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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番外】孤舟奇遇 1 ...


  •   一江星火,点点摇曳,同天上星星相映成辉。
      明锐愁眉不展坐在船舱内抚琴,铮琮的琴声随了水流潺潺而去。
      他低眉信手抚来,心里只一个念想:菀妹,若听到这清操古琴声音,就快快寻了这琴声而来。锐哥为你踏遍千山万水,就是要寻到你的萍踪。

      哗哗的水声涌来,咕咚一声似有重物翻上船舷。
      明锐愕然手中琴音未断,心去扑棱棱的如惊鸟一般。那种发自心中的期盼令他整颗心在驿动。
      “菀儿,可是你回来了?”但那话衔在唇边难以吐露,莫名的欣喜中带了恐惧,生怕又是另一场失望。

      “哎,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从水里游来这里了?没看到这是江南明府的船。”舱外的家人吆喝着,哭声传来,孩儿童的声音,抽抽噎噎。
      “有牙花子骗了我要买去江夏,我跳水逃命,我要去江夏找爹娘,我要回家。”凄惨的哭声令明锐动容,停住手中的琴弦,他起身向船舷而去。

      湿漉漉的一滩水,船板上卧了一个咳嗽连连的白嫩嫩的娃娃,只围了一件湿漉漉滴水的大红肚兜,白皙的肌肤如玉一般在黄纱灯下明润,齐齐的刘海贴在额头,一双乌亮如宝石的大眼,长长的睫绒垂下又抬起,惶然如小鹿面临猎户,却揉揉眼又委屈的哭泣,楚楚可怜。

      “牙花子专抓了小娃娃卖钱,他们饿着我打我。”娃娃侧扭了身,果然两瓣嫩如荔枝肉的臀瓣上青紫的檩子纵横。
      “世风日下,这牙花子该死!”仆人们义愤填膺,骂声一片。

      乳娘姜氏心疼的叹道:“遭逢乱世人不如狗,这人心都被狗吃去了。天可怜见,这些牙花子怎么下这般狠手,看看,这细皮嫩肉的,怎么被打得这么狠?”
      “娘,我要娘。”孩子呜呜的哭着。
      “娃儿,不哭不哭,你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家仆们问。

      揉着泪眼,孩子哽咽着:“我姓安,爹娘喊我青鹏。我家在徽州。”
      “家在徽州,听你口音可不像是徽州人氏。”明锐质疑,那孩子哭声更亮:“我娘是晋阳人氏,我自小在晋阳长大。”

      明锐点头,摸摸他的头吩咐家人速速给孩子更衣洗涮,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抱了孩子到舱里,留下一路的哭泣。
      “公子,素菀小姐该不会也被牙花子拍了去?兵荒马乱的。”书童低声问,明锐更是担忧。

      姜乳娘捧了一身中单从明锐身边而过,嘘声叹道:“这黑灯瞎火的江上也无处去寻孩子的衣衫,权且用大公子的衣衫为他套了取个暖。端整可人怜的孩子,这父母要多伤心。”明锐望着江面,一江暗涛涌动摇碎一天星斗,拍打船舷发出响声,声声催得他心烦,素菀,人在何方?她一弱女子孤苦无依,被充为官妓发去江北,也不知现在何方?素菀生性柔弱,如今是否受苦?

      水生伯用白绫中单包裹了孩子出来,宽大的衣衫,青鹏陌生惶恐的目光四处看,讪讪问:“大哥哥,你可能送我回徽州故里吗?”
      明锐为难的摇摇头,抱起他越看越是喜欢。粉嘟嘟的面颊,白得如一团雪,秀美的眉目,笑口一开,齐整的两排小银牙,带了娇俏,清浅的笑靥颇是魅人,可惜是个男娃娃,若是个女子,生来定是个美人胚子。

      “大公子,还是天明送了这个娃儿去衙门,不要沾惹上官司。”水生伯劝,心有顾忌。
      小青鹏却哇的一声大哭这扭捏:“我不要去衙门,衙门收了牙花子的脏钱,变了法儿的把罪犯的眷属典与牙花子分赃呢。”

      明锐听得一惊,心想这半大的孩子如何知道这许多官府的腌臜事?他的话在理,没大错,不过不该出自一个孩儿童的口中。
      “你家人做些什么营生?”明锐随口问,也不看他,只提了笔在纸上写下正楷的“清朋”二字。
      青鹏略显迟疑,红了脸垂了长睫低声说:“爹爹是江边的纤夫,拉船的;娘给人家浆洗衣衫换几个铜子度日。”

      明锐一惊,抬头望他的眼神里含了诧异,指了写得的两个字正要问他,青鹏却探头看一眼抢言道:“错了,错了,不是清流的清,是‘青云之志’的青;不是‘有朋自远方来’的朋,是‘大鹏展翅’的鹏。”
      明锐唇角掠过冷笑,侧头打量他问:“既然家中长辈靠苦役谋生,你如何识字?”
      这孩儿的对答从容,举止仪态分明是贵公子,如何要冒充家中为苦役?

      乌亮的眸子忽闪,如水中漾动的星辰,清幽亮澈又含了些神秘。
      “是我娘教我认字读书的。娘说外公也曾是做大官的,被人陷害满门抄斩,娘就被卖了当奴婢,被爹爹娶了。”青鹏说罢泪光盈盈,满眼的怅恨凄然,抽抽噎噎。

      想不到这娃儿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凄惨的遭遇,想娃儿的母亲名门闺秀沦落为奴也是惨不忍睹。明锐的心一紧,不由记起了未婚的妻子素菀,如何天涯沦落人境遇如此相像,红颜薄命,生如浮萍,大风一场,被吹打得不知零落何方。

      他拉过青鹏的小手,白嫩的手如美玉冰凉,手心红润,十指纤长。
      乖巧懂事的小模样,波光潋滟映了水色在面颊,那娃儿生得钟灵毓秀,精美之极。
      “爹爹和娘亲最是疼爱青鹏,平日家中重活从不许青鹏插手,只要青鹏读书,日后求个功名光宗耀祖,不必再如爹爹一样吃苦受累。”说罢眼泪汪汪的望着他,那灵慧的目光中带了乞怜和惶恐,似不是十分信他,又只得抓紧他这株救命稻草。

      这孩子好生灵巧,眸光灵动,似能揣测出他的心意。原本他是看那孩子十指不沾泥,不像寻常苦役人家的孩儿手脚粗糙,才暗生疑窦,怀疑这孩儿言语的真假。如今被这孩儿抢前释怀,他忍不住楼这娃儿到怀里说:“莫怕,虽是我在江上寻人无法送你走,我会尽力为你妥为安排。”

      一阵喧嚣叫嚷声传自舱外,一叶快舟驶来直贴靠在明府的船舷,家人们吼喝着:“什么人?江南明府的船也敢擅闯?”
      青鹏一见那船靠来时跳上来的一红衫短打彩巾包头的凤眼女子,吓得周身瑟瑟抱住明锐的腰大喊:“哥哥救我,牙花子婆子追来了,牙花子要抓了青鹏去挖眼卖肉喂鹰。”

      “青鹏,回来!你羞不羞,光了身子满处跑!”气势汹汹冲来七八个恶仆,为首的红衫女子横眉冷对,刁蛮的样子掩盖了面容的秀丽,抿了唇咬牙也不顾明府仆人阻拦,上前一把揪出了青鹏的耳朵,扯了就走。

      “明大哥救命!救命,我不跟牙花子走。”青鹏哭嚷着声音嘶哑,看似垂死挣扎。
      明锐怒火满胸,上前一把抓住青鹏的胳膊,大声喝道:“何处刁民大胆?竟敢私闯渡船劫持男童。”

      那女子凤目圆睁,毫不示弱,喝一句:“关你鸟事,闪开!”
      听这言辞简直是恶霸山匪,虽然他不屑于同女子计较,也被这刁妇气得不能沉默。
      “明大哥,救我,她们同官府勾结狼狈为奸!”

      “你个小崽子,看不擒了你去把屁股打成豆腐渣!”刁妇一把扯过娃儿照了粉嫩嫩伤痕未退的臀狠拍了一巴掌。
      “好个刁妇,无法无天,放开孩子!”明锐一撩翠绿色锦袍前襟掖去腰间青玉銙蹀躞带带上,拉开架势,仆人们一涌而上抄了木桨竹稿备战。

      那红衫短打的女子鼻中轻轻一哼,双臂环在胸前一脸不屑,透了傲慢:“大胆狂徒,私拐官府人家子弟,你作死吗?”
      明锐暗骂,哪里见过官府人家的女眷如此彪悍?分明是个同官府勾结为奸的牙花子,可惜这女子生得娇艳,竟然是如此个泼落户,母夜叉一般。

      那女子肆无忌惮,一个猛虎出洞,飞手去擒明锐背后的青鹏,气势嚣张可恨。
      “你家大爷别无所长,只自幼略学些拳脚,专打那些地痞无赖。”明锐迈一步拉开架势应战,却冷不防那红衣女子凌空腾起,一个扫堂腿飞来嚷一声:“我自寻了自家兄弟回府,关你何事?”转去吆喝那孩子:“青鹏,你乖乖的回姐姐身边来,再若胡闹,定不轻饶。”

      一时间打做一团,两兵交接,喊杀声一片。
      明锐只顾了招架,女子步步紧逼,手中一把钢刀明晃晃不离他左右。
      心里气恼,不想夜色大江上有此遭遇。
      打做一团时,有人大喊:“跑了,跑了,二公子放了船独自逃了。”

      再看夜色中隐约有个单薄瘦小的身影,在波光中时隐时现。
      明锐心里一惊,想这八龄孩儿童再恐惧急于逃生也不该偷偷放了船逃走,莫非自己被他作弄?但心里那份孤傲否认了这个念头,坚信这孩子是被逼无奈。

      “开船,快,快去追上他,江里危险。”红衫女子急得跺脚,泪流而下:“青鹏,你回来,快回来,危险,姐姐不打你了。”

      大船吆喝着急了逆流而去,众人摇橹划桨奔去夜色里那叶孤舟。
      眼见那一叶小舟出没烟波灵巧飞逝,明锐不由后悔,被那孩儿童耍弄,可恨这孩子鬼灵油滑,巧舌如簧。灰沉了脸,听了红衫女子在一旁抱怨:“你个书呆子,真正是个呆头鹅,怎么被个娃儿耍弄,我家二弟自幼顽皮,你竟信了他。”

      被她一番奚落,明锐立在船舷焦躁跺脚,生怕那孩子风急浪高驶去江心出个闪失,也不理会这女子反喋喋不休的惹人心烦,只吩咐家人快些摇橹追上。
      那女子一边跳脚叫嚷,一边不时推他催促,哪里有半分规矩。仿佛她是这船上的主人,明锐反成了艄公了。

      明锐回敬一句:“但凡有个门第的人家都有个家规,令弟的家教倒令明锐领教了。”
      “大胆!晋阳侯府也是你区区草民任意诋毁的?”家仆奴才一声喝骂,明锐微怔,审视这女子问:“晋阳侯府?敢问小姐姓‘昭’?”

      那女子凤眼圆睁,骄矜的一笑,高扬起头傲慢道:“亏得你还见些世面。”
      明锐吩咐家仆奋力紧追,心里却在盘算。
      江南明府同晋阳侯府是至交,昔日定国公昭老侯爷在时,同他祖父私交甚好,他幼年时曾见过昭侯爷,只不过后来天各一方,少了音讯。

      明锐的船靠近小舟时,他纵身一跃跳上小舟,那顽童已是一头大汗,惶恐的望了他跺脚嚷:“你速速下去,不然我打你下水。”
      手中的桨嗖的一声向他舞下。

      明锐轻笑了微侧身子躲开,再伸手一把擒住了桨,只微微一带,将那孩儿童扯过到身边。却不想那孩子练些武功,飞脚直踢他裆下,不想这孩儿如此狠辣。
      明锐心头火气,一个虚招晃过,孩子一躲,明锐一把箍住他的脖颈死死搂在怀里喝一声:“莫动!”

      就觉手腕一阵剧痛,明锐一声惨呼,手背被那青鹏狠咬而下。
      明锐也顾不得许多,只一把捏了他下颌,伸手欲抽下,又看那一双愤恨惊恐的眸子带了几分委屈无辜。
      “她是你姐姐?”明锐沉了脸问。

      咬了唇,青鹏泪光盈盈,怒视他答:“与你何干?”
      “小小年纪,如此顽劣狡黠,难怪你姐姐要打你屁股。我看还是打轻了,你这般的顽童,该打得屁股八瓣,两月下不得榻才肯长些教训。”

      明锐被这顽童作弄,满腹是气,恨不得揪起这顽童按在腿上狠狠一顿痛打,但又碍于是晋阳侯府的小侯爷,不敢造次,只得咬碎钢牙,恨恨的想,就送还他给那母夜叉,看那母夜叉也定是轻饶不下他。

      “快贴近,过来,这边来!”红衫女子跳脚的呼喊指挥,画舫靠近时,迎面一艘官舫也迎风驶来,桅杆上一串红色纱灯上书“晋阳侯府”几字,赫然醒目。

      明锐不去理他,只提桨向那艘官船划去,青鹏一眼绝望,趁明锐摇橹不被,一咬牙就要跳水逃命,被明锐眼明手快一把擒住,照了屁股狠狠拍下,啪啪两声清脆的巴掌,打得那孩子揉了屁股愣愣的望他,满脸的屈辱,上身宽大的中单直盖了膝盖,未穿亵裤,松松垮垮的衫子被江风调皮的掀起,露出嫩藕般的两节腿。

      也不同他多讲,明锐夹起他,也不顾他挣扎踢踹,只摇橹靠近官船。
      船板上一褐色团花锦袍腰系玉带头戴峨冠之人器宇不凡,贵气逼人。
      明锐只躬身道:“世伯在上,小侄江南离州府明锐替家父拜望世伯大人。”

      隔了江面,对面的喊话声:“对面可是江南明大人府里的大公子?”
      “正是小侄。”
      而明锐身后的孩子紧紧拉住他腰间的玉带低声求告:“哥哥救我,哥哥为青鹏美言几句,爹爹和大哥要打死青鹏的。”那只手在颤抖,明锐的手摸去时,都能感觉到那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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