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抵达 ...
-
逃跑的意愿一旦在脑中产生，就开始茁壮成长。
要考虑周详，夏拉提醒自己，不但要尽力让被发现的时刻延后，还不能连累裘洛。
夏拉一行出了旋族属地后，尽走偏道，中间唯一路过的一座大城，还是不能进的匪族边城。今日终于到了下一个部族的属地，虽然城池很小，也好歹是个人类聚居点。大少主忙于指挥手下采购补给，裘洛也上前帮忙给骆驼喂水喂食，只有夏拉一人闲着。
夏拉毫无压力地环顾四周，想再次确定队伍周围是否有被他忽略的暗卫。
一抹黑色突兀地闯进视线，那是一名肃穆青年，身着黑甲，高大挺拔，傲立在对面街角。
清晨的小城还很冷情，行人稀少，街道空旷。
那名青年抱住手肘站着，头微低，头盔下露出一双闭目养神的眼。腰侧悬挂有长剑，身后的披风在晨风吹拂下轻微摇摆。
这还是夏拉第一次在这个异世看见军装打扮的人。
在旋族呆了三年，宫廷侍卫见过不少，而真正行军打仗的兵士却闻所未闻。
这曾让他一度怀疑，旋族有没有自己的军队存在。
从那人的气质身段看来，至少是员大将，夏拉打算回头招呼裘洛，把那人指给他看，问问底细。
“小心！”
还未回头，左肩被人抓住往后一扯，同时一团黑影，从面前倏忽驰过，带起一片劲风。
“您没事吧，夏拉少主？”裘洛扶住被他扯得差点摔倒的少年，语气含上几分歉意，“我刚才看到转角有人骑马急奔过来，而您站在路中央发呆，怕您被奔马撞到，就拉了一把。”
而此时夏拉的心思完全没有转移到裘洛的话上，他出神地看着眼前已经清空的街道。
裘洛扶住他的那一秒，他看清了，与他擦身而过的是两匹高头骏马，又一名黑甲将士骑在左侧的马上，手中抓着另一匹马的缰绳。两匹马保持相同的速度疾驰着。
就在他们路过前方街角的时候，那名夏拉刚才发现的，一动不动立在城里的黑衣青年，突然一道疾跑加跳跃，攀上了那匹空马背。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体现出力量与速度的完美结合。
他的披风随着身体的起落而张开，如矫健敏捷的大鹏。
两人两骑迅速消失在前方拐角处，空旷的街道只留下几串马蹄余韵。
“这两人是谁？这一族的军队？”夏拉抓住裘洛袖子，摆开刨根问底的架势。
裘洛脸色得意地笑了笑，道：“少主，是不是觉得那两人很有气势？”
“是啊！快告诉我，这是哪族的军人？这形象，这动作，简直太拉风了！”夏拉眼神跃跃。
“一般的部族哪敢养这么彪悍的兵将……好好，我不卖关子了，他们就是坦赞王的直属军队。”
见夏拉一脸惊愕，裘洛得瑟道：“前几天跟您提起，您还不以为然，今天亲眼见到，心服了吧。看这两人的衣着，还只是那支军队的中阶将士。十年前，坦赞王就是带着这样一支庞大强悍的骑兵队伍，踏平了匪族，踏平了全大陆……”
见裘洛又有滔滔不绝的趋势，夏拉打断道：“怎样才能加入这支队伍？”
裘洛傻了。
夏拉焦急地又问一遍。
裘洛回神，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少主，您不会对加入坦赞王的军队感兴趣吧？是，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十年前我亲历战役的时候，也憧憬着长大后能像那些战士一样英俊勇猛。毕竟，哪个男人不热血？哪个男人不向往战斗？”
叹了口气，裘洛接着道：“但是事实是残酷的，坦赞的军队招人十分挑剔，不仅有体格要求，还看重出身。即使身体条件达标，以我们旋族的声誉，也没有可能被录用。”
“旋族声誉很坏吗？”夏拉不解道。
“不是坏……”裘洛干咳一声，有些难堪地别过头去，“而是，弱……十年前，坦赞军队收拾完匪族后，我王带着王族成员一起，举着降书，等候在他们回程的路上。坦赞王便顺路‘收服’了旋族，班师北归了。我族这样一支几乎没有军事力量的弱族，纯粹是坦赞王眼中的蝼蚁，少主，您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夏拉眨了眨眼，平静地道：“明白了，也就是说，必先自强，才能让坦赞王对我们平等看待。”
*************
一个月后。
车厢里，夏拉靠在窗口，捧着杯驼奶浅饮。
自那天偶遇坦赞士兵以后，他暂时打消了逃出生天的念头。
只因他实在想亲眼看看，真正的坦赞军队是什么样，真实的坦赞王是什么人。
心中的本愿在呐喊，血里的脉动在咆哮。
他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个好战分子。
热爱军事，喜欢武器，争强好胜，前世的他，是个标准的男性。
对实力的渴望，想要向强大靠拢的急迫引力，让他的整颗心都像要跳出体外，牵着他急速朝异世的霸王飞去。
在欣赏完又一种新的民俗风情画卷后，夏拉心急难耐地逼问可怜的侍卫：“都走了一个月了，经过了七个部族的属地，那传说中的坦赞王宫怎么还没到啊？”
裘洛被他焦急的样子逗乐了，摇头道：“少主，才一个月您就等不及了，事实上，从我族一路行到坦赞王城，至少要走上六个月呢。”
“什么！还要五个月！！！！”夏拉跳了起来，“竟然要在路途上花去半年？对了，我一直想问，我们为何不用马匹拉车，这样三个月就能到了吧？”
裘洛没想到夏拉竟然连路上要花多久都不清楚，在听到他提议用马拉车后，一惊，忙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叮嘱道：“少主，千万别说用马拉车，骑马上路这种话！看来您什么都不了解……马匹是只有坦赞王和他的军队才能享用的坐骑，一般人骑马可是要被处死的！”
夏拉睁大眼睛，低呼道：“坦赞王竟然还搞垄断！”
“垄断？什么意思？”裘洛进入迷茫状态。
夏拉懒得回答他，继续喝他杯中的驼奶。
“噗……”一声，夏拉忍不住喷出一口没咽下去的饮料，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裘洛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夏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艰难道，“我只是突然想到，还好坦赞王宫的庆典不是一年一次，哈哈，不然以那些骆驼的速度，大少主他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花在朝拜的路上？哈哈哈哈……”
***********
六个月后。
雄壮气派的坦赞王城——洛达尔瑟城内东部的一座贫民旅店。
夏拉戴着面纱头巾，手臂交叉，趴在二楼阳台上，唯一露出的双眼，无聊地打量下方干净的街道。
三年一度的坦赞王宫庆贺大典，其实已经结束了。
并不是他们一行抵达得太晚，错过这场盛会。
而是提前五天感到洛达尔瑟城的他们，始终没有获得进入庆典的资格。
以夏拉在这座王城住了一个月的所见所闻来看，哪怕旋族人提前一年到达这里，情况也不会改变。
旋族，在坦赞王眼里果然是不值一提的尘粒，事实上，他还记不记得收过旋王的降书，尚是个问题。
夏拉禁不住怀疑，娜妃是从哪得来的自信，觉得坦赞王会收下她精选的贡品，并给予丰厚的回报……
大少主蒙图带着两名贴身侍卫，急步穿过街道，面色阴沉地走进旅店大门。
夏拉垂眸瞥了一眼他们的身影。
看来今天的觐见，又失败了。
******************以下为1月19日更新内容********************
回到住的房间里，裘洛已经在桌上摆好饭菜，午餐的时间到了。
半年多相处下来，两人已经混得很熟。吃饭都是跟大少主那群人分开吃的，由于夏拉的随性，两人之间也不再有什么主仆之分，都是直接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裘洛，我们带来的钱还能花多久？”夏拉边吃边随意问道。
“再住上一年都没问题。”裘洛耸了耸肩，说，“每次大少主出行，王后殿下总是怕他饿着冻着，好东西像不要钱似的往他车里塞，哪像我们六少主，出门还要计算着用钱。”
夏拉表情平淡地继续吃饭，一路上这类不公的待遇裘洛透露了太多，他已经见怪不怪。
总之大少主就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主，有个权势滔天的母亲照应着，娜妃能撑下这么多年，倒还真不简单。
夏拉吃完饭，打了个哈欠，帮着裘洛一起收拾餐具，随口问道：“对了，裘洛，坦赞王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比如喜欢什么颜色，什么动物之类的？”
夏拉问完，心想，自己真是穷极无聊了，才会打听起这些事来。
裘洛抬头思索了会，道：“如果要说坦赞王有什么特别喜好的话，大概就是打仗吧……尽管大陆上的大小部族都已经臣服，他每年仍然会带兵巡回各地，一年里倒有半年是骑在马上渡过的。要说喜欢的颜色嘛，可能只有黑色和红色吧，军队的制服都是纯黑，而坦赞王族的徽标却是深红色。”
夏拉一拍桌子，惊讶道：“我还以为他统一大陆后，就一直呆在王宫里享福呢……照你这么说来，他倒是个真正的好战分子了。”
裘洛不解地看向夏拉，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如果坦赞王如你所说是个不贪图享乐的人，那我在见到他时，就不该再跳像旋族王宫里那样的舞。”
“可是少主，您在舞者大会上跳得非常棒，我相信坦赞王宫的人也会为之倾倒的。”
“你不明白。”夏拉摇了摇头，随即陷入沉思。
刚才无意间的询问，竟然获得如此重要的讯息！
他一直没有忘记麦丽娅的教导，跳什么舞必须迎合观者的喜好。
以不变应万变，也许可以博得喝彩，却不一定能深入人心。
坦赞王作为一个彪悍铁血，戎马半生的战争狂人，真的会喜爱那些奢靡的贵族享受吗？用旋族王宫里的那套对付他，夏拉不放心，一点也不放心。
“裘洛！”夏拉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明亮起来，“你帮我去买一种东西，最好现在就去，虽然不知道坦赞王什么时候才会召见我们，但早点做好准备准没错。”
招了招手让裘洛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裘洛睁大眼睛看着夏拉，想问，却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便立刻跑出旅店办事去了。
无论如何，他相信夏拉的头脑。
夏拉转身来到衣柜前，拿出要在表演时穿的舞衣，平铺在床上，用手丈量比划后，深不可测地笑了笑，开始鼓捣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拉改完手头的舞衣，正想换上身试试，却听见有人敲门。
以为是裘洛回来了，拉开门，却是大少主的身边的一名侍卫。
“大少主殿下请你过去。”侍卫冷冰冰地说道，比起邀请，更像是在宣布命令。
夏拉皱了皱眉，还是关好门，跟去了。
大少主蒙图一个人坐在桌前喝闷酒，见夏拉进来，也不抬眼，继续猛灌。
在这洛达尔瑟王城逗留的近一个月里，他也的确有资格借酒消愁。
从抵达这里的第二天起，蒙图便带着一捧轻巧精致的艺术品去讨好坦赞王宫庆贺大典的侍卫总管，请求获得一次当面拜见坦赞王的机会。
可是对方收了礼，却对他的请求毫不上心，敷衍了事。
蒙图敢怒不敢言，继续陪着笑脸，天天前往贿赂，一晃便是十几天，目的没有达到，礼物倒白送掉许多。
前两次他带队来洛达尔瑟朝拜，都是送了礼后便返程，而这次情况特殊，使他必须把夏拉送到坦赞王面前，并确保换回那个对旋族有着重大意义的承诺。
想他从小养尊处优，在旋族那里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想到这里，看向进了屋后便坐在离他最远的坐垫上，完全无视他存在的夏拉，心中不由怒火熊熊。
“叫你过来，不是让你发呆的。”蒙图把酒碗往桌上一摔，命令道，“跳舞！”
夏拉一直还在思索舞衣的改进方法，被他一喝才回过神来，茫然抬头。
“叫你跳舞听见没有！”蒙图再次怒喝。
这回终于听清了，夏拉唰地站起身来，朝着蒙图怒目而视。
这个大少主把他叫过来，竟然是要他跳舞助酒兴。
把他当成了什么？大街上召之即来的贱民吗？
夏拉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蒙图赶上几步，抓住他手腕，一把扯回来，瞪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竟然这样忤逆我！！？”
夏拉毫不示弱，回瞪道：“大少主您这又是什么态度？您别忘了，我可是旋王亲封的旋族上级舞者！地位等同旋族少主！”
六个多月相处下来，夏拉已经不再因蒙图的目光压迫而胆颤。
这家伙充其量也就是个纸老虎而已，顶多盯着他看看，什么过分的事都是不敢做的。
蒙图气得不行，怒道：“我管你什么身份，现在我要你跳，你就得给我跳！”
夏拉极度无语地看着他发疯，心想跟喝醉酒的人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想把蒙图的手挥开，却发现他的手掌捏得死紧，竟然怎么都掰不开。
少年的力气，跟成年男子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
两人拉拉扯扯半天，形势却无变化。
蒙图低头看着夏拉挣扎到脸红气喘，却仍然挣不开丝毫的生气模样，顿时感到一股异样的热流从心底升起。
从见到夏拉的第一眼，他就想做的事，即使这张脸被毁了，他依然想做的事，现在借着酒劲壮胆，他终于敢放下一切顾虑去做了。
夏拉正想喊人来帮忙的时候，突然感到另一只手腕也被一股巨力抓住，一愣神间，被蒙图扯着往房间内室拖去，一阵天旋地转，竟被整个摔到床上。
夏拉蹭地坐起来，见蒙图迅速地脱掉外衣，顿时明白了什么，气得不行道：“你这是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你不想要旋族的未来了吗？！！”
蒙图一个猛扑，把夏拉压回床上，凑近他耳旁，狠声道：“别跟我提什么未来！我们根本就见不到坦赞王，现在就算我把你掐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在乎！明天我们就启程回旋族，你现在给我乖乖别动，也许回去路上我还能让你好过点！”
夏拉使尽全力，仍然推不开身上的重量，咬牙切齿骂道：“混蛋！！你这个禽兽！！！”
蒙图一把掐住他脖颈，掐的他呼吸困难，才放开手，看着他大口吸气，冷笑道：“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你身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
手腕被钳制着压在头顶，全身被压迫得动弹不得，夏拉被迫忍受着令人作呕的亵玩，心中一片悲哀。
今天要交待在这了吗？为什么他已经那么努力，却还是要被人欺凌？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闭起眼睛，尽量忽略身体上传来的不适，他没有选择，只能忍受。
房间外室突然传来很多人的喧哗声，好像有人硬闯，下一秒，身上的重量突然卸去，夏拉猛地睁开眼睛，见到的便是两个成年男子扭打在一起的火爆场面。
裘洛一拳把蒙图揍得倒退三步，趁这个空隙，挤到床边，扶起夏拉上下扫视一遍，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
跟在裘洛身后闯进来的侍卫，急忙上前扶住大少主。
蒙图用手背擦去唇边血迹，瞪着裘洛，咬牙道：“你敢打我？好！好！终于撕破脸皮了吗？”仰天狂笑三声，恶狠狠道，“我就知道娜妃那个女人，早有篡夺后位的野心，忍得很辛苦吧？亏你们还装得一幅恭敬样，终于忍耐不住了吗？ ”
裘洛脸色刷白，强忍怒气道：“大少主，我想您搞错了，刚才那一拳是为夏拉打的，跟娜妃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蒙图冷笑道：“哼！不用狡辩！好好等着吧，看那个女人如何下台！等我回到族里，就是你们这群人的死期！”
裘洛握紧拳头，保持沉默。现在这种时候，多说多错。
刚才他的确冲动了，可是任谁看到那一幕，都不可能平静！
颤抖的拳头被温暖的掌心包围，裘洛回过头去，对上夏拉担忧的眼神。
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担心。
“咳咳。”
突兀地干咳声打断了屋里僵持的一幕，众人一齐转头望去。
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乱糟糟的房间。旅店的老板陪在他旁边，表情尴尬。
“旋族来朝拜的使者是否住在这里？”高贵男子语气平静地问道，仿佛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蒙图楞了下，忙向前几步道：“我就是。”
一位机灵的侍卫连忙递上族中信物，蒙图接过，递给传令官。
男子接过信物，打量他几眼，点了点头道：“传陛下口谕，明日宫中晚宴，邀请旋族使者赴宴！”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抵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