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难免落入俗套》则苏

27、回家

　　赵书兰和黎修远都愣住了。
　　林羡舟并不在意他们是什么反应，他扶着黎青的胳膊走到门口，示意黎青拿钥匙开门：“黎青的腿还没有好，不适合站着，有什么事我们进去坐着聊。”

　　黎青拿钥匙打开房门，自从他进《春日宴》剧组拍戏，这个房子已经好几个月没住过人了，黎青又不想浪费钱请人打扫，房间里的家具和地板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果然，赵书兰一进门就发现了，她的脸色当即发生了变化，扭头看向黎青，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这段时间住哪里了？是不是跟他住在一起！”
　　赵书兰瞪了眼林羡舟，指着黎青继续说道：“还说是朋友，我看你们就是在搞对象。你知不知道羞耻！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简直给我们黎家丢脸！”

　　黎青搭在林羡舟胳膊上的手，力道一重。
　　“赵女士，说话请自重。”林羡舟的目光瞬间转冷，神色沉沉地看了眼赵书兰。他很少生气，这会儿却是真的动了怒，没有什么表情时的五官变得格外冷硬锐利，充满了沉重的压迫感。

　　赵书兰被他这么一看，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给她一种被危险盯上的感觉，她下意识闭了嘴，气息不均地喘了两口。

　　“妈，别生气，小心气坏身子。”黎修远轻声安抚着赵书兰，责怪的眼神看向黎青，“黎青你也是的，非要跟妈对着来，妈说这些话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同性恋本来就不对，妈也是不想让你一错再错。”
　　“你现在还很年轻，很容易受到别人的蛊惑走错路。你认为的爱情，很大可能只是头脑一热，最终人们还是要回归婚姻，婚姻才是组成家庭的保障。等你年纪大了，老了，你就知道婚姻的重要性，最起码你还有个孩子，不会老无所依。”

　　赵书兰听完黎修远的话，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这个动作给了她安全感，让她感觉自己有了倚仗，弯下的腰背再次挺直，看向林羡舟和黎青。

　　“黎青是你的孩子，但是他有选择按照自己的意愿过自己想要的人生的自由。”林羡舟掀开沙发的防尘罩，扶着黎青在沙发坐下，做好这些，他的目光才分给客厅里站着的两个人，只是眸光冷冽，“两位有什么事找黎青不如直接说，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说话不太合适吧。”赵书兰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在外人面前不太体面。
　　“林羡舟不是外人。”黎青牵住林羡舟的手。

　　“他不是外人，我们是外人是吗？”赵书兰说。
　　“我没这么说。”黎青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他和赵书兰的每一次见面和每一次对话，都在消磨着那点本就稀薄的亲情。

　　第一次爆发争吵，他试图跟赵书兰沟通，去解决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可是无论他说什么，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赵书兰永远都跟没听见一样。
　　他妈妈在乎的永远是自己在这个家的权威，是这个家完不完美和她自己是不是体面，是周围人看她的目光。
　　黎修远照着她的规划走，所以黎修远这个孩子是她的锦上添花，而他黎青，他离经叛道，所以是她人生中的污点。

　　“你爸生病住院了，你赶紧跟我回家。”赵书兰命令道。
　　“什么病？”黎青问了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能骗你？非要你爸病死了你才愿意回家是不是？”赵书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青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曲解自己的意思，他们的交流永远都不在同一个频道，有时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赵书兰说得一样，“我跟你回家。”
　　“现在就走。”赵书兰说。

　　林羡舟看向黎青：“我跟你一起。”
　　“不用。”黎青不用想也知道赵书兰不可能同意林羡舟跟他一起回去，他已经不想再跟赵书兰争吵些什么，早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林羡舟了解黎青，所以没有坚持。他捏了捏黎青的手指，轻声叮嘱：“有任何问题记得给我打电话，照顾好自己，别忘记做复健。”

　　“嗯。”黎青点点头，把房子的钥匙给了林羡舟一把。他站起身，干脆利落地往门外走：“走吧。”
　　赵书兰和黎修远赶紧跟上他。

　　客厅里只剩下林羡舟一个人。林羡舟站在阳台看着黎青坐上黎修远的车，车子慢慢离开小区。
　　在阳台站了会儿，林羡舟先是给助理发了条信息，然后叫了个上门保洁，把黎青空置了许久的房间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
　　打扫结束，助理回了他的消息。

　　【吴助理：人在江城市明德医院】
　　【吴助理：身体很健康，病是假的】

　　看到黎青的爸爸装病这件事，林羡舟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他对黎青的父母可以说是一点期望都不抱有。
　　他甚至自私地想，他的小狐狸永远离开那个家才好。

　　林羡舟对助理交代好公司的事情，第二天下午直接开车前往江城市。他是答应了不和黎青一起，但可没有说自己不会过来。
　　开了五个小时的车，林羡舟进入江城市的地界。
　　他没有告诉黎青自己的到来，只是在黎青家附近的酒店订了房间。

　　黎青一直都没有给他打电话，只偶尔发过来一两条消息，却绝口不提家里的事情，只说自己每天早晨起来都会锻炼，按时吃饭，然后就转移话题询问他的生活。
　　林羡舟虽然无法通过屏幕上的文字准确地判断黎青的心情，但也知道他这样，绝对是心里藏着事。

　　等了三天没等到黎青的电话，林羡舟决定过去找他。
　　去黎青家所在的小区会经过一个儿童公园，林羡舟走到儿童公园的时候，属于黎青的来电铃声蓦地响起。

　　林羡舟站住，接通电话：“黎青。”
　　“林羡舟。”黎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就像是一个走丢了不知道怎么回家的孩子，无助地祈求，“你能来接我吗？”

　　“你在哪里？”林羡舟攥紧手机。
　　“江城青羊区……”黎青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喷泉声淹没。
　　林羡舟听着手机里的喷泉声以及喷泉的音乐，看着距离他不远，水柱起伏的喷泉，眸光猛地一紧：“等我。”
　　他朝音乐喷泉的方向快速跑去。

　　手机里的声音和现实中的声音一点点重合。
　　舒缓的音乐变得欢快强劲，与此同时，最高的喷泉喷发，白色的水柱骤然涌向天空，风一吹，水像雾一样落在林羡舟的身上。
　　林羡舟看到了同样被沾湿的黎青。
　　黎青坐在长椅的角落，与周围脸上带着笑的人群看起来是那么格格不入，他的手里紧紧握着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如同溺水的人握着救命稻草。

　　“黎青！”林羡舟朝他走过去。
　　坐在那里的人在听到他的声音后骤然抬起了头，暗淡的眸光瞬间亮起，脸上晃过惊讶、喜悦、安心……复杂的情绪陡然出现在一张脸上，最后全都变成了浓浓的、化不开的委屈。
　　“林羡舟……”黎青喊他的名字，声音哽咽。

　　“我在这，我在这。”林羡舟将他抱住，感受到怀里人正在轻微的颤抖，他抱得更加用力，已经顾不得黎青会不会感到疼，“不哭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黎青搂着林羡舟的腰，沉默了许久。
　　“你是不是早就在江城了。”他闷声问道。
　　“你走之后，第二天我就来了。”林羡舟在黎青面前半蹲下，胳膊勾住黎青的腿弯，将他背了起来。

　　黎青把脸埋进林羡舟的颈窝，被风吹得冰凉的脸触碰到一阵温暖，他情不自禁贴了贴，对林羡舟倾诉自己回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爸没病，装的，为了骗我回家，我回去第一天他们就逼我去相亲。他们还是那样，一直都没有变。”

　　“小时候我没有哥哥厉害，他们不喜欢我。长大后，我不按着他们给我规划好的道路走，他们更加不喜欢我。所以，从小我就知道，父母的爱不是无条件的，你要让他们骄傲，让他们脸上有光，让他们走出去都能被邻居夸赞，他们才会爱你。”

　　黎青停顿了片刻，平复情绪。
　　“我……我讨厌他们。”
　　他说不出恨的字眼，感觉不到多少的爱意，好像连恨都变得没有那么浓烈，只有悲哀。

　　“林羡舟，我没有家了。他们不想要我，我也……不想要他们。”
　　黎青忍在眼眶迟迟不肯落下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林羡舟感觉到颈侧的湿热，那滴眼泪好像不是落在了他的侧颈，而是落在了他心里，在他心里降了一场大雨，一切情绪都朦胧了，他听见自己说：“他们不想要，我想要。你不需要事事做到最好去换取奖励，也不用成为我的骄傲，你只需要做你自己，而我，我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