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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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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章四十年,成惠帝驾崩,留下遗诏立五皇子魏玄承为帝。是时,二皇子魏玄英在沧州巡边未归,新帝下旨召其归还。魏玄英延时三日才匆匆归京,新帝斥责其延误先皇丧期,令其在宫中自省服丧。后得魏玄英近身护卫来报,其向朝中重臣暗中密信往来,企图谋反。
魏玄承大怒,将其贬为庶民流放沧州。不想魏玄英在路上感染疫症不治身亡,后被追封为越王。
成惠帝丧期已满,朝中诸事已毕,满朝文武便开始操心新帝的后宫之事了。
魏玄承下朝便去了昭云宫,殿中香气缭绕颇有安神之效,让他顿觉心安无比。
和第一次在冷宫中所见不同,天姝眼前的云儿已是盈盈少女,她穿着艳丽的粉色曳地裙裳,脸上涂着细腻的脂粉,头上簪着价值连城的珠环步摇,再也不是昔日冷宫中服侍洒扫的小宫女,此刻的她已是宫中新晋的一品贵妃,正为魏玄承轻柔地按着太阳穴纾解疲劳。
只见云贵妃轻柔一笑,“陛下为何如此烦恼,不如说给云儿听听。”
魏玄承握住她的双手,轻轻放在了唇侧摩挲,“还不是那帮老臣,天天催着朕立后。”
他抬起一只手轻抚着云贵妃眼尾晕染出的桃花妆,“可朕属意于你,只想立你为后,也只有你才配立于朕的身侧,和朕共享这万里山河。”
云贵妃闻言,像只温柔的小猫缩进了魏玄承怀中,“臣妾感恩陛下一片真心,可上次陛下就想封臣妾个贵妃,就已被那帮老臣说三道四,说什么臣妾出身微贱配不上这个位子,还是陛下让臣妾认下沈仆射做表亲,这才勉强堵住了他们的悠悠众口。”
说着,已语带哽咽。
魏玄承安抚着云贵妃,不满道:“朕的家事也要他们来多管!”
“他们之前觉得我母妃出身卑贱不配太妃之位,现在又拿你来糟践,可朕偏偏不信不能将你推到后位上。”
他扶起云贵妃双肩,眼中含着无限柔情蜜意,“云儿,你相信朕,朕的后宫只你一人,朕一定将这凤印交于你来保管。”
云贵妃眼中闪着晶莹的星星点点,点了点头。
天姝看画风一转,云贵妃正一股脑儿地将侍女托盘中的赏赐之物打翻在地,魏玄承急忙进殿安抚道:“云儿,这是朕的不是,你有气就往朕身上撒。”说着,拿起她的手锤向了自己胸口。
云贵妃红着一双眼委屈地哭了起来,“臣妾不是怪陛下,是恨自己无用,没有一生下来就有个高贵的出身,不能帮衬到陛下。”
魏玄承自登基后身上孱弱之气尽退,英气的双眉拧在了一起。在众臣的苦谏下,他最终还是不得不选择立长陵萧氏为后,不日便将举行封后大典。
他心下很清楚,这不过是一场政治妥协。如今朝中支持云贵妃的不过沈、姜二人,他二人当初立有从龙之功是朝中新起之秀,却也无法抗衡诸多老臣,堵住这悠悠众口。
“朕立长陵萧氏为后,只为利用,朕对你才是真心相付。”说着便揽云贵妃入怀,“冷宫中那一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若没有你,朕怎么熬得过那时,有怎会有今时今日。”
“朕答应立你为后是朕未能兑现承诺,今后种种只要是云儿想要的,朕必倾尽全力送到你面前,可好?”
云贵妃搂着魏玄承脖颈,撒娇道:“那陛下这次可不准再食言了。就算陛下有了皇后,我要你也只宠我一人。”
魏玄承笑了起来,“好,绝不食言。”
虽然年轻时的萧玉瑶还未出场,但天姝已开始无比同情这个爱而不得的女人了。
他这一生,确实只给了萧玉瑶无上尊荣,即便后来宫中又有了其她女人,也从未对萧玉瑶有半分夫妻之爱男女之情。
在文武百官的颂贺声中,一袭明黄冠冕的年轻皇帝牵着身侧的女子走在含元殿前高高的丹墀上,接受朝拜。
女子额上一朵盛开的红莲花钿仿佛永不败落,衬得她更加雍容美艳。这便是年轻时候的萧玉瑶了,她的容色气度皆在云贵妃之上,和魏玄承并肩而立尽显龙章凤姿。
天姝看着上首耀眼夺目的二人,暗想这有时候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当真是与容貌无关。这便宜父皇年轻时候也是风姿倜傥貌比潘安,怪不得萧玉瑶对他矢志不渝,可魏玄承从始至终不喜萧后,可能觉得她是众臣选出来强塞给自己的物件,这男人的逆反心理一作祟,年轻皇帝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疏远萧玉瑶。
萧皇后笑意盈盈望向阶下众臣,不时偷偷看向身侧的魏玄承。
年轻的帝王却始终抿着唇线,不看向身侧的皇后一眼。
含象宫内,魏玄承走至榻前来到萧玉瑶跟前,近侍双手奉上一精致的龙凤雕花纹檀木盒。
魏玄承取出里面的东西,原来是一支凤钗。天姝认出,这便是插在萧玉瑶胸口上的那支,心里不觉隐隐泛着酸楚。
他将凤钗插到萧玉瑶的乌发云鬓上,萧玉瑶脸上立刻映出浅浅的佗红,“臣妾多谢陛下……”
魏玄承闻言却淡淡地道:“皇后也不用多谢,这是大魏历朝历代立后的规矩,朕不过是按例赠钗罢了。”
萧玉瑶笑容不减,“不管是不是规矩,臣妾都要谢谢陛下。”
看魏玄承转身欲走,萧玉瑶轻声道:“陛下,今夜难道不在含象宫歇息吗?”
“朕想起还有些奏折未毕,先去御书房一趟,皇后你早些歇息。”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宫殿,只余萧玉瑶孤零零一人看着高高的龙凤双烛垂下红泪。
贴身侍婢从殿外转入道:“娘娘,那奴婢伺候您歇息。”
萧玉瑶点了点头,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宽慰自己,“睡吧,来日方长。”
第二日几个侍婢进殿为萧玉瑶梳洗妆点,看贴身侍婢一副郁郁不乐的模样,便道:“你们几个先下去吧。好儿,你留下。”
萧玉瑶微微蹙起修长的凤眉,“好儿,你怎么回事?”
这个叫好儿的贴身侍婢委屈道:“奴婢今早听宫人们说,昨夜陛下担心贵妃头胎不稳,直接去了云贵妃的昭云宫。昨日明明是娘娘的册封大典,陛下竟撇娘娘而去,奴婢只是替娘娘感到不值。”
萧玉瑶虽如坠冰窖,却仍强自镇定道:“什么值不值的,陛下拥有四海六宫,他想去哪儿是他的自由,况且云贵妃怀的是陛下的第一个皇儿,陛下担心些也是正常的。还有这些话以后切莫再说了,免得传到陛下耳中惹他生厌。”
好儿只得点了点头。
不久云贵妃顺利诞下长女,魏玄承为其取名兰毓,封号荣宁。有钟灵毓秀、一世荣宠安宁之意。
时隔半年,云贵妃再次怀有身孕,十月怀胎后产下长子魏天宁,可小皇子还未满百日便夭折在了襁褓中。
云贵妃伤心欲绝,请求魏玄承彻查此事。太医院会诊皆道小皇子先天不足自小体弱,后又因感染风寒药石不进所致。
盖棺定论未及三日,昭云宫宫女在魏玄承面前指证皇后曾来探视过小皇子,没几日小皇子便夭折了。后尚药局的宫婢出面指证皇后身边的宫女张好儿曾进出尚药局取药。一时之间所有证据皆指向萧皇后。
天姝眼前画面一转,便见萧皇后跪在魏玄承脚下,凄声澄清道:“陛下,玉瑶出身长陵萧氏,绝不会做下药这等腌臜之事毒害小皇子,还请皇上明察,还玉瑶清白!”
魏玄承一张清俊的脸面色铁青,“那朕问你,你为何让你的贴身侍婢偷偷摸摸去尚药局配药,宁儿在你探视后没几日便夭折了?”
跪在一侧的张好儿忙道:“陛下,那是因为……”
“闭嘴,朕没问你!皇后,你来说!”
萧皇后抬起身,眼中蒙着水雾,“是,陛下。”
“臣妾让好儿去尚药局配药,不过是想配几副调理信期的药。”
魏玄承皱了皱眉,“既信期不稳,为何不找太医开方?”
“之前太医配过几副药,均无太大起色,臣妾的母亲便在民间寻了几味偏方让臣妾试试。”
她看着魏玄承,眼中流出两行清泪,“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
“你冤不冤枉也得等三司会审出来后再说。”说着便出了含象宫。
不久宫内流言四起,说是皇帝要废了萧皇后,甚至有传言陛下已拟好废后诏书,就等昭告天下了。
萧玉瑶被禁含象宫中自省,其实与软禁无异。此刻她素衣披发跪在殿中礼佛,这时好儿近身低声道:“娘娘,云贵妃来了。”
她缓缓睁开双眸,将素手搭在好儿臂上起身,一回身便看到一袭长裙宫装的云贵妃。
云贵妃竟未行礼,直接出言嘲讽道:“皇后娘娘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只能靠礼佛来求心安了吗?”
萧玉瑶闻言凤目圆睁,双手拍在了香案上,“本宫说过,从未谋害过小皇子!你的皇儿为何夭折,太医院的医官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太医院?”云贵妃歇斯底里地质问道,“你萧家势大,这太医院不是早就被你们收买了吗?”
她抬起双手看着空荡荡的臂弯,凄楚地道:“我的宁儿,我可怜的宁儿,前一日还躺在我的怀中乖乖睡觉,没想到竟被你个毒妇所害。”
萧玉瑶怒不可遏,她几步近前逼视着云贵妃,“你到底要本宫说多少遍,才肯相信本宫说的话!”
云贵妃被萧皇后的气势逼退了两步,她随即笑道:“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不管你如何狡辩,皇上他都只信我不信你。你就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你的凤冠凤印便会被尽数收回,而那时,本宫就算还想见你,也得去漆黑冰冷的冷宫看你的笑话。”说着,她抬袖掩唇笑了起来。
萧玉瑶胸口剧烈起伏,她上前狠狠给了云贵妃一巴掌。
云贵妃捂着火辣辣的右颊正待回击,忽听皇后身边的侍婢嗫嚅着道:“皇、皇上……”
云贵妃便顺势跌倒在地,一入殿便看到这幕景象的魏玄承急忙将她扶起,看着云贵妃红肿的脸,他气急败坏地盯着萧皇后厉声道:“没想到让你在宫中反省你还如此不知收敛,萧氏你就等着被废吧!”
说完,便扶着云贵妃离去。
魏玄承紧紧搂着云贵妃而去,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萧玉瑶终于支撑不住跌坐于地。
好儿吓得忙上前去想扶起萧玉瑶,只见她满面泪痕,只得心疼地道:“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