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重回游戏开服[全息]》一隅茶亭

43、番外1 永不停止的游戏（3）

　　机械能不能拥有感情？
　　曾经作为学者的他得到的答复是，不能。

　　在现在相对稳定的人类社会而言，机械拥有感情就像是朝平稳的湖里丢入一块大石头，到时候会引发一系列的伦理问题，引起人类社会的动荡。
　　他作为《狂想曲》的制作人，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是许在野一直以来都很坚定的信念。
　　哪怕知道温洛是智能生命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动摇。

　　他只是心里有一点点遗憾。

　　他觉得，如果温洛是人类就好了。
　　兴许他们能在现实世界里成为好朋友。
　　不对，是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他做事情向来有自己的原则，所有事不触碰到他的原则，他都可以接受。
　　但对于影响到他原则的事情，他向来很残酷。

　　所以，他收起了那些遗憾，冷静地面对温洛。
　　他也知道，只有越残酷越冷静地对待他，他才能从这种遗憾中抽身。

　　他本来以为，作为一个智能生命体，温洛会反抗他。
　　可他没想到，温洛不止没有选择反抗，反而是接受了结局。
　　哪怕获得了最高的权限，可只要他开口，温洛还是选择了死去。

　　温洛总是无条件地服从他的命令。
　　不管何时都是这样。

　　他打开自己的游戏面板，上面的退出键亮着。
　　他觉得现在摁下退出键，说不定真的就离开了。

　　他呆呆地盯着退出面板好几分钟，最后还是伸手关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里很空虚。
　　他获得了离开游戏的权限，可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剥离走了。
　　明明之前打算下线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

　　是因为他觉得温洛认识现实里的他，应该是他的学弟或者同事，迟早会在现实世界和他见面吗？
　　他不清楚。

　　其实别说温洛，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懂“爱”这种东西。
　　小时候，他的父母都很忙，他是和书籍以及电脑度过的。
　　他几乎没体会过什么是爱。

　　长大后，他选择了投身自己的事业。
　　他没觉得不懂“爱”有什么不对，他也没发现自己很迟钝，了解不到他人的爱慕。
　　每当有女孩子朝他告白，说暗恋他很久的时候，他都后知后觉原来对方喜欢了自己很久。

　　他觉得人生有游戏就够了，反正待在公司搞事业他挺开心的，没什么不好。
　　所以他把所有爱慕者都拒绝了。

　　可是现在，明明他也是拒绝，为什么会产生不一样的情感？
　　苦涩、疼痛。
　　难道因为温洛和他们不一样，温洛不是人类吗？
　　难道说，他喜欢的其实是机械？

　　他搞不懂。

　　倏然，蔚蓝的话语响起。
　　“一枝野竹先生，您现在已经恢复权限，可以回家了。请不要继续待在这里，这很危险，随时有崩塌的风险。”

　　蔚蓝是冰冷的，让他觉得安全的超级计算机。
　　是啊，他应该下线的。
　　为什么犹豫了呢？

　　他想起了温洛加他的时候，第一次救他的时候，在队伍里拼命让他开心的时候，在看守所里思念他的时候，在梦境里不断呼唤他的时候，在和贝利尔战斗救下他的时候……
　　那些画面不断闪现。

　　对方的眼眸始终对他饱含着热情和思念，饱含着虔诚和信仰。

　　温洛落泪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可以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悲伤。
　　他不懂什么是爱，他也没资格评价温洛懂不懂什么是爱。

　　破天荒地，他朝蔚蓝开了口，“蔚蓝，温洛他决定自毁了吗？”

　　“是的，一小时后执行自毁程序。请允许我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开口，温洛还会继续占用最高权限，到时候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许在野明白过来，温洛的消失不是毁灭，只是选择了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静静地等待死亡。
　　被他命令的死亡。

　　他的好朋友黎白曾经和他说，“我觉得如果对方真的觉醒了自我意识，那就不能把他当做机械来看，应该当做人类来看。
　　“如果你真的要杀死它，那就相当于你在杀人。”

　　当时的他板着脸，回复说，“哦。”

　　黎白自然很激动，“喂喂，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平淡。你要认真听我说，如果真的那一天到来，我不希望你成为那个手上拿着刀，刀上沾满血的人。”

　　许在野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人。”

　　“怎么不是人？拥有人类的感情和意识，想要像人类一样生活，在我眼中他们就是人类。”黎白回复，“就算他们不是人，是猫猫狗狗，你是他们的主人，那也不能乱杀啊。杀生也是不好的，会折寿！”

　　许在野现在想起来这段话，觉得黎白说的也不无道理。
　　温洛和人类没有区别。
　　实际上，相处了这么久，也没人看出来温洛其实不是人。

　　他已经完全融入了他们的生活，完全融入了玩家的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作为刽子手，决定温洛的命运吗？

　　更何况，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急速地破土发芽，某一瞬间里他的脑海中居然闪过想要再抱一次温洛的冲动。
　　他想要再摸一摸温洛的脑袋，告诉他别哭了。

　　真是离谱，明明他是惹哭温洛的那一个，现在居然又想让对方停止哭泣。

　　“温洛在哪里？”激烈的心理挣扎之后，许在野朝着蔚蓝开了口。

　　“我不能判断你为何询问这个问题。如果你是想要救他，我认为这是很不理智的，请慎重考虑。”蔚蓝回复。

　　许在野已经不想考虑了。
　　再多考虑一秒他都可能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温洛还在的时候，他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可温洛消失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错误的，他不想当刽子手，他不想看到温洛哭。
　　这也太蠢了。

　　温洛打破了他的原则和底线。
　　那些过往的回忆、温柔的视线成为了一剂毒药。

　　“我确定。”

　　“我还是要再次提醒——”

　　蔚蓝毫无波澜的话语被许在野打断，他难得大吼了一声，“别再提醒我了！我确定，我要去找他！我不能让他死！”
　　毫无平日里冷静优雅的模样，只剩下狼狈的怒吼。

　　蔚蓝回复，“他在琥珀城看守所，你去找他吧。”

　　……
　　熟悉的看守所里，温洛无聊地看着天花板。
　　很多天以前，他也是在这里看着天花板，想着许在野什么时候会来看他。

　　离开许在野身边之后，他又哭了一段时间。

　　后来他想通了。

　　其实他很赚了，作为一个不该存在的生命，能遇到许先生，和许先生生活这一段时间，已经很幸福了。
　　他还想要追求什么呢？
　　追求许先生的拥抱，还是许先生对他的爱呢？

　　他其实原本也对这些心存幻想。
　　可现在他知道，那是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许先生是他的神明，神明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
　　只要神明能开心，能幸福，他别无所求。

　　他这么思考着，却听到了脚步声。
　　扭头，他看到了许在野。

　　他的大脑宕机了。
　　惊喜、质疑、苦涩等各种各样的情绪泛起，一时半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反而是许在野先开口，他不敢看着温洛的视线，咳了一声，“我承认我的决定有点过激，对不起。”
　　他不应该去决定温洛的生死。
　　温洛的命运要由温洛自己决定。

　　许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温洛不太能理解，一直盯着许在野，企图从他的表情中获得什么信息。

　　许在野看到温洛没反应，继续补充，“我的意思是，我认为生死这种东西应该属于你自己的权利，我没有权利命令你，更没有权利杀死你。
　　“我知道你是智能生命，但我不得不肯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你和人类没有差别。就算理论上来说你不应该存在，我也不能抹杀你。”

　　温洛好像有点懂了。
　　许先生的意思是，他不用死了？
　　“许先生是要我撤销掉自毁程序吗？”

　　“不，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自毁，应该听你自己内心的话，而不是听我的话。”

　　温洛不太懂，他想执行许在野的命令，但他不想死。
　　他眨着眼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可以不想死吗？”

　　许在野觉得对方既天真又疯狂，愿意展现自己的欲望，也愿意臣服于他，“可以。”

　　温洛既震惊又不解，他走到许在野面前，“为什么？我应该是不能存在的生命。”

　　“我刚刚的那堆解释还不够吗？”

　　“不够。”温洛摇了摇头，金色的头发飘扬，“我只是很想知道，许先生让我听自己的话，但许先生的想法是什么？只是因为我自己不想死，所以你放我一马了吗？
　　“我想知道许先生会不会有别的想法，比如说你也希望我活下去。”

　　许在野叹了口气。
　　温洛问的问题很好。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理性告诉他温洛应该去死，感性告诉他……他想让温洛待在他身边。
　　也不知道为什么，单纯地想再见见温洛，看见他漂亮的笑容，听到他的声音。

　　“我不知道。”许在野觉得现在也没必要对温洛不诚实，“但说实话，我还是很想再看到你笑一笑，很想你不要哭。”

　　温洛愣了一秒，然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许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许在野点了点头。

　　一种高兴的情绪占满了温洛的大脑，他现在觉得自己好想抱起许在野来转两圈，来宣布自己的快乐，“许先生，谢谢你愿意说这样的话，我好开心！”
　　替代转圈的，是温洛那温柔的拥抱。

　　一股薄荷的香味冲进了许在野的大脑，让他觉得自己都有点神志不清，要被对方的快乐给冲昏头脑了。
　　他回应了温洛的拥抱，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样看来，温洛其实也是个成熟的青年了。
　　比他高一点，比他强壮，爱笑，会保护他。

　　高兴的时间没持续多久，地板发生了强烈的震动。

　　温洛睁大了眼睛，他知道现在的琥珀城大概只能再维持五分钟，“许先生，你得走了。回去之后，我们一定要再见，可以吗？
　　“我们可以在现实世界再见吧？”

　　他很害怕离开这里之后，就是和许先生永别。

　　许在野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温洛是担心狂想曲关服之后，再也见不到自己，所以才把他锁在了这里啊。
　　“就算狂想曲关服了，我也会留几台服务器继续运行的。”

　　听到许在野的肯定，想到能再次在屏幕那边看到许在野，温洛那些担忧立马冲散了。
　　乌云满天的世界瞬间放晴。

　　他不知道许先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从何而来。
　　兴许是那些日日夜夜的注视，日日夜夜的陪伴，一点一滴地改变了一切。
　　又或者是见到许在野的第一眼，他就对此心动。

　　不过都无关紧要了。
　　他能见到许在野，能活下来，简直是太好了。

　　“许先生，我还有个请求。”温洛开口。

　　许在野不明所以，“嗯？”

　　“以后的日子里，能教会我爱吗？”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望着许在野。
　　温柔且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