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迟》月华依水

2、第 2 章

　　彤云摇了摇头见苏晞已喝下大半杯云雾茶，便伸手将茶盏拿走，说道：“夜色已深，小姐快些就寝吧，”说罢将茶盏置于桌上，便进去里间铺床。外间的苏晞忍不住抱怨：“彤云，我还是你小姐吗，处处管着我。”
　　彤云在里间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竟真的只用了三年的时间，便将天机堂发展为楚国的第一大商号，便是在魏国、晋国也有不少商号。
　　当初仅作药材生意的天机堂，现在不仅是兼营酒馆、客栈、服饰、香粉，便是赌坊、妓馆也多有涉及，可以只要是可以做生意的，天机堂都沾了边儿。
　　但她对妓馆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便问苏晞为何要经营妓馆，苏晞只淡淡一笑，将头投转向窗外，目光悠远，说是自有其妙用。她也不再多问，因为她相信，小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道理的。
　　说来也奇怪，天机堂的生意越做越大，涉猎范围又广，且质量上乘，价格低廉，朝廷曾多次派人来游说，希望天机堂可以成为皇商。可无论对方的价钱多么优厚，给的特权如何多，苏晞都是一口回绝，不留半点余地。
　　在她看来，成为皇商可是名利双收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一次她偶然问起，苏晞却并未回答，只略低下了头。碎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面容。屋内的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彤云心想：这下糟了，怕是勾起小姐的伤心往事了。忙另找了个愉快一些的话题，苏晞虽也是答着的，可彤云发现这一日她未曾再笑过，且时常站在窗边眺望远方。

　　彤云将香料添进香炉，兰花的香味瞬间弥漫。她走到外间，将苏晞推进内室，道：“小姐，快睡吧，明儿个您还要去找那书生呢，可得养好了精神啊。”
　　“是啊，那么有趣的人，明天定要好好逗逗他。”苏晞想其第一次见到那书生时，他正混在乞丐堆里，虽是衣衫褴褛却也是不愿向他人哈腰磕头，明明饿得只能靠墙撑着自己的身体，眼中的傲气却不减一分。她觉得这人甚是好玩。便买了馒头走到那人面前，将馒头递给他。他确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头转开了。倒是其他乞丐纷纷伸手过来抢。转眼间，一个馒头便被扯成了四五份。她又从彤云那里拿了一个馒头，并将馒头送至他嘴边。但那人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奋力抬起手，将那馒头打落在地。边上的乞丐忙冲上去抢那馒头。
　　苏晞的脸上升起薄薄的怒气，但那怒气却又很快烟消云散。站在她身后的彤云见此人如此无礼，忍不住上前想教训他一下，却被苏晞拦下，她正疑惑，苏晞已转过头来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那人。彤云看向那人，只见他两只眼牢牢盯着其他乞丐手中的馒头，眼中有着极强的渴望。
　　苏晞看彤云的神色，知她是明白了，伸手将彤云手中的馒头拿过来，用自己的丝巾包好，放到那人的前面，然后冲他一笑，也不管那人要不要便带着彤云离开了。但她却并未走远，只是走到街角，然后拉着彤云躲在街角，偷偷的看着那人。
　　只见他拿起了馒头，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乞丐还在争夺方才被他打落的馒头，并未注意他这里的馒头。于是放下心来，打开丝巾，见里面包着白白胖胖的五只馒头，不由开心一笑。他拿起一个馒头便直往嘴里塞，也不怕噎着了，看来是真的饿极了呢。
　　苏晞看了这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对彤云说：“我们走吧。”
　　第二日，苏晞独自出门，去巡视了天机堂几家店铺，然后仿佛不经意的走到昨日那人待的地方，却不见那人，心中有微微的失望，正欲返身，面前却站了个人。苏晞抬头，正是昨日那人。只见他今日换了一身干净袍子，书生的儒雅之气尽现，只是手中抱着一个纸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苏晞正欲开口，那书生却将手中的纸包塞给了苏晞。怀里的纸包竟是热的，苏晞看了那书生一眼，似想到了什么，忙打开纸包，里面果然放了五只白白胖胖的馒头。她没说什么，只是将馒头重新包好，塞回了书生怀中，然后便掉头离开了。
　　走了数步，苏晞停下，然后转身，见那书生竟还在原地发怔，不由一笑，然后冲他喊道：“喂，记着，我叫苏晞。”也不待那书生反应，便小跑着离开了。她没看见，她身后的书生望着她的背影，露出深思的神色。

　　苏晞总觉得那书生的神情与林止有几分相似，充满傲气却有点别扭。想到林止，苏晞又是一笑。这时彤云已将她的外衣脱了，推着她上床。
　　“小姐可不要乐得睡不着才是啊，得养足了精神，不然，明儿个如何有精力去应对那书生？”
　　“是是是，彤云婆婆。”说完，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彤云无奈的看着苏晞，然后笑了笑。待苏晞躺好，她便熄了灯，到隔壁的小房间去了。
　　因苏晞不喜有人与她同住一房，所以她的房内是没有陪夜丫头的。但怕苏晞晚间有个什么事，便收拾了旁边的小房间让值夜的丫头住。彤云是苏晞的贴身丫鬟，与苏晞相处了三年，早将苏晞当成是自己的妹妹，也不放心他人照顾苏晞，便一直天天睡在这房内。
　　这边苏晞躺在床上，她这几日随着泰伯修习了内功心法，虽仍是不会武艺，但听力却是极佳的，确定彤云房里再无响动后，她便起身下了床，随手将外衣披在肩上，然后走至梳妆台，从镜匣中取出一支钗，钗上镶了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在黑夜中流淌出明亮的光辉。
　　她拿着钗走到靠南的窗户，打开窗子，有规律的挥动那只钗，然后回到梳妆台，将钗放回了原处。她刚将镜匣关上，便有一道黑影闪入房内，竟是一个穿着夜行服的男子。
　　那男子蒙着面，看不出年龄，一双眼却透着精光。只见他朝苏晞行了一个大礼，苏晞“嗯”了一声道：“那件事查得怎样了？”
　　那黑衣男子十分恭敬的答道：“已查清，正如主上所料。”语气虽是平淡，但看向苏晞的眼中却满是敬畏。
　　苏晞听后，略一沉吟，随即笑道：“好戏就要开场了。你回去告诉晓，密切注意那人的动向，若是晋国那边有人来寻他，便叫魅去阻止。”
　　那黑衣人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苏晞。
　　“主上也是知道阁主与魅大人向来不和，若是此消息由阁主告知魅大人，只怕魅大人未必会信。”
　　“平时玩笑惯了倒也罢，若真是不分轻重，自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便是由你做无香阁的阁主也未尝不可。”苏晞的话语平淡，听不出喜怒，但那黑衣人确是浑身一颤。
　　“属下怎有此能力统领无香阁！”语气有些微的颤抖。
　　苏晞见他如此，淡淡一笑道：“还有一事。你回去和晓说，从明日起，让他将关于四元庄的消息全发到留园来，一定要是近日的，真假互半，但不能让人看出其中的问题，知道了吗？”
　　“属下遵命。”
　　“嗯，你且去吧”
　　“属下告退。”
　　苏晞“嗯”了一声，却早已不见黑衣人的身影。她静静的立于窗边，脸上有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