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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爱是秩序外的瞬间 ...

  •   嘭,车门被猛地关上,司机无奈叹息:“真是不是自己的车不知道心疼啊!”随之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被情绪淹没的苏夏毫无觉察,直至一只冰冷的手与自己的手悄然相合。

      月光像一层糖果的碎屑,透过树叶枝桠间的缝隙稀稀落落地撒在漆黑的柏油路上,暖黄的路灯披着一袭月色银辉将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长到连时间都追赶不上。

      秋夜的冷缓缓从脚底升起,静悄悄地爬入手掌心,苏夏下意识地将指间向掌心处收拢聚温,却毫无预兆地触碰到一只比秋夜更冷的手,早就入了秋的B市才将将从夏的炙热中冷却下来,空气里还些许残留着夏天的气息,被路过的秋风无情搅碎并大口吞噬,至此,秋天的夜似乎又变得更加清冷了些。

      苏夏原本匆忙且杂乱的脚步缓缓立住,慢慢握紧了掌中那只远比秋夜更冷的手,斑斑点点的月光在眼尾轻盈流转,最后悄然停滞且定格下来,蒙了一层水汽的瞳孔淡淡的反射出一抹月色的孤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穿透叶间的风轻柔地将那层淡薄却阻碍视线的水汽拂去,方使得那双迷蒙的眼睛显露出她原本皎洁明媚的底色。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个世纪,自由的风被迫夹在时间与空间撕裂出的那一丝极其拥挤的狭小细缝中残喘。

      木梓曦垂眼看向脚尖的方向,眼中是难以捉摸的颜色,整个人游离呆傻伫立在月色一隅,停顿在时间的罅隙里不知该如何开口。

      开口要说什么好呢?问一问她为何生气下车?她应该是生气自己没和她坐一起吧!又责怨自己没听任她对司机的要求让她下车,赌气自己明明已经任由她一个人下车后又贸然追了上来,追上来的第一时间却又像一只呆滞的木偶毫无波动。

      月光搁在两人中间,建立起一道无形的高墙,即便彼此执手紧握也无法心意互通。

      莫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一如当年母亲将她和姐姐两人弃下车时那般无助,但好在当年姐姐也在场,她尚且能勉强一笑,如今却是如何也笑不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哪怕只是照着司机的话告诉她一声,她只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晚上走夜路不安全也好什么的,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被拴在布罗卡区动弹不得。

      冰冷的指尖在苏夏掌心微颤,苏夏第一次感受到木梓曦极致克制的不安,一时间路上积攒的负面情绪在木梓曦极力潜藏的不安面前皆失了颜色,心里不禁幻想,即便不被喜欢,她也是在乎她的吧!于是目光里便又多了几分暖意。

      苏夏将木梓曦冰凉的指尖藏进手心,将无法言喻的情绪缓缓收敛,声音绵软。

      “这个点儿学校大门都进不去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店里坐坐,店里应该还留有些食材可以给你做顿夜宵吃,你不是一下高铁就喊着饿吗?我在学校附近的荷清公寓园那边租了个一居室,今天晚上可以在那先将就一晚,不过因为很久没去打扫的缘故,房间里可能会积聚一些封闭、闷热的气味,但是屋里有熏香应该不会太难闻,就是不知道你闻不闻的惯......可是,我也有些害怕气味参杂一些会显得更怪异,如果你想临时住酒店的话,我也可以陪你一起......”

      未等苏夏把话说完木梓曦出口打断,依旧眉眼低垂看向脚尖。

      “苏夏。”

      “嗯?”

      苏夏回头温柔地看着木梓曦,眼角流萤闪闪,可瞳孔中似乎却在疯狂地生长着光。

      抬眼看着苏夏泛红的眼尾,木梓曦终究还是犹豫了,那些拒绝的话被困在舌尖,一张口便随风消散。

      她本就没想过和苏夏有太多纠缠,关于和蓝千鸟的协议,她也完全可以忽视掉,若是要遵守,也并非得她来完成,她纯纯可以找人来代替她完成,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重又太轻,重到如若她背负不起便将覆手葬送一个国家的命运,轻到即便她一人置身事外也完全不必担心,总有能代替她的人出现顶替她的位置,前仆后继地承担并完成这些重任,她能舍弃的,却又不能轻易舍弃,母亲的死如同万重大山压在她的心头,成为她脚下要走的路,也为她只身一人在暗夜中行进时提供一束光。

      木梓曦缓缓脱离苏夏的手掌,与苏夏相隔在月色两边,苏夏眼中的光瞬间暗淡了去。

      她看她眼神躲闪,之前的坚定不屑和那种俯视众生似乎一切都早已看透的清醒与寡淡开始晃荡,或许她动心了,或许她没有,她明明一点儿也看不懂这个人,却又被这个人如同命运捉弄的那般被她深深吸引着,纵知不可为,也要......

      于是,她身披一袭月色坚定又温软地迈出了那一步,将木梓曦紧紧揽入怀中,尽管她一身凉意难以捂热,尽管她心比磐石不可撼动,尽管她爱有所属见世人皆为普通众生,仅仅只是这些,无法阻挡她至死都会暴烈地爱着她,她对她的爱不知何时,也没有缘由地就这样在每个不经意相处的瞬间,根深蒂固地植入了她的骨髓,剥离不得,改变不得,融进骨血的东西非死不灭。

      人人都知被爱的会疯狂长出血肉,却不知爱比被爱更具备生生不息的力量,它能让卑微进泥土中的种子开出花来,让生命得到生命。

      爱本身就是一场无关他人的自我救赎,从心的地方自发地生长出一处喷涌不息的泉眼,将一片荒芜的沙漠滋养成生命的绿洲。

      但,谁又知被爱有时也是一种枷锁,困得人前进不得又后退不得,苦苦孤立在原地却又饱受折磨,人观世间万物方知荣枯有数,人经世事诸般方知得失难量,可是,爱有千百万种模样难以名状,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知所终又一往而殆,无以捉摸又丈量不得,有人身处爱中不自知,有人为爱披荆斩棘却又远不可及,有人触手可得却又将其轻轻丢弃,有人鲜血淋淋被爱伤的奄奄一息却又咬紧牙关不肯放手,有人在爱里风生水起,就有人在爱里一败涂地。

      或许诗人说的对,被爱的人、爱的人、可以不要爱的人都是幸福的,也或许诗人说的不对,离于爱者方能无忧无怖方能幸福,谁知道呢?可若是把宝贵的时间和生命放在纠结这种飘渺的事情,倒不如随了本心去选择爱与不爱、离爱或者不离爱。

      未等木梓曦接着开口,苏夏先发制人。

      “木梓曦,我爱你,很爱很爱你,爱到不能克制,我知道你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走进你心里,但是,只要我还在爱着你,就能无限接近那个地方,无法到达也无所谓,谁又能分清接近的过程亦不是一个个结果呢?这样就够了......”

      ‘不,这样还不够,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要你也如我爱你这般爱我,如果爱也能克制的话,那还算爱吗?不能被随便克制住的才算得上真正的爱吧!所以,不要那么轻易地就否定掉我对你的爱,木梓曦。’苏夏在心底默默反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一时间心底的爱意喷薄欲出,终将克制不住。

      一个炙热的吻悄然落在木梓曦唇上,温润的舌尖在唇间悦动,木梓曦来不及躲闪,亦不及回应,只觉心头一紧,连呼吸也随之停滞,视线恍惚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烫,骤升的高温快速越过体温调节的警戒线,沸腾的血液在胸腔奔驰,鼓动着那颗原本波澜不惊的心脏加倍速地跳动。

      她不爱她,至少此时此刻是不爱的,可明明是不爱的,又为何会有这般让人感觉你在心动的反应?

      苏夏看着眼神迷离面色绯红的木梓曦,在这一寸热吻之中陷入迷惘。

      她不明白,木梓曦到底懂不懂她对她的爱,那种无法言喻、深入骨髓、坚决无法用理智压制,极度自私又无私的爱。

      她想不明白,也看不出来,只是那种莫名的委屈一阵阵地向上翻涌,让她本该结晶的眼泪又化成了液态。

      宛如一碗烈酒入喉,木梓曦只觉喉咙深处火辣辣的烫,眼神迷离的仿佛是刚才吃醉了酒般,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脑袋昏沉的像被哪个歹人恶意灌了几吨铅,脚下的地面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为什么又要哭了,明明被占便宜该难过的是我才对,为什么偏偏哭的人是你?’

      待站稳脚跟意识清醒,木梓曦才发觉苏夏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已经湿润的不成样子了,可这又管她什么事呢?反正马上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自己只要再表现的冷漠些,她自然就会像过冰的口香糖般脱离附着。

      可不知缘何每次看到她哭都会压不住的心软,可她明明从都不会对执行任务里的被执行对象手软的啊!更别提心软这一实在过于天方夜谭的零概率事件。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与平常应付任务执行对象时那般过于反常,木梓曦决定采取审问模式,将杂乱的心脑强行捋出个所谓的条理,并企图通过她建立的一套逻辑体系反杀掉苏夏从始至终一切不合理的言行。

      木梓曦轻轻退后半米,留出一部分安全范围,这也是她给对方规制的警戒范围,一旦对方越线就会被瞬间抹杀,这是她执行任务时惯用的清理手段,如今竟毫不犹豫的用在了一个普通人身上,当然即便苏夏越界,木梓曦也并不会将苏夏杀掉,只是会不断地重新划定范围罢了,毕竟苏夏可不是什么被执行对象,不然的话早在木梓曦身边死千百回了。

      木梓曦语气平淡的如同一滩死水般冷冷问道:“苏夏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为什么会喜欢上我?明明我们才相处了小小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就贸然断定喜欢了呢?我不明白。”

      苏夏听得木梓曦的疑惑眉头一蹙,思虑片刻,嘴角强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喜欢需要什么理由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才要拼命地找借口,所以,曦曦你到底是不喜欢我哪些地方,才那么讨厌我喜欢你,还是说因为你有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你没办法接受我的喜欢才会那般讨厌我?”

      冷静了片刻,苏夏恍然大悟。

      “难不成只是单纯的因为我的喜欢让你为难了吗?”苏夏目光坚定地看向木梓曦寻求确认。

      木梓曦只是冰冷地回了一个字。

      “嗯。”

      “果然是这样,明明我都已经很努力地克制对你的喜欢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豆大的泪珠趁着苏夏话语间停顿的缝隙悄然滑落,啪嗒啪嗒碎在路面的长方形砖块上,听得木梓曦的心也仿佛碎了一地,她万万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景,不由更为闹心,这个女人她果然对付不了。

      嘴里不免生出些许埋怨。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老是动不动就哭,连个小孩子都不如,啧,烦死了。”

      木梓曦虽然嘴上说的嫌恶,手上拿着纸巾给苏夏擦泪的动作却是轻柔怜爱的很。

      “哭哭哭,就知道哭,长多大都没点儿出息,那杯子打碎了不知道先处理一下,就只知道哭,小哭包,看你长大了那个男人要你,自己个儿孤独终老算了。”

      回忆不经意间翻涌上来,那是十多年的一个炙热的午后,正在和外婆一起午睡的苏夏被渴醒,迷迷糊糊地下楼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却在放回牛奶的时候不小心碰倒杯子将牛奶洒了一地,玻璃质的牛奶杯也碎了一地,母亲闻声赶来看见被吓哭的苏夏,随即将她呵斥一顿,幸好的是训斥中外婆及时赶到阻止了发火的苏晚意。

      苏晚意不免责备自己的母亲总是护着自己的女儿,口中凌厉两句后,自己将其快速收拾完又回了书房。

      温柔的外婆一点儿也不在乎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和浪费掉的牛奶,会担心地询问小苏夏是不是受到了惊吓亦或是被破碎的牛奶杯伤到了哪里,要解决问题也是要处理完小苏夏的委屈之后才要考虑的事,是的,外婆一直首先考虑的都是小苏夏,这份近乎宠溺的爱差不多弥补了小苏夏在母亲那里缺失的爱,只是这份爱却也在几年前随着外婆的离世一并消失了。

      回忆到这,便是哭的更凶了。

      木梓曦不明所以,难道是自己说话太伤人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对不起。”

      听到木梓曦的道歉,苏夏的眼泪彻底决堤,抱着木梓曦猛哭起来,木梓曦无奈只得轻拍苏夏后背小心安慰:“委屈的话就发泄出来吧!哭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能释放人的情绪,情绪一旦发泄出去,人就能较为理智地解决问题了,从而避免较多的失误,更能接近成功。”

      苏夏的体温滚烫,刚好和身后的风相互消解,冬天似乎也离得不远了,那时,木梓曦会不会适应这炙热的体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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