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操]梅子绿时雨》韦鸢

192、第一章

　　努力挥洒汗水的日子总是显得特别迅速，外训的第一周就这样倏然过到了尽头，无论是训练的节奏还是快得简秋宁都觉着恍惚。
　　今天下午练的是跳马。这个周期的三年世锦赛看下来，奥运会跳马比赛的格局其实已经逐渐明晰：不比四年前伦敦奥运会这个项目的竞争力偏弱，现今900和180-540显然已经成了争夺冠军的标配难度，而已经熟练掌握这两跳的就有帕塞卡和金永花。奎勒只是跳简单的180-180就能凭着出类拔萃的质量锁定奖牌，而她年初就在社交网络上放出过登陆180-540甚至进军180-720的视频，没人怀疑她在明年至关重要的奥运会上将会切切实实地拿出这个关键性的第二跳来。
　　三足鼎立的既成格局之下，若想在跳马这一项上分一杯羹，必须得实打实地亮出大难度才行。不过，换个角度看，那就如章龄所言：硬凹出来的粗糙动作不见得就能讨得了好，与其冒着受伤的风险急于求成，不如按照自己的节奏按部就班地来。第二跳从180到360再到540脚踏实地走下去，第一跳那个后团两周也慢慢恢复就是。这样或许明年的奥运会不一定能拿得到奖牌，但是对于未来的发展，自然是利在长远。
　　“这个好！要的就是这个内吸劲儿。”落入海绵坑之后章龄指点一句，简秋宁点点头主动走回起跑线。胡导说得没错，现在的章龄确实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不说别的，就说跳马这一项的难度发展规划，别的教练哪有不赶着眼前的奥运会给队员狂上难度的？倒不能一味地批评教练短视或者残忍，实在是能上两届奥运会的女子体操运动员在世界范围内都太少了，在华国队更少，谁知道这次错过了还有没有“以后”？在奥运会面前还能闲庭信步，是底气，更是独一份的信任与期许。
　　但这种潜藏很深的温暖，总是只有经历过成长的人才能体味得到。简秋宁又是一跳落入海绵坑，再探出头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身边秦望儿的啜泣声。
　　“你哭什么哭？训练没长进，我冲你哭还来不及。”章龄一转身面对秦望儿时就变作那副森冷严厉的样子。“我早说过了，900没有商量余地，你逃避没有用。给我起来练！”
　　秦望儿抹一把脸，满面都是镁粉留下的横七竖八的痕迹。她站上起跑线，往马前堆得高高的垫子上跳过去。然而她的腾空高度远远不足，没能按照要求在最上面那块垫子上站稳，而是四仰八叉地摔了个躺，甚至要不是章龄伸手扶了一把，也许就要滑下来磕到马上。
　　“最后一次机会了，既然你不肯给我好好练，那我就再给你加张垫子，断了你的后路。”章龄操起旁边的海绵垫子就要往上抡，秦望儿急得扑倒在那块垫子上，哀求道：“章导，您饶了我吧，这个高度我真的跳不出，我……我会摔死的……”
　　“这点高度你就打退堂鼓了？那你就干脆别练了，滚回老家去。”不管秦望儿的瑟瑟发抖，章龄怒吼出声，抽出垫子来扔到那一摞顶上，接着又刷刷加了两张，对旁边的简秋宁喊道：“秋宁你过来跳个给她看！”
　　“哎。”简秋宁心下暗叫倒霉，但也只能拖着步子过来“示范”。腾空高度是她在跳马上最当仁不让的优势了，虽然面前的垫子比让秦望儿折腾了一下午的高度又多出了三张，但对她而言还是小菜一碟，轻轻松松地就站在了一大摞海绵垫顶端。
　　“看好了？不要求你跟她一样强，但是也得有个迎头赶上的心吧？”章龄一扬头：“我倒数三秒钟，你给我过来练……”
　　“那个，章导，加垫子就不必了吧，她之前的高度没到这个层次，害怕也正常……”简秋宁从垫子上边跳下来，看着秦望儿哽咽个不停的样子，到底有些心软，斗胆在章龄面前说了一句情。“元宝，我觉得原先那个高度你还是可以试试的，不行也有章导护着，不会真的出事，你放大胆些。”说完情还是要各打五十大板的，否则她毫不怀疑章龄的熊熊火气就要燃烧到自己身上了。
　　“行了，练你的去，这事儿不要你插手管。”章龄皱皱眉毛，简秋宁识相地溜回去，只好暗暗替秦望儿祈祷，默念着“自求多福”。话说，章导犯得着这样吗？她私下想着，元宝的首要任务该是提升现有难度的稳定性，打磨质量才对，720还将将出来几个月呢，900真的就有这么迫切吗？这还没到明年就拿出不死不休地势头来了。
　　“看什么看？还嫌你这一周体重涨得慢是不是？”这一声是对着平衡木场地边的许灼华吼的，吼得她瞬间收回了眼神，一骨碌爬上木头。

　　第二周开始，从艺术体操那边请的教练每天晚间按时过来队里对大家进行舞蹈类动作的辅导。
　　随着两位“特别指导”的介绍和帮助，除了赛中最容易被承认的高举腿类立转和相对来说较易完成、“性价比”较高的哥萨克蹲转，自由腿水平系列、阿提丢系列、后扳腿系列的立转也进入了华国体操女队的视野。D-B的舞蹈动作连接能够获得0.1的加分，这不但可以提升难度，同时，如果前一个舞蹈动作有稍许不足周或者轴心偏移的问题，后面直接接上动作也能起一个掩饰的作用，可谓一举两得。这条规则受到了队员和教练们的普遍重视。另外，艺体教练对于带转体的结环类跳步，也是行家里手。
　　一番协调商议之后，简秋宁开始练习高举腿720-依柳辛的舞蹈连接，说起来她小时候还有点芭蕾舞底子来着，这一组组的摆臂平衡训练并不陌生，不过拿到赛场上还得构成连接，自然又要费一大番功夫。柳曦也在尝试立转1440后边加上依柳辛，同时，她还打算把约等于“蒙”的交换腿360拿掉，换上交换腿结环180和争取命名的跨结环跳180双D组跳步——别说，柳曦身子轻盈，结环类的基础也打得扎实，这两个动作尝试着尝试着，竟然就有模有样起来。
　　她们俩倒是一下子就找着了通过体操动作升级难度的方向，秦望儿和许灼华却遇上了难题。
　　秦望儿是练得晚基础差，软开度不行，但无论是高难度的跳步还是高举腿水平腿阿提丢之类的高组别立转，都离不开软开度和柔韧性。章龄发了狠，让张卉主抓秦望儿最基础的压腿开筋，人大了筋骨也要硬些，这个应当在刚启蒙的小孩子身上进行的过程在秦望儿身上显得无比残忍。她已经算是非常吃苦内敛的选手了，但有时候仍然是忍不住鬼哭狼嚎一般，额头上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看得人头皮都发麻。
　　而许灼华是小时候伤到过膝盖，做立转一起范儿就不舒服，现在的套路里只拿个立转360凑特定，高难度立转基本上没法儿发展。更大的问题在于她虽然结环跳做得好看，却似乎对带转体的跳步感觉一般般，两位艺体老师也隐晦地表达了“她可能在这方面不太擅长”的意思。本来么，舞蹈难度也是难度，虽然不一定有技巧动作门槛那么高，但也不是谁都能练出来的。
　　“那又怎么了，不擅长我就不练了，我可以提高技巧串难度。”这个消息着实不算好，许灼华却拍着胸脯高叫：“我要取长补短，而不是像某些人那样掩耳盗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