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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伤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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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随后的人马也到了,一个头戴方巾很有儒士味道的青年拿着羽扇急急上前,低声道“主上,别心慌,小主子一定就在附近。您还是先把桉树放下,让属下看看,也许还有救。”
那人一听这话,猛一抬头,但见他黑色长发被松松的绾起,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似琥珀发出温和柔光,只是看似温润的琥珀却浸染焦灼,可见心中有多不安。
那人闻言站起身,方知他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王者气息,使人不能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
青年儒士蹲下身,把桉树俯面放在地上,当看到桉树后背那些见骨的伤口时,手不禁一抖,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包,打开竟然是细如牛毛的长针,他要做什么?
只见他拿着针居然向桉树的命门穴扎去,这是救人还是害人?看到的人都大吃一惊,可是却无人出声烦扰,因为他们信任那人不会害桉树,这就是他们的相处之道。
青年又分别在桉树的心俞穴、厥阴俞穴、鹰窗穴等扎上,然后取针。又把桉树扶着坐起来,看着满手的鲜血,他的眼里也闪着晶莹的泪光。桉树到底遇到了多么难以想象的阻截?他承受了多少伤痛坚持至此?
青年盘坐地上双手抵着桉树的后背为他输入功力,源源不断的输向桉树,可是桉树毫无反应,青年面色苍白,显然是功力不济的征兆,可是他却不停手,不甘心桉树就这么离开他们。
咬牙还要一拼,这时感到一股纯正温暖的气流流经他的丹田经脉,滋润着他快干涸的气海。他略一惊,回头一看是主上,刚想拒绝,可主上阻止了他“别说话,安心救人!”就这样,众人把求之不易的功力接连不断的输向那个毫无反应的人。
也许是他们的努力感动了老天,也许是青年儒士的方法起效,不管是哪样,桉树在吐出一大口暗黑色的淤血后,身体居然有了温度。大家这才停下手不再输功。
那个主上轻揽桉树,小声叫他“桉树,醒醒,桉树……”
也许箜桉树早已把主上的声音铭记刻骨,随着主上一遍遍的呼唤,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点呆滞,费力的转动眼睛,看着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都在身边时,内心也是激动,没想到最后还能见到他们一面,可是主上呢?主上还没有原谅自己?
青年儒士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轻轻说“主上在你旁边。你看……”说完帮着桉树转头,于是桉树就看到了那个他生命中的神祗舍弃了自己的光华抱着自己肮脏的身体。桉树扭动身体,想要主上放开他。
“桉树,别动。你现在的身体……你见到那伙人了吗?知道他们是何来历?有什么目的吗?”尽管担心自己宝贝女儿的下落,可是事关整个江湖安危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主,主,主上,我…我…没能……保,保护好小,小小主子。我,我罪……”
桉树激动得挣扎着要起来谢罪,可是被那个主上按住了。
“桉树,别激动。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怪你!”那人对着桉树的眼说道。声音充满着暖人心肺的力量。
箜桉树艰难地抬起手臂指向那片还在燃烧的老林,又指指脚下的地面做出一个挖的动作,大家面面相觑,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位主上沉吟一下,对众人说“桉树可能在那片着火的树林的地下藏了什么,一会儿大家分头仔细搜索,切不可放过一寸。”然后低头寻向桉树“是这样吧?桉树。”
桉树眼里闪过欣喜,还是主上睿智,顺势点了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眼皮很重,很想睡觉,这二十年来从不曾有过的困意突然降临,可是还有,还有小主子,小主子的下落一定要告诉主上。
桉树一下子抓住主上的衣襟,紧紧地攥住,口齿不清地含糊“主---上---,小小,竹(主)子被……”
青年儒士赶紧上前急促地说“桉树,小主子?是小主子吗?小主子在哪里?桉树,桉树……”
这时桉树的嘴角流出血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崖边的方向,众人顺着他的眼神奔向崖边,可是除了深不见底的深渊,还有枝木横生的峭壁,什么都没有。小主子在哪里?
那位主上看着众人的脸色,即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里准备,可还是被这已知残酷的事实震得身体一晃,连带的箜桉树也跟着一动。桉树心知主上内心的悲痛,恨,不能自己。本就心力不济处于鬼门关门口晃悠的他,此时一点点的情绪波动都能使他命归黄泉,何况他这种大悲大喜的剧恸!
桉树本就觉得自己对不起主上,更愧疚小主子。此时见到了主上,也把要传达的消息告知了,就这样去见小主子吧!也许此时在黄泉路上还能碰到小主子也不一定呢!
就这样了无生意的他慢慢闭上了双眼,带着对家人的惦念,带着对主上的尊崇,带着对伙伴的祝福,带着对小主子的愧疚,以及对死亡来临的欣喜,被主上抱着的身体渐渐僵硬,被青年儒士抓住的手垂下,面上含笑,眼角挂着泪珠。
紫衣男子静静抱着已经死去的桉树,一时间四周静寂无声,只有鸟的哀鸣声阵阵啼泣。
那男子突然发出一声清啸,久久远远。为着失去爱女的痛楚,也为失去多年陪伴的伙伴。
周围人看着主上难掩的悲恸,都静默无语不知要怎样劝慰。
青年儒士上前低声“主上,请节哀……”
被紫衣男子挥手制止,只听他沉声说“大家速去那片树林搜寻桉树留下的线索,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顿了一下声音又低一分,“至于,至于小主子的事,先不要对夫人讲,让我来说。”
众人分头奔向那片冒着浓烟的地方,不顾呛鼻的烟,不顾弥漫的灰,不顾烫手的土,奋力搜寻桉树留下的痕迹,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蓄着胡须的八尺汉子惊喜的喊道“找到了,主上,找到了!”
说着,一双通红的手捧着那封血书出现在紫衣男子面前。
紫衣男子接过血书,看着众人的手,都有多处烫伤,虽然狼狈但是却更多欣喜,没有半分的怨尤,深深感动!
“冷瑟”紫衣男子唤道。
“属下在。”那个青年儒士赫然出列。
“马上为众人疗伤,随后回庄。”紫衣男子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
吩咐完,紫衣男子走到崖边,看着不知深渊几许的崖,想着自己那个如玉的宝贝现今不知何处,心中的痛就不由袭来,要怎么向若舞说?她的身子那么孱弱,要如何承受这锥心之痛?唉!
展开手中的血书,字字含血,字字惊心,饶是紫衣男子冷静非凡也不禁面色微动,是何人要练何种魔功?有何目的?我在明处他在暗处,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样子为了江湖的平和,为防患于未然,不得不做长远的打算了……
冷瑟帮大家包扎好伤口,回禀主上,问下一步要怎么办?
紫衣男子抱起桉树冰冷的尸体放在马背上,然后冷声道“去墓园”
…………
深秋的雨来得突然,虽不大却也冰凉。暮色皑皑为墓园蒙上一层庄重,肃穆。
一行人的到来打破了园里的宁静,紫衣男子把桉树放在地上,亲自动手为他筑造墓穴,众人都闷不吭声,把心中的悲痛都付诸在手上的掘土,发泄着各自的悲伤。
雨丝轻柔的洒落在桉树的脸颊上,为他冲洗着血迹斑斑的脸。渐渐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显现出来。小麦色的肤色,不同于冷瑟的白皙,长长的睫毛下,那双像黑水晶一样闪烁着的深邃双眸永远地闭上了,高挺的鼻不再呼吸,绝美的唇形无法再吐出半字。微风拂过,褐色的发丝刮落脸上,为他再添一分清冷,更显一份不羁。换上的白袍使桉树闪现着琉璃般的光芒,只想让人安静地欣赏他的风仪!
就这样,众人为桉树做了既简单又庄重的告别;就这样,墓园又添一缕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