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星森

20、C20

　　“‘钻石我自己也买得起’，”秦卿月向众人学着惠笙的口吻，一挥手鄙夷地说，“钻石谁买不起呀，碎钻也是钻，可那么大的黄钻哎，”她比划着那颗钻石的大小，再度强调，“这么大！”

　　惠笙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这是《月落之地》演职人员今年最后一次聚餐，她怕是要跳起来给秦卿月两记爆炒栗子，并教训她：没见过世面啊，一颗钻石就把你给收买了。再配上一记白眼，完美。

　　当然，她克制住了自己，在大家羡慕的眼神中依旧平静地吃饭喝水。

　　刘果果的消息很快就到了：是宁斟。

　　他倒是没想遮掩。惠笙想，那为何不在珠宝盒上附上签有他姓名的卡片呢，还要她去追溯。

　　只是惠笙也没有多问，她给刘果果发了微信：退掉了吗？

　　刘果果很快回：已经退了。

　　那就行。惠笙放下了手机，继续跟同伴们推杯换盏，顺便鄙夷，仿佛丢了钻石的是她秦卿月。

　　酒足饭饱散场，秦卿月让助理开车，顺带送惠笙回家。

　　“下次再有人给你送大钻石，不要再送回去了，你转手卖了也行啊。”她教着惠笙，三分醉意已有了七分。

　　惠笙随口应付着她：“是是是，我知道了，下回再有这样的好事，我第一时间捧到你面前。”

　　“这就对了嘛。”秦卿月嘻嘻笑着，拉着惠笙不肯松手。

　　她好不容易挣脱，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挥手示意助理小王赶紧走。

　　目送秦卿月的车消失在车流里，惠笙这才松了口气，她转身往小区里走。

　　才到小区里那个标志性的罗马喷泉下，她就接到了一通微信语音电话。她看着界面上“宁斟”两个字愣了愣。自从加了微信以来，他们俩好像还没用这个APP交流过。不过他打来这通电话的用意，惠笙早已猜到。

　　她在喷泉旁的铁艺椅子上坐下，按下绿色键：“喂。”

　　“是我，宁斟。”那边说。

　　别看他年纪轻，倒有一把磁性的好嗓子。惠笙于是又感慨，他不去做配音演员也很可惜。

　　“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明知故问。

　　宁斟也心知肚明，开门见山：“为什么不收我的礼物？”

　　惠笙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收你的礼物？”

　　“为了庆祝你话剧演出顺利结束。”宁斟理直气壮。

　　惠笙本想说：这礼物谁来送也轮不到你呀。想了想觉得这话未免也太伤人了，于是又改口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贵重吗？我不觉得。”宁斟的口吻仿佛世界首富，“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它应该属于你。”

　　惠笙就笑了，这世界上就是会有这样幸福的人，不觉得钱是钱，从生下来就不会为钱这种东西烦恼。

　　“你的赞美我收下了，但那串钻石项链我是真的不能收。”

　　那边沉默了一阵，惠笙觉得他应该是在生气。

　　但没一会儿就听他又爽快地说：“那好吧，不收就不收吧。”

　　好像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惠笙听见那边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仿佛是年轻男女们的笑声，夹杂着轻快的音乐。

　　“你在外面玩呢？”她主动问了句。

　　宁斟嗯了一声：“朋友过生日，在野外BBQ。”

　　还真是会享受，惠笙心想，顺势说：“那你好好玩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想要挂电话，却听见那边宁斟叫着：“哎，等一下。”

　　她停下了手，听他说：“最近你有时间吗？”

　　话剧演出才结束，何海导演的新剧本还在修改中，公司对她的定位甚少参加那些商务，总而言之，这阵子她很有空。

　　但她不答反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问问吗？”虽然看不见他的脸，惠笙也能想象此刻她呲着牙笑的模样。

　　“我想你要是有空的话，可能会愿意跟我出去吃饭？”

　　疑问的口吻，倒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惠笙想起刘纯羽的话，她对宁斟其实不反感，她知道他会逗自己开心。她又想起二十岁的自己，那时候的她洒脱未必不如现在的宁斟。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又是什么改变了她呢？

　　“明天我要陪家人，后天吧。”她说。

　　宁斟的声音顿时就兴奋起来：“好，那就后天，到时候我来接你，不许反悔。”他反复叮嘱。

　　惠笙不禁笑，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对他好一点点他就乐开了花。

　　直到挂了电话，惠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意外的是，她一点也没有想反悔。

　　“你竟然想通了。”隔着越洋电话，惠笙听见那头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是姜婧在剪指甲。

　　“我就说嘛，当年你跟小李出去，也没觉得他比你大那么多，怎么换做比你小的就不行了？现在看来，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惠笙。”姜婧满是欣慰。

　　“不敢当，不敢当。”惠笙谦虚，“我再怎么着也比不得您老潇洒。”

　　姜婧哈哈笑着，剪指甲的声音停了：“其实我也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惠笙正刷着给时尚杂志拍的内刊照片，随口应付着：“什么事？”

　　那头却沉默了。

　　正当她觉得奇怪的时候，姜婧终于开口了：“我被求婚了。”

　　惠笙划着iPad的手停下，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姜婧却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听见了。”

　　“不是吧……”惠笙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扔开iPad，“你被求婚了？对方是谁啊？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你不会想要闪婚吧？”她仍是不可置信。

　　姜婧依旧笑着：“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该从哪个回答起呢？”

　　“少跟我嘻嘻哈哈的，”惠笙严肃地说，“快老实交代。”

　　姜婧显然是思考了下，方才说起：“我最近不是在申请读博的事情吗？碰见了以前的一个校友，出去喝了几次咖啡，这两天在他家的湖区小别墅度假，突然就跟我求婚了。”

　　英国湖区，茂密的树，绵延的草坪，碧蓝的湖水，蓝天白云，香槟果酒，不失是个求婚的好地方。况且还是在那人的家里。

　　惠笙于是问：“他单膝跪地了吗？有鲜花，有钻戒吗？”

　　姜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何止？钻戒还藏在了中餐的幸运饼干里。”

　　惠笙啧了一声：“好家伙，多大？”

　　“没多大，”姜婧说，“顶多两克拉。”又补充了句，“他一直都在学校里，估计也没什么钱。”

　　惠笙也笑了起来：“你听听，你都已经开始维护他了。”

　　姜婧似乎也才意识到这一点，笑得更大声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复他？”惠笙歪在枕头上，问。

　　姜婧叹了口气：“也就你知道我没有当场答应他，其他人都开始追着问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了。”

　　惠笙低头笑了笑，她捏了捏被套上的小雏菊绣花：“谁让咱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呢。”

　　“我还得想想。”姜婧说。

　　惠笙很清楚，姜婧告诉她这件事，并不是问她要什么意见，她只是来倾诉一下，主意她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拿定了——在这一点上，她们俩是一致的。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她们能成为挚友。

　　求婚啊……挂了电话后，惠笙重新躺倒在床上。像她们这个年纪，同龄人多数已经进入了婚姻的殿堂，做了爸爸妈妈。就说她自己，结婚礼金、满月礼金都不知送出去了多少。

　　以前周湘湘还在的时候就曾笑话她：“这么多钱，何时才能收得回来哦。”结果周湘湘非但没能等来惠笙收回礼金的那一天，她自己都收了惠笙的礼金了。

　　看着天花板上那盏中国风的吸顶灯，惠笙有一瞬的迷惑：没走大众都走的那条路，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有时候她也会怀疑，好像对别人来说，结婚生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唯有自己，用她曾经拍过的古装剧里的一句台词来说，就是红鸾星迟迟未动。

　　姜婧是她最好的朋友，要是姜婧也结婚了，她应该会觉得孤单吧。

　　她翻了个身，埋进被子里。算了，多思无益，一切还是要顺其自然——她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第二天醒来，她就已经忘了昨夜的烦恼，可见深夜就不适合胡思乱想。想多了，会把自己逼疯。

　　她起床洗漱了下，只上了水乳，口红都没涂，就开车回爸妈家去吃早饭。

　　无论如何她还有个家不是？万一哪天她要是厌倦了演员这份工作，干脆就回家陪她姐姐拼图好了。旁人都认为是她有耐心，愿意陪着她姐姐玩。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更多的时候，是惠星在陪伴她。

　　想开了她就觉得很轻松。路过水果摊，她挑了两个沉沉的哈密瓜，他们家人都爱吃这种甜蜜蜜的东西，吃上一口都会发出很享受的声音。光是想象那一刻，惠笙就觉得已经足够了，她的人生已经很美好了。

　　宁斟依照约定的时间来接她。

　　她今天穿了一件明黄色的裙子，轻薄的纱上用银线绣着暗暗的纹路，有鲜花，也有蝴蝶，阳光下流光溢彩。

　　宁斟一见她就乐了。

　　她还觉得奇怪呢，他怎么笑得这么开心？等看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座椅上赫然躺着一束黄玫瑰，她也不禁莞尔。

　　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巧合。

　　“你说钻石太过贵重，那么，这束花你总肯收了吧？”宁斟将花拿了起来递给她。

　　惠笙抱着那束黄玫瑰，轻轻闻了闻花香：“行吧，这花儿我就要了。”

　　宁斟高兴：“上车吧，我载你去个好地方。”宁斟同她说。

　　惠笙也没有多问，他既然有心要制造浪漫，她也乐得配合他。

　　只是当她的视野里出现“浮麓山”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心里忍不住惊呼：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