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时候,北纬二十度的稀薄阳光带着微不可及的暖意,透过窗帘的缝隙,打在易菁的脸上。 他仍在梦里,睡得不太安稳。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听到贝多芬的音乐忽远忽近地飘来,好像一串咒语,叫他不得不回忆起“es muss sein? es muss sein!”的真实故事。 易女士的肚子里有数不尽的逸谈,那些赫赫有名的音乐家们的趣事,她总是像睡前故事一样讲给易菁听。 ——有个叫登普丁的先生,欠了贝多芬五十个弗洛林金币。手头缺钱的贝多芬上门来讨时,可怜的登普丁叹气道:“es mess sein?(非此不可?)” 贝多芬乐了,笑着回答:“es mess sein!(非此不可!)” 后来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几个字及其音调,并根据这个很真实的动机谱了个四重唱的短曲:其中三个人唱“es mess sein, ja,ja,ja(非此不可,是的,是的,是的)”,第四个人接着唱“heraus mit dem Beutel!(掏出你的钱袋!)” 一年以后,在他编号为一三五的最后一部四重奏的第四章里,这一动机成了核心动机。这时,贝多芬想的不再是登普丁的钱袋。“es muss sein”这几个字母对他来说已具备越来越庄严的调子,仿佛命运之神的亲口召唤。 德语是一种沉重的语言,在贝多芬的演奏下这个简单的词组已经超脱于玩笑话之外,而是“更加细致的决断”。 “一句话,只要出自康德,哪怕只是'早安',都能变成一个形而上学的命题。”最终,易女士感叹着,用这句话做了总结。 那时的易菁蒙在被子里,懵懂地听过这个故事,不解其意。如今在他即将醒来的刹那,世锦赛开始之前,他猛然意识到了压在身上的“es muss sein”。那是一种对改变的深切渴望,他渴望上冰,他非此不可,抛下那些烦恼和选择,只要音乐响起,内心自然会给他决断。 带着这样的渴望,他从梦中醒来,洗漱,穿衣,保养冰刀,乘巴士去冰场。 冰场的门口,形形色色的人群带着或担忧或期待的表情。穿梭其间,易菁很容易意识到自己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但一想到属于他的“es muss sein”,又不免为自身的与众不同而沾沾自喜。 他走了进去,属于他的命运之舞台就在前方。冰面养护的小车正在冰上慢吞吞地工作,整洁的冰场正在等待它的命定之人。 所以我来了。易菁想,不论如何,比赛都要开始。
关于“es muss sein”:我在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读到这个故事,没有经过考据。但只是觉得“非此不可”的心境很适合如今的小草,便放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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