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杯酒 ...
-
凪被安排进了一个放满了水，热气腾腾的浴池中。
圆形浴池宽敞洁白，光是不锈钢调节按钮就有五六个，均被擦得锃光瓦亮，旁边摆了一排印满不知名文字的高档洗浴用品，以及一瓶插有干花的香氛。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用，所以凪没有去动那些东西，只是把身子往水里浸得深了些，热水包裹着原本冰凉的身躯，一点点将温度传递过来，就好像……玛蒂娜夫人的怀抱。
凪刚见到玛蒂娜的时候，她只看到一双尖尖的高跟鞋，光洁的漆面几乎能反射出她的面庞，虽然在雨中行走，却没有粘上一丝污泥。
这样昂贵、精巧的鞋子也让她想到……自己的母亲，那个总是化着全妆，声音尖细的女人，面对自己时总像见到肮脏的垃圾一样，更是不会在意女儿有没有回家。
她很害怕，眼前的女人为什么会注意到自己？她又为什么停在她面前？她会不会……说出和母亲一样嫌弃的话？
但是没有。
她丝毫不在意被弄脏的裙子，凪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价值”要高过一条精美的服饰。
玛蒂娜夫人说话的语气称不上温和，但却有种令人不自觉安心的力量，仿佛只要照着她说的去做，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一样。
玛蒂娜夫人，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啊。
如果只是路过的好心人，凪也许会在他们的问话下毫不犹豫地逃走，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玛蒂娜夫人那双深蓝的眼眸，她就仿佛着魔般，深陷进去，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她要留在她身边——脚步也停滞了。
不能逃跑、逃不掉的。
这是大脑中传递出的消息，而接下来听从她的话似乎也变成理所当然的事了。
然后她就在这里了。
纤细的手指拨开水面，凪站了起来，四下看了一圈，蓬松柔软的浴巾和干燥的衣物都摆放在台上。
她只是摸一下，就被手中布料的柔软惊到，看着白裙边缘的手工蕾丝和金色刺绣，凪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玛蒂娜夫人，我洗好了。”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凪最终还是换上了那条雪白蓬松的睡裙，只是裙摆有些过长，一直垂到了她的脚踝。
玛蒂娜夫人的家很奇特，一楼是客厅、厨房和水吧，而凪刚才泡澡的地方则是占据了一整个三层，所以才能摆下那么夸张的浴池。
“很快嘛，不多泡一会吗？衣服还挺合适的，”玛蒂娜看着自己路边捡到的小猫——不，女孩，换上宫廷风的裙子后，小心翼翼地提着裙角往下走，“很漂亮哦，甜心。”
“谢谢您……”听到这样直白的夸奖，凪的耳根都红了起来，她不自觉去摸耳尖。
“Prego（不客气），”玛蒂娜打了个响指，露出身后的一杯热牛奶：“先把牛奶喝了，然后在这里休息一会吧！你的衣服在烘干机那，应该很快就好了。”
她说着，抄起手边的香槟，就往楼上走去：“我可能会泡一会，刚刚点了一家外卖，如果到了的话，就麻烦你帮忙拿一下吧，凪。”
“好的！”凪小幅度地点头，手指已经搅在一起。
她乖巧地坐在玛蒂娜随手指的位置上，小口小口地喝完牛奶，又把杯子洗干净后，才放回原位。
玛蒂娜夫人家里的杯子，似乎也比外面的格外晶莹剔透些，还有着波浪般的纹路。
在做完能做的事情后，凪坐在位置上收拢了手脚，烘干机发出嗡嗡的轰鸣，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余光滑过装饰华丽的墙壁和熠熠生辉的家具。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
她不属于这里。
那股自从看到玛蒂娜夫人的眼睛后从心底涌起的渴望似乎又一点点散去了，怯懦的自己重新出现。
凪想起了玛蒂娜夫人的话，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她让人喊她夫人——也就是说她已经结婚了。
这个房子也是有男主人的吧，凪想，他会因为玛蒂娜夫人把自己带回来而生气吗？
她的继父就不太喜欢她跟在妈妈身后。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凪耳根的红色褪去，她想，玛蒂娜夫人……有着她自己的孩子吗？
如果有的话，那应该是个很幸福的小孩吧，凪不太清楚“幸福”的生活是怎样的，只是潜意识中相信，玛蒂娜夫人的孩子的话，一定会是幸福的。
是随时都有热牛奶喝，可以穿着松软保暖的应季衣服的小孩。
在她胡思乱想中，烘干机的声音停下了，而外面也传来门铃声。
“你好，请问玛蒂娜夫人在家吗？这是她点的竹寿司！”清澈的少年音响起。
*
玛蒂娜走进浴室就发现那女孩估计什么也没用，只是简单冲洗浸泡后就起身了。
明明她的浴室里有那么多可以享受的东西，无论是高级的香水沐浴用品也好，还是这个浴池的功能。
她点了一下按钮，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就泛起涟漪——是自带的水疗按摩，水面下一排排暗浪冲击过积累了疲惫的身体，仿佛无数只手帮忙按摩一样。
她惬意地倒上一杯香槟，捡到的小猫还未成年，不能直接喝酒驱寒，她也是思考了一会才选择热牛奶的。
本来还想下厨煮一点吃的，但面对一体式的崭新厨房琢磨了十秒后，玛蒂娜还是愉快地决定点外卖。
玛蒂娜想起在气候严寒的地区，人们手边常备的就是一口能从喉咙烧到胃里的烈酒，那个男人酒量太差，还因此被雇佣的当地人嘲笑了。
钻石项链被她解下放在了一边，即使在蒙蒙水雾中也闪耀着不灭的光辉。
明明和漆黑的煤炭是一样的组成。
笔直的长腿从浴池中迈出，水珠顺着匀称流畅的身体线条滑过，最后啪嗒掉落在大理石瓷砖上。
短短的入浴时间，玛蒂娜已经喝完了大半瓶香槟，此刻身上都是那款香槟淡淡的蜜桃味。
银灰的发丝用鲨鱼夹绾起，只剩几缕在耳旁，她换了条红色真丝睡裙，披着松松垮垮的坎肩往楼下走去。
“凪，寿司到了吗……”玛蒂娜看到空无一人的椅子，眼神泛出几分兴味，“逃走了啊。”
虽然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女孩跑掉了，但玛蒂娜没有丝毫不愉，她只是想起偶尔在西西里街头被自己薅到怀里的小猫咪。
往往只要一时没看住，就会突然消失，好像有条专供猫猫逃跑的异次元通道一样。凪的行为也像是那些脾气难训的猫咪一样，幸好此时外面天气已经放晴，空气中散发着雨后懒懒的清新味道。
她目光移到桌面，看到了摆放整齐的寿司外卖、已经洗干净的玻璃杯，而那条白色长裙也被折好放在一边。
“是个体贴的孩子啊。”
她笑了一下，拉开一个闲置的衣柜将白裙收起。
然后有些苦恼地看向桌上一大盒的寿司：“这下糟糕了，原本点了两个人的份量呢……”
说是两个人的份量，实际上这家“竹寿司”各外良心，玛蒂娜掀开两个食盒，发现里面寿司的份量并非日料常见的那么一点点，而是每个都份量十足。海胆金黄灿烂，贝类肉质饱满，金枪鱼大腹闪烁着油光，洁白的乌贼上刀纹凌厉，已经能想象入口后软糯的口感。
下层还有茶碗蒸、山药泥和渍菜之类的小菜，以及一小块甜瓜。
但是——玛蒂娜指尖按上太阳穴，再好吃，她一个人也吃不完两盒呀。
“不如，拿去当邻居的见面礼吧！”
看着竹寿司精美的食盒，玛蒂娜灵光一闪，又回头看了看，从酒柜里挑了瓶四割五分纯米大吟酿。
“这样就够了吧。”
她施施然起身，开门，往旁边走两步，然后按响门铃。
*
“您好，请问是沢田家的太太吗？”玛蒂娜拢了拢坎肩，微笑道，“我是隔壁刚搬来的新住户，玛蒂娜。”
“哎呀，好漂亮的人！……原来那栋房子已经卖出去了呀，难怪昨天一直在装修呢。”
开门的是一位浅棕色短发的温婉女子，她穿着围裙，抬头去看玛蒂娜，笑起来眉眼弯弯。
“如果有打扰到的地方很抱歉，只是急于入住的无奈之举。”
“怎么会呢！有新邻居来我们也很开心的，我是沢田奈奈，年纪应该比你大一点，你叫我奈奈就好~”
“那么你也叫我缇娜吧，这是一点小心意，”玛蒂娜将食盒和酒递上，“还请笑纳。”
“这……”沢田奈奈看到礼物，犹豫了下，“这个太贵重了，而且我的丈夫不在家，也没有喝酒的人。”
一般来说，拜访邻居的礼物都是简单的饼干或者纸巾就好，像玛蒂娜这样带着高级寿司和酒过来，委实让人压力不小。
“收下吧，妈妈，”不过一个清脆的婴儿声从后方响起来，“这家伙可是很有钱的，高档食物不过是洒洒水罢了，酒的话，交给我处理就好。”
“Reborn先生？”玛蒂娜眉头一挑。
“嘿咻，”穿着黑西装的小婴儿跳到玛蒂娜肩膀上，“好久不见，玛蒂娜。”
“原来是reborn桑的朋友啊，”沢田奈奈恍然大悟，“那么我就收下了，以后请多多指教哦，缇娜。”
“请多多指教，奈奈。”
“到楼上去吧，正好也见见我那不争气的学生。”reborn坐在玛蒂娜肩膀上指挥道。
“那我去为大家倒茶~”沢田奈奈笑容加深，“越来越热闹了呢。”
*
“原来彭格列门外顾问的妻子是这样的性格啊，”这么轻易地进屋，玛蒂娜顺了顺鬓角的发丝，“意外的……普通呢。”
“奈奈妈妈可是很温柔的哦。”
“嘛，也是好事，”玛蒂娜没有再说什么，“让我看看那位彭格列十代目……的候选人吧，我可是很期待哦。”
“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那么可怕？不会是三米高的筋肉怪物吧。”穿上高跟鞋直逼一米九的玛蒂娜轻笑，“或者天生的死气火焰使用者？毕竟是彭格列啊。”
“唔，你见到就知道了……撒，这就是他的房间。”reborn毫不客气地踹上房门，“来见客人了，废柴纲。”
这个绰号……玛蒂娜忽然有种怀念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房门打开后，里面的小少年完美地左脚拌右脚，以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姿态摔倒时达到了顶峰。
“Reborn先生，”她叹了口气，“你收学生的眼光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别侮辱我。”reborn拉了拉头顶的黑色窄边礼帽。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杯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