大祭司法加西斯里不住地劝说着非欧修迪镇定下来，虽然都是德高望重的大祭司，但过于伤心还是摧残着他们的心智，不良的情绪对牧师职业来说是相当可怕的，他们需要睿智地判断每一件事，于是想方设法让彼此保持平静。

　　非欧修迪没办法镇定下来，他几乎是怒吼着表示质疑，“阿比是最有魔法渗透天赋的神官，按理来说不可能判断错，绝对不可能！……好吧，就算是这样，我想知道是什么影响了她的判断，让她暴露到危险中？”

　　史格勒摇头，“完全不知道……某种因素干扰……影响传输只告诉了我们阿比不幸去世的消息，现在只能等第三骑士萨莱娅的亲笔信，再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那疯丫头根本不能信任！她关注的就是打架，打架，打架！这种消息只会让她兴奋，疯狂！天啊……”

　　“请您镇定，我们只能等待。”

　　“等待……好的，等待，等我们的勇士们全被暗算死掉！有没有办法通知人类的勇士集体回撤？我要去见殿下，我不能让他们去送死！羽冠是个诅咒！诅咒！”

　　“请您放心，传令官已经在路上，殿下也十分震惊，正式送手谕宣布卡利尔退出羽冠争夺了，希望还来得及。”

　　“好吧，我们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了，那么，现在，我的朋友们，让我们来为阿比……”非欧修迪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做了个祈祷的手势，四位大祭司走上祈愿台，站在四个不同方位念诵赞美诗，在他们的吟唱声中，凝重的白色光芒以光轮的形状逐渐出现在祈愿台上空，笼罩着整个神殿。

　　那就是传说中的神迹，最高等级的牧师们才能创造出的神迹，这对拥有信仰的人类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神殿中逐渐往来的神官、祭司们都跪拜在祈愿台四周，虔诚地亲吻着脚下的大地，他们不断赞颂着国王、大祭司和圣骑士们的荣耀。

　　莎玲·菲斯特尔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她亲吻着、赞颂着、口中念诵哀伤的赞美诗，双眼一直浸满泪水，她按住自己的肩，指甲陷入肉中，让疼痛迫使自己停止发抖。

　　万能的丘因王，无上的人族圣贤，请保佑我的弟弟，请带他回家。

　　布莱特，我亲爱的弟弟，请你快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