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城翊丨童谣》莲中酒

2、第 2 章

　　半途，沈翊替杜城接到了李晗告状蒋峰的电话，说是这混蛋小子竟然被带到了地铁站的警务室，原因是因为他趁着地铁上边人多拥挤，上手摸了一个女孩的屁股，被那姑娘扭头一巴掌甩到脸上的画面还被吃瓜群众录了相，然后发到了网上，以至该页面的浏览次数陡然暴增，引发群情激愤，骂声一片，好不热闹。
　　蒋峰一个头两个大，桌子拍得震天响，我没有！他不愿意在第一时间掏出警官证，就是因为孤掌难鸣，没法确保能制止得了所有录像的人，更害怕由此带来的恶意剪辑，现任刑警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儿，类似的标题，想想都觉得窒息。
　　可是瞧瞧现在这个势头，恶不恶剪他都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尤其这位受害的女士还在一旁哭哭啼啼地抹眼泪，哭着闹着说你们是一家的，我不管我要找律师，地铁站的值班民警更是一个电话打到了北江分局刑警支队，接电话的好死不死地还是李晗，真是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都怪今儿出门没有看黄历！
　　蒋峰被这姑娘的咋呼搞得一整个大无语，不信的话，你们去查监控啊！
　　值班民警问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妆容都花了一大块的女孩，你要找律师是吗？
　　明明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女孩却非常不自然地抖了一下身体，往后缩了缩，警惕地攥住了手中的纸杯，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误入狼窝的小白兔，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中途极力避开与蒋峰的眼神对视，然后十分勉强地挤出了几个字，不了，算了……这个孱弱小白花一样的语气，不明就里的人，很有可能会以为他们是在威胁她。
　　听到汇报的杜城方向盘一拐，踩下一脚油门就往困着蒋峰的那个地铁站进发，沈翊捧着手机一边安慰明显不开心的李晗，一边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杜城这个人，是有些护犊子情结在心里的，他要是不管才奇了怪了！

　　看监控的结果当然不可能是蒋峰做的，而是一个全程戴着兜帽低着脑袋躲避摄像头、案发后不参与围观而是迅速往其他车厢撤退到站就立刻下车的男人，蒋峰只是因为站得离受害者太近，才无辜背锅当了这个大冤种。
　　女孩用手捂住了嘴，啊，原来不是你啊，我还以为……
　　杜城用无甚感情地目光冷冷地剔了她一眼，女孩在事实面前或者说是某人凶恶的眼神底下表现得有些慌乱，但是眼珠子一转，态度立马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哒哒跑过去为自己怪错了人而连声道歉，并且试图伸手去给蒋峰擦擦脸，毕竟刚刚那一巴掌用的力气可不小，他的脸上到现在还留着几条淡淡的手指印呢！
　　不用了！蒋峰恪守男德，一个箭步退到了杜城的身后，解除误会就好！
　　这个女孩个头不高，只有一米五出头，冷不丁直面杜城这种大高个儿，那叫一个压力山大，只能搓着手指小声地继续BB，都怪我太冲动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还你清白！
　　蒋峰被这一套迷之操作整得头疼欲裂，大妹子我真是谢谢您了！

　　此时的沈翊正穿着一件对他而言极其宽大不合身的T恤，那视觉效果比穿着睡衣出街还要夸张，尤其蒋峰记得自家城队有过一件真·一模一样的，乍一看差点惊得眼珠子直接掉出了眼眶，要不是忙着应付眼前这位作妖的大妹子，他也许能当场表演一个原地裂开。
　　可是沈老师本人完全不这么觉得，或许是因为他的心思全花在了案子上，根本没工夫考虑这些，语气倒是一以贯之的温柔，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你不想知道他是谁么？
　　女孩愣了一下，地铁监控这么模糊的影像，他遮着脸还低着头，怎么可能看得清楚到底是哪个哦？
　　也是，视频影像太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可惜呀！沈老师面上仍然是笑着的，但是知情人明显都能够听出来，这个展开方式肯定有哪里不对，于北江市知名猎罪神探沈翊而言，还原这种清晰度画面上的人物肖像，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可他却选择了故意向受害者隐瞒，然后仔细端详起了那份她刚刚签过名的笔录以及被整理出来的个人资料，你叫罗雪？
　　他的手指在她的籍贯信息那儿稍微停顿了一下，不甚明显，几乎无人注意，但没逃得过杜城的眼睛，这家伙向来眼尖，观察力一流，尤其在他想要关注的人身上。
　　于是他仗着身高优势，视线匆匆扫过沈翊拿在手中的那张A4纸，嚯，又是丰岩村？有意思！要知道他们现在调查的这个案子，也跟丰岩村有关……
　　女孩不明所以，但还是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嗯。
　　她被这个衣着奇怪但是笑得非常温柔的男人注视着，竟然感觉到了一种跟那个大高个对上眼时候殊途同归的压迫感，或者说这个人表现得要更为无形无质一些，比起风起云涌席卷一切的漩涡，更像是不动声色的深渊，它就安静地待在那里，等着人们主动过去献祭自己。

　　沈翊没再说话，只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墙上那些地铁站的监控视频，神情冷淡地看着人们的生活百态，不知正在想些什么。至于杜城，如果可以的话，罗雪根本不想往他所在的那个方向多余分出哪怕一个眼神，更别说去观察他究竟在干啥了。
　　民警嘱咐她，做完笔录就可以走了，路上注意安全！
　　罗雪向众人鞠了个躬，踩着哒哒作响的高跟鞋，忙不迭地走了。

　　待罗雪离开之后，杜城才抱起手臂，一边用指节敲着胳膊，一边跟沈翊确认答案，这咸猪手穿的衣裳，跟我们刚刚见过的那个小赵是同一个款式。
　　沈翊笑了一下，又找民警要了纸笔过来，不用怀疑，就是他！
　　蒋峰不解，你们知道他是谁？刚才怎么不说？受害者也有权了解……
　　杜城嫌弃地冷哼了一声，还是沈翊脾气好慢慢地给他解释，我方才问她想不想知道这男人是谁，她充满防御性的眼神和动作，以及满是否定词的言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不想。
　　一个敢于在公众场合维护自身权益的女性，都因为这事羞愤得甩你巴掌了，杜城恶声恶气地补充道，怎么可能对视频当中那个真正作案的人一点也不感冒，只顾着跟你在那儿插科打诨，在什么都没了解清楚的情况下扭头就走呢？

　　蒋峰脸都绿了，这啥，杀猪盘？
　　如果蒋峰不是警察，而是一个普通的社畜，这个女人又会怎么做呢？
　　沈翊理了理他快要盖到膝盖的衣角，捏着手指摩挲着它的边边，我想，应该是一种炒作方式吧，从前她是一位不太有名的女主播，也许今天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这么短的时间就被闹上了腥风血雨的热搜，很难说背后没团队在运作。
　　我TM……蒋峰咽不下这口气，拿起她的资料就准备拨号过去直接对线。
　　沈翊按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手，人家不是说过，一定会帮你澄清的嘛！
　　蒋峰炸毛，我才不需要……
　　不，你需要！沈翊认真起来的时候杀伤力可是很大的，尤其旁边的杜城全程看戏、毫不作为，蒋峰顾念画像师金贵的手，都不敢用力甩开，只好委屈巴巴地被他抓在了半空中，你跟她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这件事越快说清楚越好。
　　若是放任下去，当代网友能给你小时候穿的开裆裤品牌都挖出来，更别说是这个刑警的身份了，开局一张图，小故事可以给你编成千上百个不带重样的。
　　谣言不止于智者，但止于注意力的转移。杜城也是一样的态度，现阶段，我们还得倚仗她说出那些想要传播出去的东西……受害者讲的话，总是更能博得信任和同情，不是吗？

　　沈翊把画像递给地铁站的民警，这毕竟是人家的案子，他们可以提供线索，但是不方便李代桃僵，这位就是嫌疑人，姓赵，我跟杜城约半小时之前在百城书店见过他。
　　杜城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对罗雪的怀疑暂时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建议先从这个男的入手，以免打草惊蛇。
　　蒋峰：……你们的套路好深，我好喜欢（划掉），好佩服！
　　你是该谢谢人家沈老师，做事冒冒失失的，身为刑警竟然还能给自己送上“犯罪嫌疑人”的宝座，这些年白干了是吧？
　　明明该谢谢城队才是，按照原定的戏码，你大概没这么容易脱身，或者会成为黑警相互勾结、捂嘴受害人的男主人公……咱们城队出场自带威风凛凛的气质，她到底还是怕了。
　　蒋峰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鬼知道方才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从地铁站出来，天又转晴了，空气里还是湿哒哒的，地面的水坑中却闪耀着太阳金灿灿的光泽。
　　杜城开车把蒋峰扔到了北江分局门口，说难得放假一天，我们就不进去了，可谓震惊蒋峰一百年，从前那个周末仍不肯放过自己，泡在浴缸往袋子里练缩骨功的城队上哪儿去了？
　　妖怪，你还我爱岗敬业的城队！
　　杜城懒得理会耍宝的某人，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奔出去好远。
　　妖怪，你怎么把沈老师也拐走了？
　　车里的沈翊笑得欢乐，妖怪你要抓我去哪里呀，不会是盘丝洞吧？
　　他蓦地想起了那个有关于“五个杜城”的梦，脸刷地一下红了，不由得暗叹真是会给自己挖坑，这也能浮想联翩到那样的情形上去。
　　沈翊这家伙，皮的时候是真的跳脱得很，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可杜城也不是吃素的，他落下车门锁，荤话张口就来，盘丝洞？可惜只得在下一人，没有七位如花似玉的好姐姐在等着你。我抓你嘛，自然是要回去拜堂成亲的，却不知这位御弟哥哥，还能不能助我修成那太乙金仙？
　　西游记中，各路女妖施展百般解数，要与唐僧结亲洞房，就是为取那十世未泄元阳，以助其飞升成仙。
　　所以从各个方面来说，沈翊并不满足条件，反是被人赤果果地调戏了。

　　沈翊努力稳住心神，心中默念一万遍“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犯不着跟闲得嘴贫的司机置气”，你这是回哪个家的路，我怎么不认得？
　　看行车路线，分明是往城市的边缘方向去了，他瞬间了然，难不成你想去丰岩村？
　　杜城微笑着替沈翊呼噜毛，乖，下车。
　　好嘛，目的地果然就是丰岩村！
　　沈翊扯了扯身上那件几乎能当做裙子穿的T恤，要不然我还是换回去……
　　迷糊了许久的小画家终于反应过来该要害羞了，难得难得。
　　杜城伸手把人拽到怀里，湿衣服可能会导致感冒的，你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