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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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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传来炽烫,是女子脸颊的温度,顾怀安低眸,“嫁人要深思熟虑,切不可意气用事。你与容晚舟不合适,趁着还有回旋的余地尽早打消,别让自己留遗憾。”
所以他夜闯公主府,是来劝说她的。
颜婼觉得好笑,不再挣扎,冷着一双眼冷笑了声。
笑声的呼气拂过男人的手指。
“你笑什么?”
“唔唔!”
顾怀安听懂了这句呛声,无非是“放手。”
他沉声提醒道:“我可以松开你,你若喊人,就另当别论。”
威胁之下,颜婼不再呛声,只扭了扭肩膀,示意他放手。
顾怀安慢慢垂下捂在她嘴上的手,却在忽明忽暗中发觉她红唇翕动,似要叫人。
垂下的手再次抬起,再次扼住她的下颌,随即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人强带入湢浴,反手带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所有声响,也让外面的人听不见屋里的动静。
湢浴明亮,足以看清彼此,也包括那件在周旋中落地的枫叶红外衫。
顾怀安彻底松开她,转过身闭上眼。
颜婼快速穿上中衣,又披上厚厚的斗篷,湿漉着长发质道:“你疯了!”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湢浴。
胆敢夜闯公主府者,格杀勿论,是嘉明帝亲自定下的规矩,顾怀安作为殿前司指挥使,怎会不知?
而且,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委屈、恼怒、羞愤齐齐涌来,颜婼被刺激到,感觉头重脚轻。
给了她充分穿衣的时长,顾怀安转过身,九分坦然,一分隐藏不露的异状。女子滑腻的肌肤犹在指腹间、婀娜的身形嵌入脑海挥之不去。
掐灭一缕暗欲并不难,但暗欲的源头还在眼前,兜头灌水也未必能够灭却。
顾怀安还是别开眼看向水汽稀薄的汤池,淡淡问道:“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好笑得很,本宫何时需要被顾大人说教了?”
颜婼甩了甩粘在脚背上的红色花瓣,仿若将花瓣当做面前的男人,尽显嫌弃之意。
那日被她忽视也就算了,此刻还被如此嫌弃,饶是顾怀安有颗千锤百炼的心,遇事不慌不忙,还是受不得她的厌恶。
短短两日,物是人非到令他难以接受。
他耐着性子问道:“怎样才肯听进我的话?”
颜婼将他忽视个彻底,弯腰捻去一片片花瓣,又在池中荡了荡手指,像是在故意气人,又像是真的不在意他了,连句回话都不屑给予。
掩在宽袖中的手暗暗握成拳,顾怀安最不喜物是人非,会让他联想起家门被毁的场景。
他跨前几步,猛地拽起还在池边弯腰的女子,迫使她不得不仰头正视他。
“我问你,听进去我的话了吗?”
这般阴鸷的顾怀安,颜婼还是头一次见,隐隐有些惧怕,可也正因为他是顾怀安,颜婼笃定他不会伤她。
倔劲儿上头,她板着脸回敬道:“没有听进去,我就是要嫁给容晚舟。”
屋外细雨蔌蔌,如一颗颗珠玑敲打着门窗,时至三更,万物被雨水润泽,少了棱角,唯有屋里的女子浑身带刺,话语都似有棱有角。
顾怀安再次沉气,“为何偏要选他?”
“不用你管。”
一声负气的话反倒气笑了男人,顾怀安以一只大手撑在颜婼身后,浑似大兽困住了不听话的小兽,“就因为他救了你?”
颜婼挣脱不开,粉面染愠,“对,就是这个原因,谁救我我就喜欢谁。顾怀安,你听清楚,你被人代替了,我不再喜欢你了!”
又一声闷雷传来,雨势转大。
半晌,顾怀安松开她,看她差点打滑倒地也未上前搀扶。
高大的身躯向后退去,慢慢转身向门口走去,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劝也劝了,没必要再逗留。
雨水打湿他的衣衫,倾洒在他冷硬的心门,他如夜隼孤伫立枝头,漠然地瞧着世间发生的一切,包括颜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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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月后,有太医前来公主府禀告,说容晚舟的伤势已无大碍。
颜婼淡笑着让人送太医离开,却没急着约容晚舟一同面见圣上,只因嘉明帝染了风寒需要静养,也给了女儿反悔的机会。
容晚舟生来弱症,帝后很担忧他的身子骨不够健朗,即便多名太医都给出了定心丸。
为此,三公主还特意跑到自己生母庄贵妃那里说了些冒酸气的话。
“女儿择婿时,怎没见父皇如此上心?”
丰韵的中年美妇人揪下一颗葡萄粒喂给女儿,“在你大婚前,陛下不是叮嘱皇后为你的驸马安排司寝宫女了么。”
提起这事,三公主更为不满,“是啊,验是验了,还给我夫君附加个美艳侍妾。”
司寝宫女在为帝女检验驸马是否能够成事儿后,多半是会留在驸马身边做妾,这于三公主而言无可厚非,但冯皇后为她的驸马选了个极美的司寝宫女,不是摆明了添堵。
“行了,小不忍乱大谋。”
面对女儿只敢在背地里的喋喋不休,庄贵妃闭眼静气,但凡有关冯皇后的事,她都尽量不去掺和,以免引起后宫动荡。
后半晌,颜婼收到容晚舟的请帖,约她得闲前去游湖。
正在为颜婼捶肩的赵信贵笑道:“容大人真是个体贴心细的人,都没有选定哪个日子,而是让公主决定,想来他是要配合公主的行程。”
颜婼凝着素笺上工整的楷书,微扬唇角,“去宰相府回个信儿,就说本宫今晚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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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约定地的御路上,一辆乌木马车疾驰而行,碾过片片落叶,留下两排车辙。
赵信贵坐在车夫身边,隔着疏帘讪讪问道:“再有两刻钟,咱们就要抵达湖畔了,公主真要单独与容大人相处?”
车厢内,颜婼独坐斜光中,拿起一块蜜饯小口吃着。
听见内侍官的话,她抿口热茶,“赵信贵,你都问了本宫六遍了。”
赵信贵“诶呦”一声,忙赔笑道:“小奴不是担心公主反悔,与容大人说不清么。”
“本宫做的决定,不会反悔。”
马车湖畔时,暮色已晕染开剔透的霞红。
有赵信贵事先派人通过气儿,已等在湖畔的船夫朝他们挥了挥手,虽不知他们的身份,但观阵仗,非富即贵,可不敢怠慢
而容晚舟也已等在原地,见颜婼施施然走来,唇边泛起温柔笑意,三分缱绻七分知足,还小跑着迎了过去。
夜渐深,湖畔周围挂满灯笼,亮如白昼。
由船夫搀扶着,颜婼率先步上摇橹船,又转过身朝容晚舟递出手。
赵信贵站在一旁,“小奴随公主一同......”
“不必了,你等在岸边吧。”
颜婼一扭头,留给后脑勺给他,带着股俏皮劲儿。
霞光漫天,飞鸟嵌在锦霞中,与杳霭流云相吻,漫浪无边。
锦霞映红粼粼湖泊,有画舫划桨漂过。
颜婼坐在斜后方的摇橹船上,静静观赏着追随画舫浮游的鹅群。
原是有人在一层甲板上投喂。
“咳咳。”
随着咳嗽声,颜婼被拉回思绪,扭头看向正襟危坐的容晚舟,不禁失笑道:“既出来游湖,就放松一些,别拘谨着。”
颜婼起身坐到他一侧,身上那件浅胡粉的长裙随风摇摆,瑰艳之姿映入容晚舟的眼中。
周围船只的侍从主动避开,不想打扰两位主子。
容晚舟勉力维持淡然,脱下自己的披风亲手为她披上,“天儿凉了,公主夜里注意些,别染了风寒。”
感受到对方与自己拉近了距离,颜婼笑着没有点破。
浓夜月下美人恩,本该有互述情肠的缱绻画面,可容晚舟太过紧张,以致一颗心忽上忽下,始终没敢越雷池,去撷春色。
颜婼无疑是端庄秾艳的,雾鬓风鬟,蛾眉皓齿,一双美目微翘时,透着韵味儿,又不失少女的娇憨。
容晚舟自是喜欢,很早之前就将她放在了心上,早到已记不得是哪次陪她认字时的温情场景触及了心房。
为其系好披风的带子,容晚舟又正襟危坐,没有一点儿松弛。
颜婼知他敏感,笑着摇摇头,没再劝说,倏地视线一转,落在前方画舫的二层船尾,一抹熟悉的身影负手伫立,正在与友人闲谈。
还真是巧呢。
顾怀安。
而那人也注意到这艘小船,至于给予了怎样的目光,无从辨析。
颜婼没有投去视线,只倾身靠向身侧的人,做出若即若离的亲昵状,像在温声私语。
都说两人的缘分讲究气场相合,颜婼在容晚舟这儿感受不到被压制,才会游刃有余一些吧。
然恰恰相反,容晚舟只觉被动,却无法拒绝颜婼主动给予的柔情。
“公主......”感受到女子清香的呼气拂过面颊,容晚舟咽咽嗓子,没有注意到画舫二层的人。
借着夜色,他忽然附身过去,动作之大,令颜婼下意识避开。
吻了个空,容晚舟极度尴尬,慢吞吞向一旁挪去。
颜婼也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做给他人看的亲昵,让身边人误会了。
不该利用他的。
愧疚在心底蔓延,如藤纠缠,她主动握住容晚舟的左手,以拇指轻蹭他虎口,带着讨好。
容晚舟受宠若惊,执起两人相扣的手,吻在她手背,抛却了适才的尴尬。
画舫之上,与旧友相谈的顾怀安无意识收紧了搭在横栏上的手,力道之大,似能折弯坚硬的横栏。