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很久以前 ...

  •   我缓慢道:“为什么说......我快要死了?”
      林清安:“你本来就是被放进这个身体里的,能链接个三十年也不错了,你看你之前都还用得挺顺畅......不过等会儿不灵敏了那滋味很不好受,所以我们一般都会提前一些通知。”
      好家伙!所以我其实不止26岁是吧,可是我也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我的记忆是从大约幼儿园的时候开始的。
      林清安:“对,不会让你记得的。”
      文件印着绝密的字样,最高等级,开头介绍了某个计划,大致就是针对某一部分被上面观察着的人进行意识提取、储存、转移,从某个角度来说就是让人重生。
      可是,我何德何能。
      我坐着不动,窗外阳光灿烂,我心冰凉,我开始感觉到难过。
      林清安说:“这个技术的悲哀之处就是,嗯,它诞生的时间太晚了,而且还很不稳定,转移是有很大风险的,有一些人我们只敢提取储存,不敢动他。”
      所以我就是可以随便转移的那一类!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便宜,大批量,搞坏了也不心疼。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削微好受了一点。
      我思考了一下:“我家人朋友会知道吗?”
      林清安摇头:“谁都不会知道,他们都会以为你死了。”
      生科院有人逝去也是比较常见的,据说某些部门每四年就会换一次血,四年前录用的人会几乎全部牺牲,所以以前不收学费还发很多钱,当然了现在各方面配合,形势已经好了很多。
      “但是你知道。”
      “对。”
      所以,我妈、张秋陈耀光、于弘殷文柏都会以为我壮烈了,他们悲伤,随后一切如常,随后王多米被人间遗忘。
      我简直迫切地想要见到他们,连渣男锐都显得十分温情可爱了,我甚至有种冲动打电话给他说程锐咱们和好吧,哥哥以后再也不阴阳你了。
      “没事啊,”林清安说,“名字只是一个称号,他们都是过客,你还是你,你原先也并不叫王多米。”
      和他这种老妖怪可能是没有办法讲亲情的。
      “还有多长时间?”
      我感觉自己像是医院里的重病患者,泪眼婆娑地对着主治医师问自己的寿命。
      “嗯......没多少时间了,你要是签字的话,最好在你咽气之前进行提取,死亡时间越长越难掌控,基本上是不能成功的。”
      林清安并没有给我看那份所谓的体检报告,癌变?感染?他究竟是怎么肯定我就快死了的?
      还是说我根本没有问题,他们只是想让王多米死去,“王多米”本来也就是他们给我的,或许他们是想让我以别的身份出现,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去做,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能等我下一次醒来的时候才会知晓。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意识被转移到新身体里之后我还会有这个能力吗?”
      随机明白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我要是没有价值了人家费老大劲儿转移我做什么呢。
      “会的,”林清安说,“只要你这段意识还在,能力就在。”
      我坐着一动不动,并不翻文件,也并不碰笔。
      林清安说:“这几天你都可以考虑一下,对了,陆承达说你觉悟很高,一直很配合,可以给你看看你以前留下的影像,你要看吗?”
      我说看。
      “年代久远,可能不是太清楚。”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光盘插进模拟器,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这岂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前世的记忆。
      “准备好了吗?”林清安把头盔给我带上,接通电源,没有给我准备的时间。

      视野一暗复又亮起。
      很冷,太冷了。
      每根手指都生了冻疮,十指通红。
      手掌往上是深蓝色的绒布袖套,底部已经快磨秃了毛,用来防止白大褂的袖口弄脏。
      我站在观测窗前不停搓手哈气,仰着头看从窗里生长出来的两株植物,枝干有手腕粗细,蜿蜒缠绕,缀着数量不多的叶片,枝桠快到顶到天花板上。
      “来了!!来了——!!”
      同事们都在慌慌张张地奔走惊呼,又喜又急。
      我像个呆头鹅一样,慢吞吞拿起记录表和铅笔,按照植物的生长情况在前面几栏画钩,在发展方向那块打了个问号。
      主任冲上二楼,咬牙切齿拿食指狠狠点我几下:“人家都来了!你还在做什么!”
      我茫然道:“观测。”
      “嗐呀!”他恨铁不成钢地要训我。
      “主任!快点!”楼下有人叫,他又立刻一个转身跑下去了。
      一楼怎么了?我只听到了汽车的声音。
      随后到处都静了,我侧着耳朵听,众人笑着寒暄,簇拥着一个人走了上来,那人只在入口处走了两步,主任带头边走边介绍,躬身领路,想引着那个高大的人到我这边来。
      我说:“主任,那是.......”
      他用力翻白眼叫我闭嘴。
      我虽然反应迟钝,在大事上头脑还是清醒的,把手里的东西背到身后,恭恭敬敬地让到一旁。
      手在发抖,腿也在抖。
      那人却并不到实验区来看,调头就准备下楼了。
      主任抢了两步去送客,我一把扯住他:“主任,我有个问题......”
      我负责的这一块是这段时间的重点展示项目,全组人不眠不休准备了很久的,主任非常希望我能在这次视察中好好表现,我今早想到个新问题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有些地方我实在不太确定,我不知道能不能做,也不敢做,研究所里也不能拿主意,要说真正能做的了主的,那就莫过于外头那一位了。
      主任跺脚拍大腿,旁边要是有鞭子他就直接拿起来抽我了:“还不快去问!”
      他老说我做事是懒驴拉磨屎尿多,我不懒,我只是慢了点。
      跑下楼,那人正在院门口朝里挥手,说他有车来接,不要人送。好多人挤在门口,大家都想看他一眼,想和他说话,那人说:“都散了,快些回去工作。”
      我就是在大家都往回走的时候挤了出去。
      十分突兀,十分显眼。
      这下院外的雪地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他比照片上还要高,穿着黑风衣,时间在他身上也留下了痕迹,眼角有皱纹,微微佝偻,不过因为身形高大不太能看出来。
      我捏了捏自己袖口,还穿着白大褂呢......我局促地鞠躬说:“您,您好。”
      他看我一眼,似笑非笑,并不答话,从内兜里摸出一根烟,这我可在行了,上前就帮他点好。
      车来了,我替他打开车门,等他坐上车之后,我也跟着坐在了右边,由于过于呆而显得动作十分自然。
      他有些好笑:“小兄弟,跟着我做什么。”
      我又窘迫了,嗫嚅了一会儿说:“噢,主任让我来送送您。”
      他不说话了,看着左侧车窗抽烟。
      他可真是忙啊,来我们这儿只能站一站就走,连杯热茶都没喝......外头的雪还在下,正是上班的时候,路上有些堵,一辆单车咕噜噜从我们旁边骑过,车把手上挂着串鸡蛋。
      我忽然想起来自己要问的事情,我向他介绍了我负责的实验,问他那两种植物可不可以融合。
      “不是缠在一起,”担心他不了解实验背景,我两手比划着,“是让它们合二为一株新的树,看看它们之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他吐出一口烟圈,说:“做吧。”
      白色的烟飘散在空气中,得了大赦,我说:“噢噢好。”
      车开过十字路口前的小拱桥,可以看到树下湖面结了冰,路边堆着积雪。
      “砰——”车身猛地一晃。
      是枪声!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我想都没想就在第一时间侧身护住他,一手抓着椅背,一手拉着前车椅,整个人背朝外挡在他身前。
      砰砰两声,后颈一凉,身后的车窗被击碎了,我像是被人大力推了一把,细节并不太清晰,因为我眼前迅速天旋地转起来,只见到大片红色从我胸腹晕染开来,湿了白大褂。
      车好像翻了,也好像没翻,我还想与他再说些话的,毕竟与他见面的机会很难得,可惜,到这里就结束了。

      眼前一亮,林清安调试机器,把头盔从我已经汗湿的脑袋上取下来,我已经泪流满面,疼得。
      模拟器里看到的那研究所可破旧了,就观测台还好点,其余地方真是没眼看,墙面脱皮,一半涂着绿色墙漆,坑坑洼洼,和我们现在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我那时候的主任也可丑,瘦成了个干瘪的核桃仁,头上只有周围一圈有头发,又凶又一根筋,和他一比,陆承达真是米兰超模,和晚上八点半少儿频道的主持人一样和蔼可亲。
      “好家伙,”我哭着说,“你们这样搞,我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嘿嘿,”林清安说,“都是这样的。”
      我知道为什么让林清安来了,陆承达好歹是我领导,上下级一场,他还救过我,我要是不同意,彼此面上过不去。
      他们给我看的场景我完全分不出真假,如果他们对每一个被选中的快要死去的人都这样处理,我不知道目前是不是有足够强大的计算机内核能够支持如此逼真的场景构建,想要骗过人脑达到和记忆一样逼真的程度,那必将是非常庞大的计算量。
      我说:“里面的东西你看过吗?”
      没有人会拿那一位开这种玩笑,如果有,那他们也太不择手段。
      林清安摸着下巴想了想:“没有,但是那个时候的事情......我听说过。”
      范靓杰在南泉做的事,我们竟然在那么早的年代就已经做了,他们玩的根本就是我们玩剩下的。
      那时候我的知识储备要比现在高出几个量级,对自己能力的掌控也比现在精细。
      却也好像并没有到非我不可的地步。
      “所以我当时......难不成是因为我救了.....你们才会......”
      “啊,不要这么想啦,你也是很优秀的,我们需要你。”
      “被提取之后我会怎么样?”
      “我们会保护好你的,等有了合适的身体就转移你,给你挑个小孩,从小孩长大你会适应得更好一些。”
      我感到匪夷所思:“所以你们从我小的时候就一直看着我了?”
      林清安笑,表示这个问题不方便再深入了。
      “被提取是什么感觉?”
      “这我不清楚,我没有体验过。”
      “你们会告诉所有人我死了是吗?”
      “是的。”
      我的葬礼会是什么样子?可以用来请假吗?这样大家就可以出去玩一天。
      我思考了几天,原以为自己会去以前的许多地方转悠一圈,但并没有。很多事情不去想也就过去了。期间林清安负责联络我,他每天发几条消息,发一些视频让我自己学习一下人家的精神,对我真是非常马虎,仿佛料定我必会缴械。
      我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林清安,这里是现实,对吗?”
      他没有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只说:“这里是现实,你不喝就会渴,不吃就会饿,你无能无力。”

      我签了字。

       讣告
      州海市生命科学研究院王多米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不幸于2021年3月13日21时19分在州海市第一人民医院逝世,终年二十六岁。今定于2021年3月17日11时在象港殡仪馆火化,并举行追悼仪式,望届时各位参加。
      特此讣告。
      州海市生科院
      2021年3月14日

      ————————————————————————————————————————
      最后的话:
      结尾,端着盘子的护士小姐姐走进病房把掉在地上的乱涂的讣告捡起来,按时督促王同学吃药,王同学是个复读两年没考上top的男子高中生,他有强烈的使命感和自尊心,无法面对自己的平庸和失败(他自以为的),遂,整个工作日志都是他乱七八糟的妄想。
      我把这个略显沉重的结尾告诉王同学,王同学扑上来追着我啃,遂删除。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很久以前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