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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已修) ...

  •   万年前讨伐修罗道时,螭吻曾是天界一员大将,化出原形来,利爪撕裂过多少鲜血淋漓的胸膛,剖出过多少活蹦乱跳的人心,而今这双利爪,便直直地朝迟桑柔软的肚腹闪电般抓过去。

      利爪带过一道疾风,忽然这生猛的气势生生地被掐断,定睛一看,是那平平无奇的今朝仙子,一手掐住蒲牢的脖颈,一手擒住他一只爪子,向来安静的眉目染上了些许怒意,喝道:“放肆!”此时方有了传言中盛宠无双的仙子的架势。

      战至正浓,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半分,螭吻扬起另一只爪子,迅雷疾风般朝今朝挥过去,挨上这一爪,不死也要毁去半生修行,她一手捉着蒲牢,一手擒着自己的爪子,若要躲开,就要松了手,一旦松了手,便是她身后被蒲牢咬住的迟桑要捱上这一下,电光石火间,螭吻瞧见这面目平淡的无趣仙子不躲不闪,咬牙生生捱下了他一爪,闷哼一声,趁着他发愣间隙,抬腿朝他肚腹踢去。

      一声巨响,螭吻应声倒地,这片刻里今朝手里结印,祭出了法器,瞬时虚南灯的光芒大炽,灼灼直冲云霄,光华灿灿映亮了半边天,她口中默念咒语,灯花煌煌,光芒映在螭吻身上,腾出了朵朵幽蓝火焰,如同烈焰舐身,竟慢慢地自皮肤上蔓出烈纹,灼了起来。

      蒲牢见状,咆哮声震地整个殿宇皆微微颤动,螭吻却已被收入灯内,虚南灯似是感应到血肉气味,躁动起来,光芒幻化成骇人赤红,一如嗜血凶器。

      “今朝。”喧嚣间淡淡的一声唤,是闭关的崇恩圣帝被神兽的嘶吼声扰了清修,不得已出了关来收拾这烂摊子,冷眸微闪,手掌微动,打斗间的神兽和人就被定住了身形,皆顺伏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崇恩手掌结印,缓缓自虚南灯内放出螭吻,方一落地,便化作了伤痕累累的人形,蒲牢与迟桑也化作了人身,躺在地上喘气。

      早有别的神仙听闻了罗华宫中的动静,赶来看热闹,这时似真似假地说一句:“仙子且慢,手下留情!”这一场闹剧就算落了幕。

      一身清逸孤高的崇恩圣帝解了定身术,淡漠地立在一旁,瞥过血流如注的今朝,波澜不惊地说:“受了伤就去上药,别给人看见了,丢了罗华宫的脸面。”一转身,便腾了云离去。

      太平了许久的天庭又多了一件谈资,众仙闲来无事时闲磕牙,说起昨日蒲牢、螭吻、迟桑和今朝的那场大战,唏嘘不已。

      “听说除了蒲牢,其余三个都受了不小的伤,今朝仙子捱了螭吻一爪子,怕是要休养好一阵子了。”

      “可不是,听说老龙王为了那两个不肖子,在罗华宫前跪了三天三夜,又托了天帝去向崇恩圣帝求情,这才得以保全蒲牢与螭吻的仙根,只是罚去闭门思过。”

      “这今朝仙子算是扬眉吐气了。昔日只看她被人欺负,没料到人家已长大了,今朝就是今朝,终究是天帝盛宠的。”

      话说得没错,这一战,仿佛是告诉了天庭,今朝不是以前那个今朝了。消息一传开,病床前来探望的人就络绎不绝,小时嘲笑、讥讽、欺负过她的师兄师姐们提了礼盒,讪讪地摸一摸鼻子,说:“今朝,小时候是小孩子心性,过去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今朝也不趾高气昂,依旧是安安静静地点一点头:“嗯。”就足够让师兄师姐们面带喜色地离去了。

      到了夜里,周围没了喧哗人声,一片寂寥,此刻疼痛就显得愈发张狂,伤口上包扎的白布浸红了一条又一条,痛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放轻放慢。

      腰上缠着布条的迟桑才休息了一天就能下床活蹦乱跳了,一跳跳到今朝床前,瞪了一双冒火的银眸,破口大骂:“格老子的!你脑袋他奶奶的被门夹了?螭吻那一爪,怎么不知道避开?你当老子躲不过去?”

      骂骂咧咧地拆了今朝的绷带,看见狰狞爪痕时又开骂:“螭吻那小子,真想把我往死里打?”

      骂归骂,手下的动作却放轻到了极限,笨拙中带着一点颤抖。

      今朝腼腆而安静地笑,她没有天资,她愚蠢傻笨,想不到保全两个人的周全法子,她有的不过是一个倔强的性子,如果失去一只手臂,还有一条命,泊玉送她的东西,她都要好好保护着,所想所做的,不过都是因为泊玉。

      痛得冷汗涔涔,实在挨不住时,今朝央着迟桑拿出那面镜子来。

      迟桑先瞪圆了眼睛朝镜子里看,“咦”了一声,撇嘴道:“无趣。”顺手把镜子扔给今朝,镜子里的泊玉正伏案疾书,举手投足间皆是动人姿容,镜子里的人维持着一个姿势笔走游龙,镜外的人就也维持着一个姿势痴痴地看。

      “喂,今朝,今天要不要抱着老子睡?”迟桑又凑过来,笑嘻嘻地扬起嘴角,“老子化作原形让你抱哦。”语带诱惑,还抛了一个媚眼过来。

      “好。”今朝点头。

      “哎?”这下换做迟桑不知所措了,呆了片刻,茫然地化作了原形,摇头摆尾地往床上一摊,朝天露出一个肚皮,一副无限委屈的样子。

      今朝笨手笨脚地翻过神兽的身子,受伤的手臂搭在迟桑柔软的毛发上,另一只手持着镜子盯着泊玉看,终究是捱不了困,不一会儿便沉沉入睡。

      镜子自放松的手里掉下来,刚掉到迟桑眼前,迟桑一双溜圆的眼瞪着镜子里风姿无双的泊玉看了许久,渐渐地果然觉得他的一颦一笑仿佛染了毒,引得人情不自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迟桑也恋上泊玉了。想到这里,瑞兽心里一阵恶寒,恶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喷走镜子,动静引得熟睡的女娃儿咕哝了一声,动了一动,又沉沉睡去。

      伤好没多久,迟桑就大摇大摆地去看那两个闭门思过的兄弟,路上顺道去酒仙处抢了新酿的一壶酒,有天奴躲在树后窃窃私语:“听说他就是迟桑啊,那个傻乎乎的今朝仙子力敌蒲牢和螭吻救下的迟桑……”

      脚下一顿,耳尖又脾气火爆的神兽凶巴巴地揪出树后躲藏着的人影,揪起两道眉:“格老子的!你说谁傻乎乎?你说今朝仙子傻乎乎?”

      瑟瑟发抖的天奴跪在地上,话也说不全。

      迟桑这才满意地松开天奴的领子,扬长而去。人未至声先到,趾高气昂地嘲笑:“哈哈哈,你们也有今日!喂,螭吻,你那一爪还真想杀了老子不成?”

      缠满绷带的螭吻苦笑:“那不是一时兴起,忘了收敛嘛。而且我也受了教训。”

      蒲牢拿过迟桑带来的酒,在两盅小小的夜光杯里倒了,向螭吻一举:“你有伤在身,就别眼馋了。”

      酒入肠,话也多了起来,蒲牢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清醒,笑道:“迟桑,我现在知道你为何要为了她和我们打了,你那今朝仙子,虽然平凡,倒的确有可取之处。”

      “是吧?”迟桑就得意地抬起下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可惜人家心心念念的是那位泊玉公子。”螭吻凉凉地加上一句。

      迟桑的脑袋从左边偏到右边:“咦,这有什么可惜的?”

      蒲牢与螭吻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今朝这一身伤,说轻不轻,五重天的九太岁青耕派了天奴送来昆仑山顶千年雪莲熬成的灵药,是给奄奄一息的人用来吊那最后一口气的,用在今朝身上,再重的伤也就在易逝流光中悄无声息地愈合了。

      再过了几日,蒲牢和螭吻伤愈了,重又返人间,回到泥胎里,或坐或卧,一个姿势静默万年;迟桑依旧在天庭招摇,今日捞了天帝悬圃里的那条锦鲤烤了吃,明日摘了西王母最爱的菡萏叶,气得万年波澜不惊的崇恩圣帝都皱了眉,恼怒地圈个结界把迟桑关在里面,今朝去看他时,他就委屈地在里头唤一声:“今朝啊。”好不容易放了出来,如疾风一般掠到今朝身边,深情款款地说:“今朝,我喜欢你。”

      今朝也笑一笑:“我也喜欢你。”转个头,又去做自己的事。

      迟桑就垮下脸来:“今朝,你一点也不可爱。”

      天庭的日子其实很清闲,今朝忙时练术法,闲下来就抚着镜背缠枝莲花的古朴花纹,却始终不曾把镜子翻过来,那张容颜,渐渐地也就平淡了模糊了。

      等待中,一点一滴地把思念熬煎成一碗汤,黄连二两,甘草三钱,雪水四分,五六千年弹指间韶华虚度,梦里七八闲愁最苦,剩余二三,氤氲着水汽,徒惹斜阳暮色里杜鹃声声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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