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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雨中吻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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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台词很好,简直像真的索求温度一样。
卓文清有时候真的觉得演员是个很神奇的职业,毫无感情的两个人可以把感情演出来,那么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甜虐纠缠,叫观众感同身受,拍完戏却能潇洒地拍拍屁股各自走人,好像戏和人能做到完全分离。
很遗憾,卓文清自认是个很钝感的人,做不到人戏分离。
以至于他依偎在蒋岱阑怀里的时候,明明知道这个人是蒋岱阑,却快要分不清爱着“瞿妄”的人是“叶杉”还是自己,也分不清是他还是“叶杉”贪恋着蒋岱阑。
雨幕将世界分割成模糊的片段,湖边一盏橘灯缠绵着雨丝,闪烁着光芒,美得令人心悸,树枝在风中狂舞,好像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卓文清能感觉到蒋岱阑那一丝丝体贴——暴雨中相依偎的感觉,真有种末日来临前的恐惧,和…快.感。
没错,快、感。
他觉得雨再不停下,他就要疯狂地在水地里奔跑了。可是又觉得自己很渺小,雨那么大,在无情的狂泻中,他又觉得雨就该一直下,浇灭命运的不公,人就该在暴雨里亲吻、相拥,什么也不管不顾的。
卓文清在戏剧学院选修心理学课程的时候曾听教授说过,性和攻击性是人类的两大基本动力,死亡和性.欲之间存在联系,面对死亡、丧失、离去,性是一部分人突如其来的纾解方式。
卓文清突然想起蒋岱阑说的话,为什么有些人被虐就产生了快.感?
也许,每一种痛苦都包含了快.感的可能。
人最可怕的痛苦,是“不存在感”,所以携带着强制、霸占、温柔的剧烈反差感爱情深深满足了人类对于想要被爱、被需要的潜意识渴望,而吊桥效应很容易让两个陌生人因刺激而相爱。
卓文清保持着被拥抱的状态,雨珠顺着棱角冷秀的脸颊缓缓流下,就着蒋岱阑肩窝的深度,轻轻把脑袋靠在他鬓角旁。
他淡淡地说:“人天生就是喜欢逃避的生物,你不能要求我勇敢,你对我太苛刻了。”
“所谓的受虐倾向不过是借由稍小的痛苦,来换取想要的心理状态,用痛苦来缓解更大的痛苦,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
蒋岱阑微微皱眉,显然也想起了关于S M的那场讨论,悄声提醒:“这不是台词。”
卓文清却纹丝不动,回答:“我也没演剧本。”
导演也没说NG,蒋岱阑意识到台词发生更改了,却没吃惊,而是以最快速度反应过来,眼中划过一闪而过的苦恼,扳着肩膀把卓文清摆到面前来。
卓文清抚摸着雨中他的脸颊,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亲密动作,带着些许依赖。
卓文清就是固执地觉得叶杉应该会在此时抚摸他的瞿妄,而廖原也没喊停,可能他是个不喜欢打扰演员情绪的导演,而卓文清喜欢全部身心都释放在戏里的快.感,那让他忘记人生。
“瞿妄,我从小到大都没存在感,老师眼里的闷油瓶,父母眼里的撒气筒,他们不许我交朋友,我养的花,他们浇铁水,强迫我学习,等我上学了,他们把我推进仓房里烧,希望我死。我感觉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出身在富贵的家庭,却过着要饭乞讨的日子,我受够了。”
卓文清在雨夜里压低声音嘶吼,像一只迷失在雨夜森林里的孤独的兽类,颤抖的声音隐隐透着疼,“我想摆脱这种不存在感,我想值得爱。与你相逢,我很感激,你让我存在于世界上,所以我甘愿承受你给我带来的一切苦难,即使错了,即使痛苦万分,我也不会后悔。”
卓文清理解为,至少目前叶杉和瞿妄的关系来看,只是身体的慰藉、身份的利用,而非“喜欢和爱”。
人的情绪不可能跳跃太快,一上来就海誓山盟天涯海角,那只是形式感。想传达出主人公的情绪,却又想不出好的情节语言去表达,这就是死局。
文艺片的痛点在于,不去分析人物设定的内在逻辑,一味的做无叙事的感情流露,盲目的模仿文艺画风,只会使故事人物失真,浮于表面。
所以情绪要有递进,两个年轻人在一起谈情说爱,第一步是要坦诚相待。
“小弟,你别被骗了,一对男人哪有什么海誓山盟?他说什么你都信,你早晚会死在他床上的。”
梁览撑着黑骨长伞缓缓走来,伞下,名为“瞿熄”的新晋权贵面容冷厉而凶戾,一双乌黑的长眉浓密压眼,夜里的光隐没在他身上,那身黑西装黑皮鞋昂贵而冰冷。
“像这种狐狸精,你就该看清他是什么货色!”
梁览走到卓文清面前站定,把清瘦高挑的卓文清拉开,然后,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啪!”
蒋岱阑那一瞬间攥住了他的手腕,凶悍的眼神盯着他,“你干什么?”
梁览阴沉沉道:“替你教训狐狸精,闪开。”
所有工作人员都看向导演,廖原和张濛猛地站起来,张濛都懵了,“不是,剧本里没有这段啊?梁览是不是看错行儿了?”
廖原低声呵斥:“什么看错?就是没有扇嘴巴这个情节,他是不是公报私仇啊?”
“那叫停吧!”
“不叫!你亲弟弟和男的搞同性恋你不生气吗?”
“可是按照瞿熄自私暴虐的人设,他巴不得他弟弟搞男人啊?”
“剧情解读是观众的事,反正文清这一巴掌肯定要扇回去了。”
…
叶杉脑袋偏向一边,脸颊通红,眼角被男人的指甲边缘划伤了一道伤口。
血顺着眼角淌进眼眶。
他单薄的身体在狂风骤雨里摇晃着,擦了下眼角的血,然后他悍然直起身体,扑上去和瞿熄打在一起!
叶杉才不在乎面子好不好看,挨打了都不还手,这种窝囊气谁爱受谁受,他不伺候!
瞿熄本来能轻轻松松按住叶杉,但是他没料到叶杉的疯,叶杉活像个小疯子,对着他毫无章法地又打又踢,瞿熄攥住他头发的时候,叶杉直接扇了他一耳光!
下一秒,玻璃碎了一地,瞿熄身子一晃,停了下来。
他挡着叶杉的手臂紧了紧,无声的视线落在瞿妄的侧颜,目光在周遭的昏暗中愈显深沉。
“你打我?你为了个男人砸我的头,我可是你二哥。”
瞿妄扔下手里的瓶子,把叶杉拽回自己身边,面容冷酷,言辞嚣张,“二哥,这套老套的台词收一收吧,我是成年人,我会对我做的事情负责,而且我和谁在一块,根本不需要你同意,你再碰他,我还打你。”
叶杉愤怒的盯着他,眼眶血红,像雨里的鬼。
瞿熄擦了把嘴角的血,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徘徊而过,而后冷冷笑着,转身离开。
…
这就…走了?
就为了打他一巴掌,是吗?
卓文清攥紧拳头,想要追上去揍梁览一通。
这个男人四年前就羞辱过他一回,今天又给他难堪!
可惜蒋岱阑还拽着他胳膊,他没办法,只好放弃了。
蒋岱阑很严肃地拨开他的鬓发,看见那道真实的伤口,他眸色阴鸷渐深,“瞿熄,他好样的,我早晚有一天要他的命。”
卓文清低声:“不必了,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活着就不容易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俩一样的没人要。”蒋岱阑眉眼渐渐舒缓,“就像我哪怕出现在你的童年,也只能看你被虐待?”
卓文清的目光平铺直叙,看着他,心平气和道:“有些事情总要自己去经历,那些经历成就了我,不论是好的我,还是坏的我。”
“那你确实很坏,你用你的童年伤痛虐待我。”
蒋岱阑看着看着他,突然就笑了,卓文清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他笑了。
“哎,那坏坏的你,要不要跟我接吻?”
蒋岱阑的声音像颗粒感饱满的砂纸,有种死皮赖脸要追情人的感觉,透着哪怕被拒绝也不生气的玩世不恭感。
卓文清跟着他变成幼稚小学生,擦了下眼角的血,“来啊,谁怕谁。”
蒋岱阑来真的了,微微低着头,冷雨中昳丽冷峻的脸颊露出泛红的色泽,他盯住那双红润饱满的嘴唇,这道目光赤.裸而鲜明,卓文清受不了,配合地仰起脸,忍不住要眼睛闭上。
下一秒,下唇被蒋岱阑衔住,舔了一圈,温柔的舌尖轻轻抵开松懈的牙关,深深探入口腔。
那双手自然而然抱住他的腰,提着卓文清的手,搁在自己肩膀上,随着吻的加深,身体缓慢下压。
卓文清被他亲的身体后仰,感到无比火热的温度从脖子上了脸,手指挂在他后颈,指尖蜷缩成一团,下意识发出“唔…嗯”的声音。
蒋岱阑青涩的亲吻用力过猛,他口腔内壁似乎被吮破开了,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柠檬香,在葡萄池里炸开香气炸弹。
蒋岱阑捏他的腰,不满的力度,像是在警告卓文清:
快点回应他。
卓文清只得主动点,盲目地吸吮他的舌尖。
察觉到他稚嫩不成章法的进攻,蒋岱阑从喉咙里挤出憋闷的笑声,他似乎把卓文清当成了练习吻戏的工具,又温柔又强势地自学接吻。
而他口腔里微凉的柠檬气息对高烧的卓文清来说也并没那么讨厌。
其实他喜欢柠檬味糖果和即食柠檬片,每次路过商店都会买。
但是他不会和蒋岱阑说,否则蒋岱阑肯定会嘲笑他。
结果就是吻的时间太长,生怕吻不好而过度用力,嘴唇分开时,唇肉都在肿痛。
卓文清嘴唇都合不上,满脸通红,低垂着眼睛不敢抬起来,眼神左顾右盼,蒋岱阑怎么捏他下巴他都不肯看他一眼。
“又害羞啊,别这么可爱。”蒋岱阑低声笑道,“走了,回家。”
“咔!”
卓文清慌慌张张把蒋岱阑推开,想也不想地往回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也跟着投入吻戏,好在这种戏也是一条过了…
可他刚一坐下就头晕目眩,刚才压抑着的头疼剧烈反噬发作,卓文清摸了把自己的脸,冰凉的皮肤里温度高热。
梁览走过来看他,“文清,你怎么了?”
“滚。”卓文清甩开他的手,然后手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
大家都围过来,很显然,卓文清发高烧了,蒋岱阑是知道的。
拍摄不得不暂停,好在今天大大小小拍了十场雨中戏,卓文清和蒋岱阑可以收工了。
梁览目光隐晦地看着蒋岱阑。
“让开点。”
蒋岱阑把卓文清背起来,对梁览冷淡道:“别耽误我带他去医院。”
梁览打断他:“你是明星,他是无名小兵,你带他出现在医院合适吗?”
蒋岱阑走出去五米远,闻言把卓文清往背上垫了垫,卓文清至少烧到了39度,刚才接吻的时候就尝到了葡萄汁煮熟了的味道。蒋岱阑的手紧紧握住卓文清的腿弯,背负着他的重量,低沉的声音在风雨中依然清晰:“在我心里,他就是明星。”
梁览追上来的脚步停在原地。
廖原抱着双臂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看着梁览。
易收和贾乐两个经纪人快速收拾东西,三个人带着卓文清坐进车里。
司机一脚油门驶离湖区。
雨太大,噼里啪啦砸向挡风玻璃,蒋岱阑让卓文清靠着他肩膀,捂住他的耳朵。
蒋岱阑用冰袋给卓文清降温,贾乐测了他的温度,惊叫:“40度!”
蒋岱阑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皱得更紧。
易收也是一拍脑门,“这下麻烦了!”他赶紧跟even娱乐报备,吩咐司机直接停在市中心医院门口。
卓文清似乎被烧傻了,紧紧闭着眼睛,难受得厉害,呼吸沉重,全然没有拍戏时的神气。
他只是靠在蒋岱阑肩上,像一个安安静静的大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